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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赦儿夫妇俩的孩子今年四岁,政儿两口子小子三岁,姑娘刚满一岁,政儿媳妇这就又怀上了。
至于宁府那边,敷哥儿夫妇俩也有个儿子,原先堂兄堂嫂还忧心孩子会不会跟他爹似的自小就病病歪歪,可他如今也四岁了,偶尔也病上一场,却从没出过险症;而敬哥儿夫妇俩倒是和睦,也得了个儿子,都快满三岁了。
在史令仪看来,自家应是能再安生几年,至少等老爷把赦儿、政儿都教出来,能攸二成人,再功成身退,享享清福以及天伦之乐。
前世时,自家老爷在北疆抵御关外骑兵,宁府堂兄就没再摸过兵符,直到老爷壮年去世,宁府堂兄贾代化才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做到了京营节度使。
这辈子,要是自家老爷始终身居高位,宁府堂兄怕是不太容易出头,但品轶总不会低,也照样能过得风光就是。
说起来,堂兄贾代化从先帝那会儿因为交兵权交得迟疑,而坐了多年的冷衙门冷板凳,脾气收敛了不少,至少前世一点就着的性子如今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了。
能少得罪人,总是好事一桩。
想到这里,史令仪微微一笑,目光又一直停在因再次有孕而粉面桃腮的二儿媳妇的脸上,害得王咨面皮有些发烧:怀胎频繁,除了她肚子争气之外,自然也有点像是他们夫妇跟大家炫耀两人感情极好,如胶似漆似的——读书人家的女孩儿,脸皮可都不算厚……
误会婆婆心思的也不止王咨一个,水凝也略有惆怅地轻抚了下自己的小腹:自家事自己知,轮恩爱她们夫妇绝不比小叔两口子差……之所以都讲究多子多福,实在是只有一个儿子,太不保险啊!
史令仪这会儿也回过神来,顺口嘱咐二儿媳妇几句,“短什么就开口。”说着自己也笑了,家里真是什么都不缺,哪能让有喜的二儿媳妇受了慢待?“不过白嘱咐你几句,回去歇着吧,等政儿回来你们自己说去。”
这一番话惹得王咨脸颊更红,刚想向婆婆表明自己没有耽误丈夫读书,可转念一想,这一开口就是越描越黑,而且待她不错的嫂子也在场,怎么说都难无懈可击,她还是干脆认了,回屋歇着吧。于是她行礼后乖乖告辞而去。
史令仪放走二儿媳,却把长媳水凝留了下来。
她如今对长媳真是满意得不得了:温婉大度,为人处事乃至管家用人,进退有度不说更能刚柔并济,凭她的本事进宫做个娘娘也是绰绰有余……可话说回来,她肯这般不骄不躁,言行间也私心极少,也是因为她和赦儿夫妻感情甚笃的缘故。
水凝挨着婆婆坐下,本以为她要安抚自己几句,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正事:保龄侯,也就是婆婆的娘家哥哥又给自家荐了个好先生。
保龄侯的眼光的确非同一般,原先教过丈夫的吴先生刚刚升官做了刺史,而教了小姑子和小叔子数年的那位先生也中了进士,如今外放去了。
婆婆让自己提早准备,收拾出一处大些的书房,将来不止荣府的男孩儿,宁府那两个小的兴许也要一起过来读书。另外,宁荣两府都是以军功起家,子孙除了读书之外也不能荒废了骑射,不仅是不能忘本之意,自家不能像有些人家,只让孩子一味苦读,将君子六艺大半都丢到脑后去了。
说起君子六艺,水凝情不自禁地想起丈夫,礼乐射御书数,唯独那个乐——他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开窍,连喝多了哼上几声军歌,都不在调儿上……害得水凝在回房的路上也能边走边笑。
傍晚时,贾代善回府,换了衣裳再用过饭,才和媳妇不疾不徐地说起今日他面君的所言所行。
如今天子看似温厚,实则比先帝更杀伐果断。
当年,先帝一场大病,让他一改先前的暧昧,转而一力为太子铺路,诸王以及若干外戚们见状,“别样心思”也的确是渐渐收敛了起来。
虽然太子登基极其顺利,不仅是朝堂,连军中也一派平稳,却也自此埋下了隐患:先帝没来得及收归诸王手中权柄,而且身为宗室,造~反~可以美其名曰“清君侧”,成了也不算改天换地,只是龙椅就由自己来坐,不成的话也不过是关起门来夹着尾巴过日子。
毕竟是宗室,不能开杀戒,更不好行株连之事:大家祖宗都一样,顶天不过就是本人贬为庶民,儿子孙子依旧是皇族贵胄——太祖爷立国才多少年,宗室也还没繁衍出多少人来,诸王削得太狠,异姓王与勋贵们便会抬头夺权,此消彼长之下,宗室势力衰弱只有圣上一人独尊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事。
圣上早就看透了这群不肯安生的叔叔和兄弟们的险恶心思,更为如何权衡伤透了脑筋,这也是这三年里他按兵不动的主因。
史令仪听到这里,也轻声道:“柿子总得先找软的捏。”
贾代善欣慰一笑:媳妇果然听得懂。“宗室和外戚,圣上必然要先动后者。”
史令仪第一念头便是想到了十皇子——如今该称呼他为恭王,在圣上几个弟弟之中,只有他的母族张家原先最是风光,风头甚至盖过太后的娘家,而且张家又几乎全是文臣,唯一能和武将之家扯得上些干系的便是和宁府二公子的亲事……
这样的人家真要砍起来,也没什么还手之力,且圣上一旦下定决心,连恭王都未必肯出手救援,更别提一向明哲保身的宁府了。
而贾代善这样正值壮年,却有幸见识过三位圣上的灵透人,既然已经嗅出圣上的动向,他当然早早地……递上了梯子:自请让出禁军统领之位。
圣上拿张家试探一番之后,大约就会决意削藩,而在动手之前势必要保证守卫皇城的禁军,以及保卫京城的京郊大营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贾代善自认自己不是圣上的心腹,当年先帝还在时他谨守分寸,不和任何皇子亲近结交,这里当然也包括太子。
不知道当年的太子如今的圣上是否会为他当年不偏不倚而心有芥蒂,还不如早点识相,至少搏出个好印象不是?
贾代善其实叙述得不很详细,史令仪却想得分明,更是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轻声抚掌笑道:“大善!老爷好魄力。只是这舍与得说得轻巧,但有几人能做到老爷这般从容进退,宠辱不惊?我今儿也算又开了回眼界。”
从先帝那会儿,她丈夫就舍得交出兵权,换来荣府十几年风光,这一回再自请去职,又能保自家半生安康了!史令仪此番钦佩全然发自内心。
这可是一出以退为进的妙招,以贾代善的军功、资历和年纪,让他告老简直就是个笑话。
圣上听说贾代善想要辞官,心中先是大喜,此人深得朕心!而后感慨于这位荣国公果如父皇所言,最善审时度势,又肯当机立断,真不愧名将盛名,最后又有些头疼,该将荣国公安排到何处呢?品轶只能升不能降,不然何谈投桃报李?而且就算暂时不让他再掌兵,也得回报一个颇有实权名望的位置……
究竟该授何职,圣上需要再仔细思量,因此他好生安抚了一番,便请荣国公先回去候旨。
贾代善略略说过殿上圣上言行,便顺势环住媳妇腰身,“娘子果然高瞻远瞩。”而后又说了句老实话,“说起知进退这一条,岳父当真是个中翘楚。”
如今提起父亲,史令仪也不会那么难过,只是眼睛晶亮,眼神柔和,望着贾代善慢慢绽出一个欣然但又有几分脆弱的笑容。
媳妇本就容颜娇艳,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四十出头却看着一如三十许人……夫妻两个更是说得来又合得来,这么一想,贾代善越发意动,稍微低头就吻住了媳妇的双唇,手下更是不肯停歇……
史令仪却没想到丈夫今天真是异乎寻常的热切和兴奋,折腾了几回才放她睡去,第二天丈夫贾代善倒是神清气爽,史令仪可就腰酸身子乏了。
而贾代善见此,一面亲手给媳妇按揉,一边还笑道:“娘子辛苦。且待我一会儿……再伺候一番?”
史令仪抬手便是一记软枕拍脸。
清早用过早饭,正是该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还有正在家读书的二儿子、小儿子一起过来请安的时候,小儿子贾攸因为住得近,所以来得最早,他刚迈步进了荣禧堂,就见珍珠一个劲儿地冲他摇手。贾攸颇感好奇,刚要比个手势问个清楚,一只宝蓝色引枕从里间穿过门帘横空……飞出……
贾攸耳聪目明,依稀听见里面的“娘子”以及“为夫知错”,他果断扭头出了屋,悄无声息地跑到抱厦里待着去了。
至于之后又是哪位倒霉蛋撞个正着,可别怪珍珠和他没出声提醒啊……
十天后,贾代善也等来了新任命:枢密院副使,参议军事,官居从二品。而贾赦也从南衙调至禁军任职。其实从前来传旨的内侍言行举止上,全家人都看出了端倪:之前贾代善身为禁军统领,节庆时分宫中自有赏赐,跑腿的内侍位份不轻,还十分客气;这回来的干脆就是圣上的心腹,谈话间甚至透着些微讨好之意了。
宫中的公公们最会看眼色观风向,明知人家已是重臣,哪还会去得罪?
随着旨意,荣府真可谓更上一层楼了。拜帖请柬蜂拥而至,各家礼物也越发贵重,只是自家人倒是真有了些镇定自若之意了。
贾赦心里甚至都没什么喜意,他总觉得品轶再高也不如手掌兵权心里更踏实,而父亲让出禁军统领之位,不仅是为自家考量,也是想给他这个长子让出一条坦途。
于是他越发用心办差和谨慎言行,想以此来回报父母。作为荣国公嫡长子,贾赦也终于有了亲身的感触,一家人的荣辱终有一天也要系于自己一身。
论气量和眼光,水凝还在其夫之上,身为郡王嫡长女,也无需史令仪特地嘱咐,她自己便先敲打了一遍几个蠢蠢欲动的管事:敢乱抖威风,败坏了荣府的名声……你们别忘了国公爷是靠什么出头的!
贾代善十七岁第一次踏上战场,带着亲兵杀尽了一支斥候小队,回到营地时身上的鲜血都浸透了战甲……
丑话说在了前头,仍旧有人耐不住诱惑,借着荣府的名头夺了间铺面。水凝听说秉过史令仪,便喂了这伺候过贾赦的男仆一顿板子,之后便把这一家人全都赶出了府,并派了位管事亲自把没收的家财赔给了那位苦主。
有了前车之鉴,荣府那些想借机发财的仆从们果然老实了不少。水凝更是干脆清理了一番府中人手,而且不论提拔还是贬黜也要有理有据还能服众……经过这番历练她识人用人也越发得心应手。
又过了数月,史令仪收到了女儿的家信,提及她们夫妇已然除了服,她正拉着林海游山玩水,还不忘拜访各处士人才子呢。
史令仪等丈夫回府后还和他笑说:“敏儿跟老爷你学了骑射,身子是壮实了,性子也开朗了,可这心好像也跟着野了好几分。”
贾代善搂着媳妇大笑:“你也喜出望外啦?”
夫妻俩正打闹间,忽听鹦鹉匆匆上前禀报:二少奶奶要生了。
早了半月降生,生产时颇为顺利,只是这孩子在产婆怀里竟紧闭着眼还不肯吭声。正好贾代善与史令仪也在外间,接过孩子一瞧,史令仪难免心头一震:果然还是来了。
贾代善胆大心细,果然从刚刚降生的小孙子口中抠出了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上面还有四字:通灵宝玉。贾代善当即冷眼扫过身旁已经瞠目结舌的次子,冷声道:“切不可声张。”说着,便将这块玉石收入袖中。
搁在刚重生那会儿,史令仪兴许还会惆怅伤感,甚至惊怒交加,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丈夫仍在,前世不着调的长子渐露沉稳可靠之相,不知变通的次子也不再迂腐,女儿聪慧又康健,还多了个比她前世的心尖儿更精明懂事小儿子……如此一来,再看这“生带异象”的小孙子忽有啼笑皆非之感。
除了大德大贤,便是天子才敢称生带异象……所以丈夫这番举动最为妥当!
而二儿媳王咨自有政儿去解释安抚,这个儿媳亦有见识,自会理解她们夫妇这番苦心。
于是小孙儿落草时口含美玉,最终也只有贾代善夫妇与家政夫妇四人知晓。这块玉随后便嵌在了个金项圈上,挂到了小孙子的脖子上。
等到过了百日,小孙子容貌张开了些,史令仪仔细瞧了瞧,还和丈夫笑道:“像你啊。”
除了身带宝玉降生,小孙儿和寻常幼儿没有差别,贾代善心中松快不少,也笑道:“要是个女孩儿就好了。”
史令仪把小孙子轻轻放回乳母怀中,问道:“想敏儿了?”
女儿才是她爹的心头肉,贾代善叹道:“可不是?敏儿也该来信了吧。”
父女俩简直就是心有灵犀:说敏儿,敏儿的信还真就到了:她有喜啦!
作者有话要说:枢密院副使可是宋代的那个,不是唐代让太监担任的官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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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我们小区还挺安静的,就是偶尔在底商买了夜宵,通常是煎饼果子的客人会在凌晨放花放炮……这么一说,我忽然好饿。
又PS,今儿闲着没事儿时,掐指……不对,拉到excel里一算,1月份我一共码了135000字,虽然依旧不算多,但至少创了我个人的新记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