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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一台戏,若是四个女人,分帮分派也是正常。只是,若是这个派系闹到明面上来,只怕问题就严重了。若是只是隐隐的争斗,宜绵两边混不沾,也能过日子,可是若是斗得厉害了,她就要站队了,要不然两边的人就要联手连手将她掐死她了。宜绵不知道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是需要立刻站队,还是可以在墙头观望。
她将玉兰叫来,问道:“府中分了前院后院,除了被荷花塘隔开,可还有别的缘故?”
想来铃儿过来,让耿氏隐约知道府中形势了,到底要不要交代清楚呢?玉兰犹豫片刻,决定暂时不说,总要等她在府中吃了亏,明白依靠娘家带来的丫鬟不行的时候,真心倚重她时才是说的好时机。她花了银子进了这芍药院,可不是要屈在一个家生子之下的。心中转过诸多念头,玉兰才道:“格格说笑了,若不是因这荷花塘,何必分个前院后院。”
铃儿明明白白让她加入侧福晋一派,那里侧福晋有宠,又有两个孩子,能跟福晋打擂台。这样的情况下,一直在府中伺候又是内务府出生的能耐人不可能不知晓,说这话,怕是装傻了。若是忠心的,只怕一见面就要说了,让她早早明白府中形势,晋见的时候不至于稀里糊涂,见了铃儿也可以堵住她的话,不至于得罪侧福晋。便是一见面不说,现在她问了,总该说吧。现在都不说,宜绵也不想为什么了,她不想用这个奴才了。进府时,耿德金让她对内务府出身的奴才客气点,宜绵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客气,她不打,也不骂,只是不重用,想来算客气吧。
想通了,宜绵只用目光平静看了玉兰一眼,道:“既如此,你出去吧,把两个太监叫来。”
不知为什么,玉兰心中慌了一下,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她很快便安慰自己,刚进府的小格格,对府中两眼一抹黑,胆小地连她们名字都不敢改,不拿捏她拿捏谁?
两个太监很快进来了,因为对太监有些心结,宜绵上次都没好好看他们便让他们下去了,如今玉兰不可靠,另外一个丫鬟也不知道忠奸,宜绵决定克服那一点点不适应,启用两个太监。
两个太监一大一小,大的十岁多了,小的可能十岁刚出头,宜绵问了他们年纪,又问了姓名。
大些的先开口,口齿伶俐,“回格格,奴才叫马全,今年十六了,一落地家中便穷,好容易养到五岁,便将奴才卖到宫中。”
小些的还有些胆怯,只结巴回答了几句:“奴才叫刘三,今年十岁。”
刘三太小不顶事,宜绵认真看了马全,说道:“我这里庙小,但是你若忠心,这小庙也给个外院掌事的职位,不知你看不看得上?”
听了宜绵的话,马全激动的心都飞起来了,太监不像丫鬟还能嫁人得富贵,太监的荣辱都系在主子身子,他既然分到这院子里,身上戳了这印子,以后便是分到别处也不得重用,自然要削尖了脑袋在这里出头,可惜许多主子瞧不上太监,倒是宫女丫鬟容易得主子重用。如今格格说了这样的话,只怕是玉兰那小娘匹惹了格格,这可不是他的大好机会。
马全连忙表忠心:“看得上,看得上,就怕格格嫌弃奴才粗苯,可奴才一颗心全向着格格。早先四阿哥还在阿哥所时,奴才年岁小,人又粗苯,一直在外院做洒扫的杂事。四阿哥从宫中搬出来,奴才被分到了前院,继续做洒扫的工作,到格格进府,奴才才有幸被分到格格这里,做些轻巧活。”
这就是跟宜绵说明身份来历,他从没与内院来往,顶多就是四阿哥放在她这里的,她可以放心使用。
宜绵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一直在府中伺候,想必对府中形势很有些了解,不知道有什么能跟我说的。”
马全心里又激动了,这可是他立功的好时候,想来玉兰那小娘匹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马全低了头,一把跪在地上:“按说奴才不该言主子是非,可是既是格格问了,奴才也不怕冒犯,将府中的情况,如实跟格格说了。福晋侧福晋两个,很是有些官司。宋格格和当时还是格格的侧福晋先进了阿哥所,两位格格年岁小,四阿哥身边又只两人,那个时候两位格格便要好。只是三十年福晋被赐给阿哥,福晋规矩重,两位格格不是很适应,对福晋有些疏远。
后来四阿哥建了府,两位格格一起选了后院,不过那时,府中倒还安稳,两位格格常到福晋那里请安。只是三十九年,弘昀阿哥还未出生,三岁的弘昐去世,李格格伤痛不已,四阿哥怜惜,给她请封了侧福晋名分,自此后,府中便有些风波。三十九年,武格格进府,福晋安排她住在正院旁边的蔷薇院,武格格便每日去给福晋请安。”
也就是说,原先李氏和宋氏只是联合在一起生存,等李氏晋封了侧福晋,她才开始跟福晋打擂台。
“弘昐阿哥长到三岁,怎么突然去世了?”宜绵问道。
“弘昐阿哥一向身子好,只是不知为何,得了一场风寒便去世了。”马全似乎将脑袋埋在了地上,可是说出的话却要将人激到天上。
弘昐可能是被福晋害死的,所以李氏才开始不依不饶了。宜绵心中猜测。这猜测虽然吓人,可是马全一个外院的太监都引导着她这么想,只怕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少,不知道四阿哥知不知道?
宜绵一边在心中沉思,一边对马全道:“你是个忠心的,以后外院提膳以及跑腿的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格格,奴才一定好生办差,不让格格失望。”马全激动地连连磕头,那样子比中五百万还兴奋。
这真是演技帝了,宜绵好笑道:“好了,下去吧。在我这里你也不必来这些虚的,总归我们以后呆的时间不短,日子久了,什么都能显现出来。西边耳房一直空着,你们兄弟两拿个铺盖盖着,平日也可歇歇脚。”丫鬟跟着主子住,而太监都住在外院,早出晚归。
“格格说的正是。多谢格格体谅。”马全连忙答道,不过再不做出那番夸张动作,而是小心带着刘三告退。
他一走,一直在旁边的秋蝶便略显担忧地道:“格格,若是就这样夺了玉兰差事,只怕她心中愤恨,给格格使绊子呢。”
宜绵笑道:“你怕的不是她,无非是内务府一帮人帮着她,我若是打了她骂了她,只怕同出内务府的下人们心中不忿,要给我个好看。现在她连我这个小格格这里都站不住脚,可见是个没用的人,这样的人谁还会搭理?”
秋蝶听了一想,再不担忧了,笑着回道:“还是格格想的周全。”她心中感叹,这就是天生的主子了,别看平日里心思简单着,但是到了需要的时候,立刻就能立起来。
总归家中收集的情报还是有些作用的。宜绵又继续对秋蝶道:“另外一个丫鬟,你仔细盯着,看她是一心跟着玉兰,还是心中另有成算,若是个忠心又能得用的,你便将手上不紧要的事分些给她。若是不得用的,便晾着吧,左右我这里事不多,便多劳烦你们了。”
“姑娘一贯好伺候,我们两个尽够了。只是奴婢们不如内务府出生的人在府中有体面,到要委屈格格了。奴婢瞧着瑞香,虽话不多,也不主动在格格面前表现,但她做事有章法,吩咐下去的都能做好,这些日子对玉兰也是敬而远之,奴婢想着,不如给她再多派点差事?”
秋蝶一贯稳重,心思也灵巧,有时候能想到她前面,让宜绵省了很多心思。宜绵点头,“你看着做便是。我信你。”
既然格格给了便利,马全和刘三立刻去了外院拿了多余的铺盖。回到自己住的屋中,刘三低声对马全道:“干哥哥,格格那里不过是个冷灶,你可甘心呢?”
马全踢了刘三一脚,“你小子人不大,心思到不小,你嫌弃耿格格是个冷灶,只怕耿格格还看不上你。”
刘三只觉得自己吃亏在年纪小,若是再过过五六年,多些历练,只怕不比马全差,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若不然又是一顿揍,他小心奉承着马全:“我当然没干哥哥能耐。干哥哥在外院也识得不少人,若是在耿格格这里不得用,花些银子求了人调到外院伺候着爷,不比耿格格那冷灶好?”
马全看着刘三这小子,心里道,格格再小,那也是正当主子,还能容你挑三拣四不成,分了进来还想走?这话他也不说出口,要不然就便宜了刘三。这小子自以为机灵,到处叫干哥哥干爹干爷爷,却没学到真东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样才好,在一处伺候着,若是刘三得用,不是给他带来麻烦?
马全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儿,拿着铺盖和自己值钱的东西去了芍药院。便是冷灶,有人哄抬着,说不定也成热灶了,他只管使出自己本领,若是有那个能耐祝主子高升,以后他马全走出去不也是个人物?
到午膳时候,宜绵看到桌子上除了分例还有豆沙卷,心情很好地将马全叫到跟前,“你倒是能耐,居然从膳房拿了分例以外的东西。”
这豆沙卷是用糯米做成的,婴儿拳头大小,白粉粉的,里面绕了几圈红红的豆沙,看着便让人有食欲,宜绵也不用膳,拿起一个进嘴,香香甜甜,入口即化,不油腻,也不过分甜腻,看来膳房做糕点的本事可比做膳食要厉害。
“格格喜欢就好,这豆沙卷也是膳房看了格格面子,才让奴才拿过来的。”马全奉承道。
她一个刚进府的格格有什么面子,不过好听话人人爱听,宜绵心中也高兴,将桌子上的一道油腻的八宝野鸭赐给了马全,鼓励他以后继续。她正在长身体,膳房的饭菜只能吃个半饱,实在需要点糕点来补充能量。
马全得了赏赐,连忙磕头谢恩,“多谢格格。膳房的说,格格若是还喜欢别的糕点,拿三五百个铜板,让膳房多买些材料,便可得。”
也就是说她以后也可自己点些糕点?宜绵听了很激动,她现在不差钱,若是能时常去膳房点糕点,以后也不愁肚子饿了。真是个好消息。
玉兰听到屋中宜绵的笑声,肩膀都垮下来了,她打错了主意失了先机,只怕以后在芍药院子里站不住脚,别的人也知道她无用,这辈子算是废了。
秋蝶将玉兰的样子看在眼里,偷偷吩咐秋桃,“你看着她点,别让她使坏。”
“知道,秋蝶姐姐。”秋桃连忙点头。
能将下人稍稍归拢,总是件高兴的事,只是宜绵的好心情到福晋身边的丫鬟红杏过来时,便不复存在了。
“福晋差奴婢来询问格格这里还差什么,在这院子里可住得习惯,若住不惯,换别的院子也行,只是若是再换回来,就麻烦了。”红杏虽然看着恭敬,可是说的话总像是意有所指。这是在表明福晋知道侧福晋的人过来了,在询问她到底站哪边?
已经闹得这样严重了,再做墙头草哪行?宜绵立刻道:“这院子宽敞,景致也好,我很是喜欢。待会儿我便过去亲自谢谢福晋。”就算侧福晋再有宠,孩子再多,在这府中她也是老二,没有不跟着老大,而跟着老二的道理,做出选择其实很容易。
听了宜绵的话,红杏满脸堆笑,“福晋这会儿这得空,格格若是无事,这时候去再好不过。”若是立刻过去了,可不是让福晋看出她的能耐?
宜绵也不矫情,说马上便去,红杏识趣地告辞。
“从一号柜子里拿出那副‘多子多福’的刺绣。”宜绵对秋桃道。
秋桃犹豫道:“格格,这可是太太特意从南方给你采买的绣品,一共才两幅,一副可值五十两银子呢。”
“正是值钱才好给福晋送去啊。”宜绵怅然若失道。这是陈氏为她准备的,上面绣的是石榴花和石榴籽,图案漂亮,寓意又好,宜绵自己也是喜欢的,只是她既然要向福晋投诚,自然要拿些好东西出来。
秋桃听了也不敢多说,将刺绣拿了出来,不舍地交给了秋蝶。
“这是奴婢从家中带来的,特意用来孝敬福晋,跟您这里的东西没得比,只是难得寓意好。”宜绵笑着对福晋道。
那拉氏展开,看着红灿灿朵朵盛开的石榴花和一个个饱满的石榴籽,心中也欢喜,笑着道:“这可是好东西,看手艺只怕是江浙一带的。”
“福晋见识多,正是苏州采买过来的。能得福晋喜欢,便是这东西的造化了。”
“妹妹不仅人长得伶俐,一张嘴也伶俐,我这里有一支珐琅彩花卉簪,正是适合你这样的年纪,红杏,快去取了来,我给耿格格戴上。”
红杏很快拿了来,大朵的牡丹花簪,颜色艳丽,工艺了得,是个好东西,又是内造,只怕不比绣品差,福晋这是在投桃报李吧。宜绵虽然是土包子,没见过多少内造的东西,不过耿德金花了心力弄了个内造的花瓶,宝贝一样摆在书房,宜绵就见过那个内造标志,跟这个簪子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内造东西主要是给皇上和后宫嫔妃用的,便是皇子家中,也需要赏赐了才能正大光明得到内造东西,寻常人家,更是将内造看做天大的体面,但凡有一件内造东西流出,不管东西好坏,先得浮价两成,可见这东西难得。
宜绵高兴地谢了恩,“每次到福晋这里来,都要偏了福晋的好东西,奴婢真是过意不去。”
那拉氏看宜绵盯了内造标志愣了一下,知她识货,制止了红杏出来做戏。她志得意满地笑道。“一家子姐妹,客气什么?”身份贵重,有嫡子傍身,得四阿哥敬重,又要这新格格投诚,可不是人生赢家?
衬托别人的宜绵嘴上笑着,心中却苦,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自己的一份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