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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竹的眼睛被披散的头发盖住,双眸蓄满泪水,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却能异常清晰的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人是如此熟悉!
他的身上常年有一种淡而长久的花香,此前冉竹不清楚那是什么,如今才明白那是迎红杜鹃花的味道。
那一身白衣长衣似乎一如玄镇初见,只是因着寒彻的冬季多了一层宽厚羽鼈,此刻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冉竹脸庞,似乎要为她遮寒去冷。
鬼面面具哗然落下,竟是被火舞者一劈两半,一张颠倒众生的温润容颜展现在众人面前。下一刻双眸微眯露出狠厉,长袖一挥数十根点缀着点点红色样式的银针尽数扎进了那四名火舞者身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尽皆软软倒了下去。
值此间冉竹似乎听到了莫尊景大喊“且慢”的话语,但又如何抵挡上独孤子诺手中杜鹃花红针的夺命速度。
冉竹本充斥着胸口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也因为莫尊景这一声喊而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半起身半将中了刀伤的独孤子诺扶起来,目光触及到他的被长刀刺穿肩膀的地方,心头一跳,那里汩汩流出的鲜血早已将白衣浸染成花。
他不是应该在千里之外的边塞打仗吗,怎么会来到长安?
“你受伤了?”耳边传来一声轻唤,一如往常的醇厚嗓音带了几分压抑的痛楚。
冉竹抬头,对上一双瞳仁紧缩的碧眸,此刻正盯着她的侧脖,冉竹能感觉到独孤子诺碰触到自己伤口时候发颤的指间。
“我没受……”冉竹黯哑开口,话没说完就觉臂膀被人往后一拉,一个旋转撞入了一方冷硬的胸膛里。
鼻子好痛,冉竹在心里吃痛呼道,下意识挣扎。就听一低沉急促嗓音响起:“别动。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给小竹止血!”
循着他呵斥的方向,冉竹见到御林军围住的一个包围圈外疏影被放了进来,而自己竟连他们什么时候赶来的都不知道,似是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想到这里,冉竹心沉了沉,伸手推开宣墨胸膛,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
“我没受伤,不劳皇上挂心。”
说完抬手擦了下脖子间的早已晕开的血痕,露出完好无损的白皙脖颈。宣墨见她真的没受伤,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不大的包围圈内宣墨,独孤子诺,莫尊景呈斜三角形势,宣墨与独孤子诺对面而站,莫尊景在宣墨的左下方正低头俯身检查着脚边的死尸舞者。
而冉竹刚好站在宣墨和独孤子诺中间,垂眸看着莫尊景掀开尸体穿着的黑色上衣,怀里露出的一块腰牌令她眉头微皱,脚步慢慢往后退着。
宣墨见她往独孤子诺方向退去,触及到独孤子诺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深邃目光陡然一沉,却是一旁的海生急急开了口:
“你要去哪?快回来。”
“拿下叛国国主独孤子诺,生死不论!”宣墨恶声开口,对于冉竹的做法胸口里涌起失望。
疏影目不斜视的走过,谁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到站在他们身后的莫尊景,看到他身上好几处刀伤,尤其是左膝盖处已经露出一截白骨,骇人的很。
“我们回去。”疏影咬牙道,满眼心疼,伸手就要扶莫尊景往身上背。
他恨自己光顾着调侃包子没紧紧跟着莫尊景,更恨刚才他被人拘箍住错过了救莫尊景的最好时机。
这古代,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听到疏影的声音冉竹也跟着回了头,待看到莫尊景受伤心里一阵阵颤栗,急忙想跑上前相扶,却被两只大手紧紧握住,动惮不得。
莫尊景由着疏影扶着,慢慢来到宣墨身旁,忧心的看了眼冉竹,摇摇头。
冉竹知道莫尊景的意思,她知道无论他们二人平日有多么不对头,这种时候都会一起对付独孤子诺,一如洛阳喜堂那次。
“放了他。”冉竹深呼吸口气,冷静道,对于四周骤然缩紧的长剑攻围置若罔视。
“哼,现在抓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战场上见。”独孤子诺紧紧抓着冉竹的手不放,那指尖的温软无骨令他心里生出了几分贪恋。
“区区一个扶余国我大宣朝岂会怕你。你千里迢迢来到长安险恶昭心谁人不知。你当这里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话的是莫尊景,横亘在宣墨面前,极尽一个臣子的保护姿态。
宣墨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在冉竹的脸庞,仿佛要将她看穿。
“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故人,每年的元宵都是我陪她渡过。今日若不是我躺在这地上的就是她了。你们不感谢我救了大宣朝的顶梁柱却还要抓我,真是可笑。”
独孤子诺讥笑道,随着他说话肩膀处的大刀一颤颤动着,更有细细鲜血流出。
圣女叫沁冉竹天下共知,但见过她的人毕竟不多。今天她出门并未遮面纱,独孤子诺也知道分寸并未当场揭穿,潜意识也是为冉竹的安全着想。
“每年元宵为师都会送花灯与你,来此别无他求,将这盏花灯送你。我知道,这天下最心疼为师的还是我的好徒儿。”
独孤子诺无视宣墨和莫尊景杀人的目光,自怀中掏出一盏花灯,迎红杜鹃花在纱布上映染一片好看的很,精致小巧。看得出独孤子诺就是在刚才倒下的时候也将它保护的很好。
冉竹低眸看了眼,被宣墨紧握的手生生抽了出来,默不作声接过。那声声如沐春风的低醇嗓音带着魔音穿透她的心间,往事一幕幕勾起心头。
是啊,每年独孤子诺都不在玄镇过年,但元宵那天他定会回来。冉竹守在镇门口,远远就能自黑夜中看到一点微弱亮光,那是独孤子诺提着花灯而来,每年的花灯都不一样,唯有那点让她倍感温暖雀跃的烛光十几年未曾灭过。
但,也是曾经了。
如今手中这盏还没来得及点上的杜鹃花灯一如冉竹此刻的心境。
“放他走。”冉竹定定的望着宣墨,紧紧握着花灯,面色决绝。
独孤子诺面色微沉,对于冉竹脸上过度的平静令他心里浮起几分沮丧,但见她依然护着自己,又开心了起来。
“你今日决意要护他离开?”宣墨沉声问道,冰凉如水的话语里听不出恼怒,却直凉人心。
“不可放他走,今日之事和他脱不了关系。”莫尊景执拗道,望着冉竹,希望她清醒过来。
疏影在一旁始终黑着一张脸,蹲下身处理着莫尊景膝盖处的伤口。
宣墨眉毛挑了下,此刻他也发现了莫尊景脸色的不正常,话语里带着喘气,虽然极力压抑却依然听得出来。
“带你主子下去治疗。”宣墨冷眼看着疏影,抬手将莫尊景往后推了推,目光触及到他手中的流月弯刀,口气陡然不悦:
“今晚事情朕稍后找你算账。”
“皇上……”莫尊景讶然,心道宣墨要追究他护圣女不力之罪却不知宣墨是别有它意。
得了话的疏影眉眼一喜,抬手点了莫尊景的穴道,扛着他就飞速离开。
冉竹始终未敢看一眼莫尊景,感受到身上少了一道灼灼目光,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有疏影在,尊景就不会有事。
这一连串的放他走一而再再儿三的被打断使得冉竹凝聚起来的气势也弱了下来,感受到身后人发出的压抑痛苦她知道独孤子诺快要撑不住了。也感觉得出宣墨他们二人也是在故意拖延,似乎在等什么人出现。
脑子蓦地那一双阴鸷狠辣的眸子,心顿时绞痛般难受。
“他说的没错,再说他救了我我理当护他离开。”冉竹冷冷说道。说完不再与宣墨多做唇舌之争,当下转身扶着他就打算离开。
御林军并不认识冉竹对于她此番举动忽然慌了下举起长剑对准了冉竹和独孤子诺的喉咙。
“放肆!”宣墨厉声吼道,顶着冉竹喉咙的剑尖吓得他心跳都停了下,随即气道:“放行。”
长剑刷刷收起,前方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以前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会后悔的。”宣墨沉声说道,望着转身的那道纤瘦背影,心感到突突的痛。
冉竹听着宣墨说的话,脚步并未停了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嘲讽。
路一头她看见木河现在人群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心头泛起几分苦涩,头也不抬的扶着独孤子诺离去。
他们的身后宣墨面沉如墨,深邃目光里整座长安城的斑斓灯火似都被吸了进去不见一点光星。
不远处早有一匹白马守候,见到独孤子诺的身影亢奋的嘶叫了声,冉竹面露诧异,眼底一丝冷意闪过。
“冉竹,谢谢你。”独孤子诺牵起缰绳,另一只手拽着冉竹手不放。
“师父见外了,今天的事情我还要感谢师父救命之恩呢。”冉竹淡笑说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没有什么温暖。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独孤子诺见冉竹还称呼他为师父,碧眸中满是激动,口气里却多了几分忐忑:
“那宣墨才是伤你最深之人,你跟我回扶余国,师父再不让你受苦,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好?”
“好。”冉竹一如之前从容笑着,目光掠过独孤子诺满是欣喜的脸庞望向他身后幽暗的小巷。
又是一个让她抛却前尘往事的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