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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那钱,是梨容给我的,不是……”若愚声音发涩。
“不是白颜偷的。”佩兰说:“白颜当时告诉你,是她偷的吧?当然不是白颜偷的,白颜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那是小姐怕你不肯要,跟白颜串通合计好了的。”
“就算她有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大一笔钱,谢家发现还不追查,一报官,白颜还有活路?!就冲这一点,你打死她,她都没胆子回谢府。”佩兰说:“那可是一大笔钱呢,几乎是谢家所有的积蓄,是小姐跟老爷说,老爷要夫人拿出来的,夫人一直不知道钱是做什么用的呢。”
“老爷放在书房,小姐拿了,然后把自己的首饰也放了进去,才交给白颜,要她等你们吵翻后,跟着你远走高飞……”佩兰说:“这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为什么包袱里,有银票,还有首饰,原来,是这么回事。
若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哑着声音说:“这怎么可能——”
“小姐是故意跟你吵架的,希望你离开,那样谢家出事就牵连不到你,”佩兰说:“你看,少爷,你现在不是挺好的,要不是小姐逼你走,现在,你跟濒洲一块充军去了……”
“哦,对了,在赶你走之前,小姐还要老爷给您母亲交了十年寄住寺院的钱呢,”佩兰怕若愚还是不信,又说:“少爷,您现在发达了,去找白颜吧,只要把白颜找回来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突然间醒悟过来,是啊,把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一想,就不难发现,看似无关的一件件、一桩桩,其实都是有联系的。把它们串起来,真相是不难判断的。
为什么,开始,我就没有想到?
若愚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白颜听见找到佩兰时那惊恐交加的眼神,他终于找到白颜恐惧的原因了。
他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她,”面对佩兰,他还要一个答案,一个盘桓在他心中许久的答案,他问得很慢很慢:“她喜欢过我吗?”
佩兰愣了一下,转头望了望梨容的墓碑。
“她怎么会看上我?!”若愚自嘲道。
“不,”佩兰忽然说话了:“老爷和夫人把小姐许配给你,是征求过小姐同意的。”
他猛然间。浑身一颤,这是什么意思?梨容,竟然是愿意嫁给我的?
佩兰默默地低下头去,她说:“小姐,是喜欢你的。”小姐。你原谅我吧,佩兰从来不撒谎,可是这次……你已经去了,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可是,这个答案对少爷来说,很重要。我不想。看见少爷这么难过,你原谅我吧——
耳朵“嗡”的一响,若愚一下摊坐在地上。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佩兰想拉他起来。
若愚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过了好久。他才无力地说:“佩兰,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下。”
佩兰见他难过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走了。
若愚双手抱住头,脑袋里一片糨糊。过了许久,他才抹把脸,站起来,直愣愣地望着梨容的墓碑。灰色的青石,红色的刻字,沉默,却触目惊心。
梨容——
他缓缓地跪下来,默默地,将手指抚上冰凉的碑,这是否,也是梨容心的温度?他轻轻地,挨过来,温柔地,把碑抱入怀中,就好象是在拥抱梨容,他用一生中最深的感情,毕生累积的温柔,他全部的爱,拥她入怀。
梨容,你冷吗?让我来温暖你——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不与我对视,也不跟我解释。是我所做的一切让你寒心了吧,你该对我死心了吧?是绝望,让你不屑于告诉我真相,是吗?你恨我吗?
我也恨我自己啊——
“啊——”他仰头,绝望而凄厉地一声长号!
“老爷,您这一天是到哪里去了?我们正要出去找您呢。”若愚一进门,白颜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他的眼光,静静地在白颜脸上停顿住。
白颜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胆怯地问:“怎么,怎么了?”
他一句话也不说,挺直着腰往里走。
穿过前厅,穿过长廊,走进梨园,来到听香楼。
白颜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跟着。
门一开,是黄金的内屋,金光刺目,亦同样刺入他破碎的心脏。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冷森森地开口:“管家,把听香楼恢复原样,从今天起,我搬回来住。”
他幽声道:“就我一个人。”
白颜的脸有些发白了。
“簪子呢?”若愚冷冷地,背向朝白颜伸出手。
白颜赶紧将木簪子拿出来放到若愚手上。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簪子的?”他问话,嘴角划过一丝阴冷。
白颜小声回答:“夫人说簪子不适合小姐,就给了我。”
这是真话。
佩兰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敢,不敢再问下去。
“簪子以后放在我这里。”他转过头来,叫白颜:“你过来。”
白颜抖抖索索地靠近过来。
他把簪子递过去,把右手掌摊开放在桌上,说:“象我扎梨容那样,扎我。”
白颜拿着簪子的手开始发抖,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老爷,不要啊,我下不了手……”
若愚静静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左手从她手里抽出簪子,就是一下,狠狠地把簪子扎进自己的右手掌!
白颜吓得尖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血,从簪尖涌出——
他拔出簪子,剧痛,从掌心传过来,却还是没有能盖住心痛。
这根簪子,沾了你的血,也沾了我的血。
梨容,我已追不回你。我再也弥补不了什么,就让我,用自己的血,惩罚自己吧。
他轻轻地扬起笑容。却感觉面上凉凉,泪水,不知何时已经遍布脸庞。
“你下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梨园。”他绝然道。
白颜凄然泪下。
事情的真相是那么的出乎意料,等他明白,一切都迟了。
听香楼里,还有她的倩影和微笑,而斯人,已经不再。
这一夜的雪。下得特别的大,片片如鹅毛,密集得让人看不见对面的来人。
正阳殿里,灯火通明。
四位大臣被急召进宫,跪在皇上床前。皇后和众妃子、皇子。守在殿内。
皇上半躺在软枕上,无力地抬起手来,大内总管袁公公赶紧上前,握住皇上的手,皇上喘着气说:“开门,宣皇后,朗泽、朗坤——”
四位大臣互视一眼。心中都纳闷,为什么,只宣两个皇子进来?
寝宫的门大开,皇后带着两个儿子进来了,跪下。
“你们,都是皇后的嫡子。不论皇位又谁继承,你们都是兄弟,要相亲相爱……”皇上气若游丝地说:“宣旨——”
袁公公将圣旨一抖,朗声道:“……传位于六子朗坤!”
“不!父皇!”朗泽一把扑过去,疾声道:“我才应该是新皇!”
皇上无力地摇摇头。
“我哪点不如他?”朗泽不甘心地喊道。
皇上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皇上,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皇后也扑了过来。
“他,也是你的,儿子……”皇上看着皇后。
“别求他了!”朗泽忽然站了起来,冷声道。
跪在地上的朗坤怔怔地抬起头来,望着朗泽。
“父皇,我一直都抱有希望,你会给我一点什么,”朗泽戚然一笑,说道:“可你,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肯给我。”
“从小到大,你就什么都不肯给我!”他忽然怒起,指着朗坤对皇上说:“你把所有的,都给了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以为,你总会要留点什么给我,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他话语里,是无尽的伤心:“他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你对他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可曾,带我玩过一次游戏,可曾手把手教我写过一个字,甚至可曾嘉许过我一回?!我做好了,你看不到,那我就往坏里学,你还是不管不问!”
“你这样对我,公平吗?!”泪水缓缓地顺着朗泽的脸颊流下,恣意而绝望:“你对我娘尚且如此,那是因为你的雪儿,因为你有太多的女人,你不需要去珍惜!可是我呢,我也是你亲生的骨肉,你为何,就不肯分一点点的爱给我!”
“你不喜欢我,我不看好我,我偏要做好了给你看,我告诉你,你答应,新皇是我,!你不答应,新皇也是我!”朗泽将脸一抹,冷笑道:“我不指望你,我只能靠我自己!”
“你,你,你要干什么?”皇上瞪起双眼。
朗泽手一抖,从袖笼里抽出一道圣旨来,展开,向皇上伸出手去:“拿玉玺来——”
皇上恨恨地抽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动。
“朗泽!”朗坤刚叫一声,忽然从帐下冲出几个黑衣人来,将刀一横,已经搁在了朗坤的脖子之下。四个大臣也被制住,动弹不得。
“乖乖地合作,你们还可以做辅政大臣,”朗泽冷笑道:“六弟你也不要急,父皇盖了印,你肯合作,我还会顾念兄弟情分,留你一条命。”
皇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终于知道儿子长久的操持,她眼珠一转,当即把手探到皇上的枕头底下,抓出印盒来。
皇上怒目而视,伸手去抢,但大病之人,哪有力气,皇后用力一扯,就挣脱了,打开盒子,两手托起玉玺,望着皇上悠然一笑,所有的恩怨和委屈似乎都可以宣告终结了。
去你的皇帝,去你的雪儿,去你的一切!
皇后端起玉玺,照着朗泽拟写的圣旨,缓缓地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