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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绵从福晋那里出来之后,松了口气,这两天有打严的感觉,她很怕被伤及池鱼,如今福晋开过了会,这事算是过去了,以后也不用这么小心了。
“格格,这是从荷塘里刚摘上来的新鲜莲子,您尝尝?”一进屋,秋蝶就将一碟子已经剥好的嫩莲子摆出来。
宜绵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吃着,新鲜又甘甜,一吃就停不住口,直到将一碟子全进了肚子才笑道,“你还记得这事呢。”
“瞧格格说的,奴婢就这么不中用,光顾着看热闹连正经差事都忘了办?”秋蝶故意委屈道,又问宜绵要不要再吃一些,若是想用,她便立刻让人拨。
宜绵道:“你把莲蓬拿过来吧,我自己一边剥一边吃,若是叫人剥好了,只怕要吃多了。”
“莲子性寒,用多了确实不好,格格您就一边剥着玩,一边慢慢吃。奴婢再让小厨房炖碗温补的当归羊肉汤中和一下。”秋蝶道。
“成,你去吩咐吧。”宜绵道。
“有了小厨房,真是方便了许多。格格如今想吃个什么,咱们自己就能做了,就是有些耗银子,就这两天,就花了二两银子采买食材,这还是大厨房看格格面子,只收了材料钱,没多要。幸亏格格不光只有月例钱,若不然只怕用不起这小厨房。”秋蝶笑道。
格格只有100两的年例,半年发一次,七月的时候刚将下半年的发了,只是赏赐人,又要花销,这50两早用完了。宜绵听秋蝶这样说,停了剥莲子,道:“你去把银子都拿过来,我数数还剩多少。”
秋蝶连忙将梳妆匣拿来,从下面的隔层中抽出一张100两的银票和10个银锭子,另外又从匣子中倒出一堆零零碎碎的银角子,“原先有两张银票和20个五两一块的银锭子,银锭子花了一半,有张银票前两日让周全去换成散的了,又赐了他五十两,如今只剩下碎银子和这张银票了。”
宜绵到四阿哥府中,总共发了三回银子,一共150两,又从家中带了300两银子过来,450两银子,如今却只剩下不到一半,难道她的花销竟然这样大?若照了这样的速度,只怕明年她就要将家里的陪嫁全花光了。宜绵问秋蝶,“怎么花销这么大?我都没感觉花了银子。”
秋蝶想了想,叹口气道:“若不是今日算了,奴婢也不知道在阿哥府花钱要这么凶。原先在家中,格格一个月才五两银子,都是够用的。在四阿哥府上,一进来就要给下人看赏,吃喝都要打点,平日来个人传话都要赏赐,若有做点什么,更是要撒银子。不说零零碎碎的花费,光是秋桃出府,格格送了20两,马全又给了50两,这两笔花销就占了小半。”
宜绵点点头,这样一算,就是合理了。她还是从家里拿了银子过来,才能施开手脚,像宋格格、武格格两个,怕是家里支援的少,所以平日做事才那样低调。倒是钮钴禄氏,行事作风比她还大方,只怕家里补贴得更多。
宜绵现在发愁如何赚银子了,福晋阿哥赏赐的都是首饰布料,也不能拿出去换银子,更不敢打做绣活出去买的主意,宜绵都能想象被四阿哥知道了他斜眼骂人的样子,“爷就这么穷,连你个格格都养不起,还要靠你做绣活赚钱?你是嫌钱少了还是命长了?”
不如直接跟四阿哥要点儿钱花?宜绵有些跃跃欲试。只是最后还是打消了主意,她不能真把四阿哥当做许愿池,什么都找他要,不只是怕四阿哥厌弃了她,更怕她自己生了非分之想,以为四阿哥能满足她一切要求,将一颗心都依赖在他身上。他是整个后院的男人,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能光依赖他,而是要靠自己努力好好活着。
宜绵正发着愁,秋月过来禀报红杏过来了。宜绵连忙示意秋蝶将桌子清理干净了,红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宜绵素手剥白莲的美好样子,而不是一副为钱发愁的俗人相。
“格格真是悠闲,这莲子看着新嫩可口,怪不得格格喜欢。”红杏笑着奉承道。
宜绵示意红杏坐了,“你若是喜欢,便拿些回去。”
红杏坐了半个绣墩,嘴里称谢,“多谢格格赏赐,奴婢就不客气了。”
“从荷塘里摘的,不值当什么。”
“对格格来说自不值当什么,只是奴婢们位卑,若是想得却不容易。”红杏笑着道。
宜绵笑了笑,知道红杏是奉承她,并不当真。福晋身边的大丫鬟,脸面只怕比不得宠的格格还大。
看宜绵只矜持笑着望着她,红杏也知道寒暄够了,笑道:“光顾着跟格格讨东西,倒忘了正经事,福晋刚和嬷嬷在整理库房,看库房堆压了不少好料子,怕时间久了失了色泽,便吩咐奴婢过来请格格们过去选几块,好裁制衣裳。”
宜绵楞了一下立刻笑道:“多谢福晋赏赐,我这就过去。”
“那奴婢先告辞了,还要去钮钴禄氏格格那里跑一趟呢。”红杏道。
“秋蝶送送红杏。”宜绵悄悄对秋蝶摇了摇头,秋蝶点头表示明白。她从装莲子的筐子拿了两大束莲蓬给红杏,“这莲子嫩得很,吃着不错,你尝尝。左右天色还早,待会儿去钮钴禄氏格格那里也不迟。”
红杏以为秋蝶说这话是想着让耿格格先去选了好料子,故意让钮钴禄氏格格晚去,她给了秋蝶一个会心的微笑,还十分识趣地跟她说了好些闲话,才带着两大束差不多三十只莲蓬先回屋,顺便在屋里剥了两个莲蓬吃,才起身去钮钴禄氏那里,心里想着,拖了这么久,该差不多了吧。
红杏出了院子,宜绵招秋蝶过来,问道:“没生气我没给她赏赐吧?”
秋蝶苦笑道:“她一心以为我们要给钮钴禄格格使坏呢,哪里还在意给没给赏赐?格格呀,这事要被钮钴禄格格知道了,只怕也会误会。为了几个银角子平白得罪人,也不值当,不如就别省这些银子了。奴婢家人都被太太照顾得好好的,肯定不缺银子,奴婢的分例就给格格用着。”
宜绵叹口气道:“我哪里能用你的银子,你得存起来作嫁妆呢。你说的也对,不能因小失大,以后不乱省了,该花的地方还花着,看能不能想法子开源。”
为了怕钮钴禄氏误会,宜绵让人瞧了芙蓉院,等钮钴禄氏到了芍药院门口时,特意跟了她一起过去。
“都过来了。你们年纪轻,这些布料子颜色鲜亮,正合适你们。回去都做了衣裳,穿的漂漂亮亮的,让四阿哥看了也高兴。”那拉氏笑道。
宜绵几个不仅分了好料子,珍贵的珠宝首饰也和不要钱一样发了,除了李氏,其余人都高高兴兴的,女人哪个不想打扮的美美的?福晋要扮贤惠,肯定不止让她们打扮,还会让四阿哥到处去看看,如钮钴禄氏这般难见四阿哥一面的,激动得心都跳起来了。
云缎、宫绸、纱、杭细、高丽布,都是好料子,全不是分例内的,福晋大方分了,也一再鼓励她们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宜绵自然不浪费,招来瑞香和秋月两个,让她们看看做什么好。
瑞香先说话:“云缎是好料子,只是现在穿有些厚了,倒是这匹月白纱好,下摆处绣一大片绿色荷叶和红色荷花,最是应景。”
宜绵点头,“照你说的做。福晋给了这许多料子,至少还要做一件,秋月你也选件料子。”
秋月选了更华丽的蓝素缎,宜绵也点头,道:“你们各做各的,抓紧些,多余的布,你们自己拿去绣荷包。”
这布料子是裁过的,差不多有10米,做旗装只用一半,若是剩下的都能给她们,那可能做一件衣裳了。瑞祥和秋月自然不敢现在就做,但是这是上等的布料,好生留着,出嫁了都能当压箱底的好东西。两人立刻谢恩。看她们高兴的样子,宜绵想着,以后院里的人,就不赏银子了,赏东西。这次福晋还赏了不少首饰,她的首饰盒堆满了各色内造东西,从家里带过来的民间首饰,可以用来赏人。
宜绵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若是让四阿哥知道了,只怕又要嗤笑她芝麻点的事,便要为难得好像天塌下来了。只是,四阿哥现在没空想别的,而是揣摩面前这位李大人的用意。他到户部已经半个多月,一直呆在南档房看文书档案,户部官员见到了,都是恭恭敬敬,但是主动上前结交的,却无一人。
“下人一时升迁,喜不自禁,倒是失了态,四阿哥若是无空,下官便改日再请阿哥喝酒。”李卫对四阿哥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李大人客气了,我正好有空,与大人喝一杯也无妨。”四阿哥说道。
“多谢四阿哥赏脸。四阿哥客气了,叫我李卫便是。在皇子面前,可不敢称大人。”李卫喜不自禁,拉了四阿哥就要走。
四阿哥一贯不爱与人亲近,皱了眉头将李卫的手甩开,李卫看了也不尴尬,而是笑着道了一声恼,“小人无状了。”
四阿哥道:“无妨,李大人不拘小节,是个磊落人。”
二人不咸不淡聊着,出了户部衙门,李卫领着四阿哥去了一家酒馆,直接进了雅间。四阿哥瞧着这酒馆上下装修还算雅致,桌椅也干净,松了松眉头,想来饭菜也干净。
“想必四阿哥没来过,这家‘楚天香’是刚开的,菜品还算能入口,小人倒是光顾了好多回,与这酒楼的主人也算熟识,所以才能轻松要得这雅间。”李卫笑着介绍道。
四阿哥听了又皱眉头,李卫是朝廷正经官员,居然以认识走商之人为傲。
李卫不知四阿哥心情,继续说道:“四阿哥可别小瞧了这酒楼的主人,要在京中开起这样一家上下三楼的酒楼,那都是有硬关系的。”
四阿哥不想跟人听这些市井闲谈,很想起身就走,只是既然出来了,若这样就走,倒显得半途而废了。四阿哥便忍耐着。好在酒菜上得快,也算合口,四阿哥吃了几筷子,举杯道:“恭喜李大人高升。”
李卫一口喝尽,才开口道:“一个郎中而已,算不得什么。四阿哥能捧场出来喝酒,下人才该敬您一杯。”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四阿哥倒是喜欢喝酒爽快之人,与他对饮了两杯,才松了眉头。
李卫又找了由头跟四阿哥敬酒,四阿哥酒量不行,敷衍着喝了一杯,李卫敬酒就喝,也不管四阿哥喝没喝,一连喝了五六杯,才像是喝醉般,高声道:“痛快痛快,人生在世,就是要喝好酒,睡美人。我李卫,以后一定要穿仙鹤补子的官服,顶戴红宝石,住圣赐之宅,娶高门贵女。”
四阿哥听了虽觉得狂妄,但是到不厌恶,何人没有壮志,说出来的都是坦荡之人。他拱着手道:“李兄好志向。”
李卫拍着胸脯道:“能得四阿哥一声赞,李卫荣幸之至。四阿哥看着面冷,其实心热。户部众人不敢跟阿哥多说一句,我李卫却知道四阿哥是个热心人。今儿,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四阿哥能答应。”
对李卫的评价四阿哥不以为然,只是冷声道:“李兄有什么,但说无妨。”
李卫眼光发亮,手上却乱挥着装醉,“家里做些小买卖,看我在京中稳定了,便想在京中开个铺子,多积些家业,只是我一个户部郎中,顶不得事,只怕铺子没开张,就被人给欺负了。小人想着,不如将这铺子挂在四阿哥名下,到年底给四阿哥三成红利,不知四阿哥意下如何?”
看四阿哥脸色发青,双眼圆瞪着,李卫连忙又说道:“外地人在京中开铺子,都是挂在各王爷贝勒名下寻个保护,譬如说这楚天香,便是靠在裕亲王名下。皇子中,打着九阿哥旗号的铺子,少说也有十家。若是四阿哥不同意,只当小人说了醉话。”
四阿哥听了,怒气突然散了。李卫不是大胆要拉他开铺子行商贾之事,而是借他名号好方便行事,这是京中惯例,他不知晓罢了,而不是别人胆大包天。四阿哥不认为李卫在撒谎,而是在想自己为什么孤陋寡闻。其一,当然是他冷面,吓走了许多人,其二,怕是他没什么分量。用红利借名号,自然找那名声大又好相与的打交道。以前没人找他,现在李卫找了他,自然不是看出他面冷心热,而是觉得他有些分量。
四阿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卫,直看得他额头冒汗,才道:“李兄看得起我,我也不推辞,这事既是惯例,便按惯例来,我也不多要你银子,只是你也别借了我的名号胡作非为,若是被我知晓了,只怕李兄头顶乌纱帽难保。”
李卫心中松了口气,这四阿哥真是难打交道,吓得他差点要跪地求饶了。他也不敢装醉了,恭敬道:“四阿哥宅心仁厚,我就知道一定会应了。您放心,小人家中为的是求财,不会做自断生路。”
“李兄不必客气,你我随意称呼上随意便是。不知李兄怎么有把握我会应了你?”四阿哥缓声道。
“四阿哥看得起,我就冒犯了。”李卫不再自称“小人”,“进户部的除了四阿哥,早先还有别的宗室,都是颐指气使,嫌这嫌那,唯有四阿哥不仅平易近人,更是勤勤恳恳,一看便是面冷心热之人,若是诚心求了,肯定不会拒了。”李卫不敢说的是,他倒不管四阿哥是不是面冷心热,进了户部做小伏低,自然是有抱负有野心,这样的人,会拒绝送上门又无甚风险的银子?别以为皇子阿哥身份尊贵不缺银子,他们打点人,不照样要银子开路?
“李兄好见识。我敬你一杯。”四阿哥与李卫举杯共饮,十分相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