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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金日从厚重的云层里斜射出万道金光,懒懒洒在一线亭里的三人身上,两方霸主均一身耀金光芒却盖不过红衣似火闲情淡淡喝着羊奶的红纱女子。
终究有人看不过去了,飞也似的跑进一线亭冲着水千代嚷嚷道:“姐你在干嘛,准备了一早上的心意都被豺狼叼走了,你不饿吗?”
冉竹闻声望去,见一十岁光景穿着十分高贵的男孩正拿起桌上的一块酥油糕塞进水千代手里,还不望回头瞪宣墨和她一眼。
“千叶不得无礼,这是大宣朝来的皇上和圣女,姐姐只是在尽地主之谊。”水千代沉下脸喝道,但话语里并未几分重力。
想来水千代只想与宣墨二人单独相会,是故将自己的弟弟和随从都打发到了十米开外,自然她自己身怀绝世武功并不担心宣墨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不利。
眼前的男孩有着与水千代极为相似的容颜,眼睛更为大一些,怒气的小脸上突显出与不同于水千代妖娆的男子美来。
这孩子长大了可与莫尊景那个妖孽有的一比啊。冉竹托着腮望着水千代的弟弟不觉好笑想道,对于他的生气并未放在心上。
又不是她非要来吃的,她可是很无辜的,要说有豺狼也只会宣墨。
想到此,冉竹还冲那男孩笑笑,爱美男之心人皆有之嘛。直接忽略掉了水千代因为尴尬羞愤而涨红的脸。
“水蛮儿你还没用早膳吗?怎么不说呢。”宣墨惊讶道,表情比冉竹变现的更加无辜,拿起一块糕点放进了摆在自己面前本属于水千代的碗里端到了她面前。随后望着男孩,笑道:
“朕当年见到你时,你才刚满月。一晃十年过去了,千叶竟然长这么高了,越来越有大汗的当年风范。”
“皇上,既然你们都吃饱了,我们来谈正事。皇上约我来此,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提到大汗二字时,水千代已然变了脸色,冷然不悦道。
倒是一旁的千叶不让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到宣墨见过他而且又提到了大汗,早没了先前的气愤,一脸好奇问道:
“你见过我和父汗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千叶,姐姐现在在谈正事,你先下去。”水千代不悦道。
“你昨晚不是还说和来此约会的吗,有谁带着这么多吃的来谈事情的……”千叶不满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水千代拎小鸡般提出了一线亭,随即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将任然挣扎不满的水千叶给抱走了。
冉竹静静看着,目光掠过身旁挂着一脸淡笑的人,眉头不由皱了皱。直觉告诉她宣墨刚才那话是故意说的,在暗喻着水千代一些事情,否则水千代脸色不会变的这么快。
果然,水千代气哄哄的坐了下来,昂起精致修饰过的脸庞怒道:“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么多年了,千叶还没找到你们父亲吗?”宣墨端过冉竹面前盛着羊奶的碗闲适的喝了口,面上难受一闪而过,胃里一阵翻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难喝。
“宣墨,你要再问我下去我看就没必要谈下去了,带上你的军队我们好好打一场就是。”
啪的一声重响惊的满桌杯碟发出颤颤碰撞声,水千代一脸肃杀之气看来是真怒了。
逆鳞,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触碰的逆鳞。即便是心中在乎的人都不行,亦或许那片逆鳞里的记忆有着同等甚而更重要的位置。
“朕之所以一提再提,不过是为了提醒你,宣朝和南蛮这几十年来彼此相安无事是为了什么。”
宣墨放下碗,低沉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冷峻,他看了眼不作声的水千代,继续道:
“为的就是能让百姓不受战争流离之苦,不使帐下忠心为主的将士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牧马欢颜,一世长歌。千代,你可还记得这话是谁跟朕说的?”
话语低沉缓慢,以着不高不低的音量像四周传去,十米外的两方随从军队无一人漏掉宣墨的话语。
众人面面相视,均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与对这场战争的复杂情绪。
如要战,他们势必会如宣墨所说拿起手中的长矛利剑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争一个安稳现世留给身后的家人。
但如果,能和平解决,能活着回去,该多好……
饶是平时两人多么不对头,此刻的冉竹亦是被宣墨这后面的话给深深震撼到了。
戎马天下,征战四方,向来都是帝皇最常用也是最快捷的拓展版图方式,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血路,万人骸骨堆积才能铸就他们的宏图霸业。
冉竹甚至可想象到两方霸主,为了自己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世代欢颜,击掌为盟,永不相犯。
或许就在这个叫一线亭的地方。
不知为何,光这般想着冉竹忽的有些伤感,却不知从何而来这样的情绪。
异常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众人目光齐齐聚在水千代身上,白皙耳垂上的红珊瑚耳坠鲜艳欲滴,红的似血,被四周的风吹的凌乱摆动。
她就那样坐着不动,可与生俱来的倨傲霸气便教人无法忽视。
“你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当皇上说。”水千代终于开了口,鄙人迫目望向冉竹。
“圣女是将士的代表,你叫她出去便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今日的事情看来是不用谈了。”宣墨沉声道,拿眼看着正欲起身离开的冉竹,眼中威胁意味十足。
换了平日,水千代敢跟她这么说话,冉竹早就回击了。但是今日,她有种心累的感觉。
水千代要跟宣墨说什么,冉竹心中清楚的很。宣墨故意带着她过来,拿她做挡箭牌,又何尝不明白。
但宣墨你以为,就算多一个我在场,水千代就会不提吗?你别忘了,她是谁,她是水千代!
“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冉竹讪讪笑道,为自己这个无聊的借口而感到有些尴尬。她直接忽略了宣墨眼中想要杀人的眼光,径直转身走出了一线亭。
走出了老远,身上那股子来自宣墨的寒意才消失了,冉竹回到了邱灵儿旁边,同张云也说着自己身体不适,带着邱灵儿往附近一处小树林走去,装也得装装样子啊。
“你啊也真是没出息,她叫你出去,你就出来了啊。”邱灵儿不满道,似是还在气着水千代刚才对着冉竹的无礼。
冉竹摇头笑笑,此刻正躺在一处绿荫满布的林间草地上,午日的暖风从林间吹拂在脸上舒服的很,她很想拿掉红纱,让整张脸尽情享受这大好时光,但也只是想想并未有所动作。
“你就不想知道她们谈了些什么吗?”邱灵儿坐在轮椅上,看着眯眼享受的冉竹,不由再次开口问道。
“灵儿姑娘连天塌下来都不管,如今怎么会关心起国家大事了。”冉竹笑笑道,眼睛并未睁开。
国家大事她本就一窍不通,而且这里还参杂了水千代对宣墨的感情问题,她就更不想管了。
但她可以看得出,宣墨似乎并不想打仗,却又不明白他出宫是口中说要一统天下的铮铮誓言是说给谁听的,难道就是用来鼓舞士气的?
冉竹在心中默默想道,邱灵儿一声警告冷喝令她立即睁开了眼。
阳光从树林里穿透而来,拉长的光圈排排叠叠,一袭蓝衣劲装的男子正越过邱灵儿看过来。
冉竹静静的看过去,眉眼间染上几分暖意,几月不见沁玉长得越发高大帅气了,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红润光泽,比在皇宫里整天戴着面具那般死气好多了。
这脸果然还是见天日的好啊。冉竹在心中感慨道,从地上爬了起来。
“哥哥,你说的是她吗?”男孩的声音响起,彼时小脑袋从邱灵儿前方探了出来,冉竹这才看到还有一个人,正是此前被水千代丢出一线亭的水千叶。
“灵儿姑娘,我们认识,他们没有恶意。”冉竹说话间走到了邱灵儿身旁,见到手中长绳蓄势待发,虎口处点点血迹露出。
冉竹一阵心跳,正要仔细看时就见邱灵儿已经收了绳子侧身让了开来,双手笼于袖中。因沁玉和千叶在此,冉竹便没有问出口。
“我听千叶说今早千代和皇上谈事,你也来了。”沁玉站在那里有些拘谨,看着冉竹眼角的笑意心中不觉安心了不少,轻轻道:
“所以就从后方过来看看你。数月不见,可还习惯?”
冉竹知他所想,淡淡笑道:“这古戒是你偷出来给颖冰阳带给我的吧。”
“她告诉你的?其实这古戒是我从独孤子诺那里拿回来的。”沁玉愕然道,因为心中的私念被冉竹看穿而羞红了脸。
邱灵儿自是听不懂,但也只是在一旁安静坐着,目光时刻警惕注视着身着南蛮服装的沁玉和水千叶。
“她只是一名青楼女子,先不说独孤子诺如今一心叛国不会流连烟花之地,就算颖冰阳偷到了古戒,没有人将古戒安置好她是不可能有办法带给我的。我后来想,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冉竹淡淡道,话语里既无责怪也无欢喜,平静的很。玉昙殿一战,古戒消失,确切的说拿走它的是白静才是。
就算没有古戒,莫求双依然会将她推上圣女宝座,她的娘亲终究还会死。
她没权利怪别人,尤其是从小受万人膜拜却只能戴着面具生活的沁玉,他比谁都渴望自由。
只能怨自己是沁族的人,而如今也正是这个身份才能让她找到龙血草,治好尊景的病。
似乎想想,倒也不错。
“姐姐,你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若不是我出生,你也不会被父亲……都是我的错,今日我就是来请姐姐责罚的。”冉竹平淡的语调令沁玉心里很不是滋味,终是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他撩起膝盖上的长衣,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声姐,仿佛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波澜。冉竹鼻息微涩,将他扶了起来,爱怜说道:
“姐姐从来没怪过你,相反我很高兴能有一个弟弟。我还有亲人。”
我还有亲人……这句话令邱灵儿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