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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水流仿佛原野上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很快的就将这座水牢填满了大半。
冉竹被水流一阵阵冲击着,削瘦的身子就如江中一座孤岛,明明即将要被淹没,却仍然拼力昂着头,维持着自己步履稳定,眸光紧紧的望着上面的人。
斜阳在他身上打下了一道幽暗光晕,淡淡的投射在脚底下的墙壁上。明黄龙袍,王者气势,冉竹就算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宣墨的气息,可心里却止不住的在发抖。
他竟然命令人放水淹她,这是要判她死罪吗?
来不及细想,另一波巨大水流冲击而来,她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在了一米多高的水流里。如今的水牢可真的是可以称为水牢了。
一股股细细的水流争相恐后的从冉竹的鼻口耳里,甚至她陡然睁大惊恐双眼的泪腺里都感觉有细流涌入。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肺在膨胀,像个不断被充气的气球,越来越大,似乎马上就要爆炸了。
她拼命挣扎,骨子里惧水的恐骇令她绝望中本能的想浮出水面,爬出这个牢笼!
宣墨如一尊冷雕静静站在那里,自上而下透过纵横的四方铁格,目光定在急湍水流里那一身波光白影。
晦暗水牢中,她的墨色长发四下飘散于暗水中,仿佛离根的墨色水草,白色的里衣在暗清的水下鼓胀飘起,露出她腰腹,小腿间嫩白光滑的肤色。恍若不甚掉落人间又急于飞天的瑶池仙女。
她拼命挣扎,却一次次跌落在水底,始终也没有站起来。其实宣墨命人放水并未高过冉竹的个子,只是借此先震慑住她,好方便之后的审问。
奈何因昨夜春事所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疲惫又加上水流冲击猛烈,始终也没法站起来。
宣墨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可不知为何自己烦躁莫名甚至有丝丝难受爬上心头,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快的连一丝记忆的尾稍都无法抓住。
一旁慢慢走过一身红衣似火的男子,面目清朗,眉眼温润,他看着宣墨紧锁的眉头,俯身行礼道:
“皇上,若再不放水,恐怕之后的审问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朕自然知晓。”宣墨略低眸,声音冷墩,说话间抬手示意一旁的女狱卒停止放水,并立即将水从水牢处排出去。
见此情形,若只停水不放水,这冷冉竹非死在这水中不可。
水牢中的水刚停息半晌,随后只见四周墙角咔擦一声响,露出拳头大的小洞,水流便从四个小洞中缓缓流了出去。
皇帝身旁的那一身红衣男子,见此情形,胸中微微吐出了一口气,如玉额头上早已沁出了一层细细汗珠。
不消片刻牢中水便降了一层,而在一次次挣扎中冉竹也终于露出了头得以喘息。四周水流去势缓慢,费尽了心力的冉竹直觉肺部要爆炸了,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阴光暗影,冷水赤骨,她呆呆的看着头顶那一抹冷肃身影,任水流漫过鼻尖,盖过头顶。
轻尘,救我……冉竹在心底低低呼唤,眼角泪水与水流融为一体。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宣墨瞳孔陡然缩小,心头一阵莫名急促。
“不好,快下去救人。”开口的却是红衣男子,言语急切间更是多了几分严厉。
两名狱卒几人不敢违背,匆匆看了眼未有言语的宣墨,一时慌乱间竟忘记了水牢的暗道,拉起铁栅栏就都扑通扑通跳了下去。
冉竹被顺利救起,移到了水牢外的刑具室里,长长的刑凳上孤零零的躺着,她在女狱卒一次又一次的抢救下狂吐出几口水这才幽幽苏醒过来。
房间一架吊盆炭火烧的四周暗红光影颤动,一列列的刑具中透过着一股渗人似是无声诉说着它们得意的嗜血行径。冉竹略略巡视了下房间摆设,便明白自己只不过被人从地狱里拉到了修罗世界。
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便想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
“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炭火旁一张两人合台的书桌后,一个黑色身影隐在其中,半是明半是暗的光影将他脸上的神情勾勒的朦胧如幻,捉摸不清。
本朝思暮想的声音此刻落进冉竹的耳朵里,她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整个人躺在刑凳上,虽然知道一会这可能就是她行刑的利器之一,可现在却是她最为依赖的时候。
一如眼前这人,他害她差点溺死而亡,可她却无法心生怨恨。
“你明知我最怕水,今天却跟我开这样大的玩笑。”她双眼呆呆的看着黑洞洞的房顶,话语轻轻带着几许酸涩委屈,可眼睛却干涸的很一滴泪也不肯流出。
书桌后的人身子明显顿了顿,从暗影出探出身子,露出一张冷傲决绝的威严面容。只见他轻声嗤笑:
“你不这么说朕倒是快忘记了。半年前在玄镇接朕的皇后回宫时,你就说朕该接的人是你。那时你毛躁冲动,不知羞耻,若不是静儿心肠慈软非要带你回宫,朕怎么会容你这样的女子在她身旁!更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快说,她人在哪!”说到最后早已是怒气勃然,炭火忽的暗下去几分。
冉竹一听,只觉气血翻涌,半年前的事情犹如心头的一根刺不时的在她每一个透着血气的毛孔里扎上一针,令她痛不欲生。
虽然明知宣墨因为失忆记不得她才会如此羞辱她,可还是收不住一念之间泼出去的怒言:
“我这样的女子?我这样的女子当年皇上可是欢喜的紧,玄镇百姓皆可为证!只能说皇上您眼光太好,是我的荣幸。”
娥眉高扬,气质凛然,虽面色殊白,一双星眸清冷,眸光中嘲讽神色不言而喻。
宣墨,若你懂我话中意思,请派人去玄镇调查一番,必然一切真相大白。
“大胆……”海生尖细的声音刚发出了一半,就听身旁响声大动,心瞬间抖了几抖。
书桌被人大力掀起,疾风黑影间,冉竹还未眨眼,喉咙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掐住,那样的力气似是想一下子将她活活掐死。
冉竹极力睁大眼睛看着宣墨,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已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不躲不挣扎任他折磨。
只求,他能应了她故意说的激将法。
宣墨冷冷看着冉竹,她的眼睛很大,似是能装得下整个银河星辰,微微跳动的眼脸极力承受着痛苦,可眸光里那股炽热的痴恋,那不躲不挣扎更像是等死的态度令他手不自觉的放松了力道,心里却再次莫名烦躁起来。
刚才还像个士兵一样要跟自己斗个你死我活,现在又是这副神色,她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皇上,如果冷管事死了,皇后便无从知道下落了。”翻倒的书桌旁地方,暗影里从容响起一男子的嗓音
温玉儒儒,暖人心脾,宣墨松开冉竹脖子的一刹那,在剧烈的咳嗽间冉竹脑海里蓦然响起这八个字来。
口腔里涌入了大量新鲜的空气,令冉竹再次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心头还未送下,后脑袋处长发被生生揪起,带着一股股钻心的疼痛令冉竹直抽冷气,随之耳边传来一阵热热呵气,说出的话却令她心如死渊: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用激将法分散朕的注意力,今夜你若不说出静儿的下落,朕就成全了你迫切想承欢男人身下的心愿。”
刑室的几盆炭火似是受惊了般发出噼叭噼叭的声响,房间里瞬时火光通明又急速的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