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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大着肚子的凤姐如今可是公婆和丈夫的心尖儿。
荣府贾代善和史令仪两口子总感慨孩子还是太少,可就算如此,宁府对荣府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贾敷和贾敬哥俩都只有一个儿子,再往下一辈,贾珞如今也只有一个儿子,至于贾珍他媳妇肚里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只是子女再少他们也不会想着纳妾,靠庶出的孩子们壮大家族——原因简单极了,宁府乃是长子长房。
而身为贾代化的嫡长子,贾敷的才华和心机更胜于贾赦与贾政兄弟,他将来就算止步于内阁之外,也能官居一品。
这样一个儿子,贾代化几乎是倾尽全力地给他铺路,又如何能容忍这孩子的亲兄弟、亲侄子拖长子的后腿?
这件事儿贾敬尚没想得通透,或者说他是不愿想通透,但贾珍却看出了不少端倪:祖父与大伯,还有亲老子,选哪边还用说吗?就算他真的选错了,他老子也只有他一个儿子。
无论如何都立于不败之地的贾珍……便很老实地按照祖父的要求谨慎行事起来。
这天,在凤姐与宝钗说了半晌话,宝钗告辞后足有一个多时辰,贾珍才回到房里,凤姐见状,笑盈盈地上前帮他脱下外袍。
自从凤姐怀孕,夫妇相处再难有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再说这回也是娘家表妹过来央求,凤姐便先探探口风:“我那薛家表妹正为她娘家哥哥犯愁呢。”
薛蟠那点事儿在这些纨绔子弟眼里,连饭后谈资都算不上,等到宝钗的正经婆婆和嫂子,也就是西宁王妃与世子妃暗中插手之后,大家才笑了一回:西宁王两个儿子之间可有得热闹了,但也仅此而已。
坦白说,西宁王府式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而西宁王的次子虽然略微出挑一些,可等他出头怎么也得十来年呢。
不过以贾珍看来,西宁王次子……还是值得推上一把。他也听说薛宝钗先去了荣府,荣府太太压根没接她的话茬,最后还是瑛儿妹妹亲口指了条“明路”,既然堂妹都开了口,贾珍也不好无动于衷。
于是他问道:“哦?求到你这儿来了?”
凤姐应道:“可不是?老爷给拿个主意?”这话虽然动听,可看她细眉微挑,又粉面含春的模样,便是在说“不说出个所以然,我不肯饶你”呢。
话说,凤姐这辈子依旧爱弄权,可却不大爱银钱了:嫁入宁府没多久她就看了个明白,有权就不愁没钱。在婆家,目光若是多放在那孔方兄之上,不仅要被妯娌们暗中笑话出身和见识,没准儿还因此入不得长辈的法眼。
贾珍也不生气,还笑道:“不用急。让薛大傻子在牢里待上一阵子,避避风头也好。”
凤姐眼睛一亮,“怎么说?”
贾珍微微摇了摇头,“不好说。你表妹若是再过府来说话,你劝她安生些,可别赔了银子又丢人。”
凤姐可不像太子妃、史令仪以及贾敏这三个女人:不仅个人才智过硬,还都有个深深信赖妻子,并气度非凡的丈夫。
贾珍与凤姐夫妻感情不论多融洽,贾珍也不会主动告诉她朝堂以及宗室世家们的牵扯与动静……其实道理也不难猜:西宁王这个儿子若是在北疆吃了亏,西宁王正好借着此事把儿子弄回京城;可若是儿子立了功,压下此事也并不算难。
三天后,宝钗果然再来宁府拜访表妹,凤姐也把贾珍的话仔细说给了表妹。
宝钗哪怕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却也鲜少接触到真正的豪门世家,自然更看不出什么“先机”。不过宝钗却有一点好:听劝。
表姐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哥哥会吃苦,但性命必然无忧……
即便如此,宝钗还是心事重重地回了王府,刚换了衣裳卸去钗环,她的“亲婆婆”:也就是西宁王那位宠冠后宅的如夫人派人相请——儿媳妇娘家哥哥闹出的事情,她虽然管不了,但却不许这些糟烂事儿影响到儿子的前程!
可是宝钗带着丫头们赶到“亲婆婆”的房里:这位如夫人深得西宁王爱重,她又生了个比嫡长子更出色的儿子,便让她在王爷心中位子越发稳固,因此她的气势时不时地比正经王妃更足上几分。
在她面前,可比伺候太子妃难过多了。宝钗暗暗深吸口气,请安过后便坐到了这位长辈的下手。
已过不惑之年却因为养尊处优又保养得当,这位如夫人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出头。
在她看来,这个媳妇倒是个温婉和顺的性子……为了她娘家哥哥,跑去宁、荣两府也都进得门去,还能和这两府里的太太、少奶奶们说上好一会儿话,只看这里,她也不想太苛责,刚要开口,便见媳妇忽然皱起眉头,喉间更是一阵起伏翻涌……
如夫人自是过来人,当下心里便有几许期盼。
等大夫诊过脉,向她道喜之后,她才命人赶紧把媳妇儿扶了回去,又亲自上门去嘱咐了半天,又在王妃和世子妃得了消息派人探望的时候,主动替媳妇打发了这些人。
等长辈离开,宝钗才默默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欣喜的同时也不免感慨:肚里的孩子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啊。
而宝钗的丈夫这会儿正在高处,看着下方一片片的金黄麦浪之中百姓忙碌的身影。在他身前站着的修长男子正是刺史林海。
秋收之时,常有北狄人带兵来劫掠粮草。
北狄人想大举入侵,也只能走北疆大关,而北疆辽阔,能容许商队通过,且守兵不过数百的小关隘却有六七处,而此地离最近的边关也只有几十里。
若能借着秋收再捞上些战功……林海望向远处连绵的黛色群山:地利人和俱全,只差天时了……
这也是他当初据理力争,死活不肯接受上峰建议,调用本地存粮的原因——动了存粮,不仅没有足够的粮种,也养不起这么多农夫和守兵。
身在北疆这种山头林立的地方,还琢磨什么左右不得罪?当他推三阻四婉拒上峰的意思那会儿,便有了明断:人缘人脉都是虚的,只有政绩才是真的。
林海估计他若能在北疆捞足了本钱,下一步他就该转任江南了……这里气候不必京城,媳妇贾敏和宝贝女儿黛玉一直都有些水土不服。
一切正如林海所料,只是前来抢粮的却是北狄的骑兵,而非平时的杂牌军。边关守兵虽然早有准备,混战一阵便把这队骑兵引入了埋伏,但守兵几轮弓弩齐射之后仍有不少骑兵仗着马匹脚力,而一举冲入阵中疯狂掩杀。
林海的侍卫队长见状,弯弓搭箭,一箭一个,专拣那骑兵小头目似的人物射杀,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阵前果然不再混乱——随着宝钗丈夫麾下精兵与本地守军逐渐汇合,在付出了百余人伤亡的代价之下,几乎全歼了对方五百骑兵,还白白缴获了不少战马。
不过在整理战场的时候,这位西宁王府的二公子又悄悄叫来了林海,并将北狄人手中长枪和弯刀拿给他亲自验看:这些兵器把手处都有专供西南的印记,虽然有不少已经刻意弄得模糊不清,但稍一对照,还是不难发现端倪……
除了死了的忠义王,西南那两位王爷果然也早与北狄人有所勾结!
林海不觉意外:早就听说西南两位王爷捞过了界,如今拿到实证交给圣上,到了“算账”的时候……王于兴师,自然要出师有名。
可西宁王的儿子却有种隐隐摸到朝廷大势的担忧与兴奋。忧的是这些年怕是再难太平,至于兴奋,自然是他热血上涌,迫不及待地想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了!
回到营中,又恰巧收到了家信:他媳妇宝钗有喜了。这一晚,他睡得万分香甜。
当宝钗丈夫立功的消息传入京里,薛蟠隔天就从牢里放了出来。
原来下朝后,荣国公贾代善特地和西宁王夸奖起这个孩子前途无量,于是西宁王回府便亲自吩咐王妃立即“收敛”……
其实贾代善只是不好明着夸赞女婿罢了,回府他就当着媳妇史令仪的面儿显摆了个够。
史令仪听得眉毛一挑,“老爷,女婿的事儿可都是敏儿传过来的。”
贾代善摆了摆手,“我也想敏儿,听说她和玉儿在北面身子总是不太舒坦。等江南空了缺,我就把他们弄回来。”
得了丈夫亲口保证,史令仪当然放下心来:好闺女乖外孙女前世身体都不好,这辈子也还是少折腾得好。
话说,重见天日的薛蟠难得地多了好几分后怕,狼狈不已地回到家中:他消瘦了许多,从五官都能看出他的确是宝钗的亲哥哥了。
薛父薛母也早已知道儿子去向,因此迎接薛蟠的便是他爹的一拐杖……
薛家有钱,上下打点一番,进了大牢的薛蟠也没受什么毒打虐待,只不过是吃不好睡不好,心中惊惧而已,因此挨上亲爹几下倒也无妨。不过这回他趴在地上也不辩解,只是嚎啕大哭。
薛母见状悲从中来,冲上前去抱住儿子痛哭不止。
媳妇儿子一起哭成了泪人,薛父颓丧地丢了拐杖。
偏巧听说哥哥回府的宝钗这时回到了娘家,进门见到此番情景,也顾不得礼仪,直接命人抬走了哥哥,又搀住父亲、挽着母亲,回到房中说话。
女儿越是懂事,就衬得薛蟠越是荒唐。薛父终于下定决心狠狠扣住儿子,不许他再轻易出门,哪怕为了女儿和外孙,乃至这个薛家,薛父也觉得自己必须多撑上几年,好歹把长孙教养出来,亲手压住儿子并将家业全都交给孙儿,他才能瞑目而逝。
宝钗倒不知这番回娘家,激起了父亲的斗志,只是觉得一家团圆她也算没了心事,便回府专心养胎去了。
话说,与林海这场大胜的战报一起摆在御案上的……还有林海上司京营节度使的折子。这折子的内容也很“有趣”,圣上不是没看过臣子抱怨诉苦,但通篇全是抱怨、诉苦和指责他人,尤其是林海等几个不听他号令的下属……的确很是少见。
圣上看完自己这位心腹的折子,眯了眯眼,又吩咐身旁的太子也拿来看看。
太子也就用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折子他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最后也是无奈道:“他这是快忍不住了。”想让父皇维护他的尊严和威严呗……连这都得父皇来办,要你又有什么用?
作为圣上心腹在北疆无疑要受到宗室王爷门人的打压,而林海到任后也没言听计从,甚至自有主意,让这位节度使越发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再加上几位皇子的门人也各个不是吃素的,以各种名目找他索要孝敬,他也的确是不堪其扰了。
可他也不想想,没有荣国公以及圣上安排在军中的亲信们一力回护,他怕是早就被赶回京城了。偏偏折子上又只敢挑“软柿子”,一句都不提及皇子所作所为,这才让圣上对他十分失望。
而太子和父亲朝夕相处,如今已能摸到他爹六七分的心思,于是他也坦诚道:“他满篇皆是自己处境艰难,不正是说乞求父皇可怜一二,给他加些分量吗?”
圣上点了点头,“就让他回来吧,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有这句评点,这位仁兄这辈子大约再难得什么重用了。
至于拿到西南那二位与北狄勾结的明证,圣上倒觉得不必现在就着手查办:北狄人遗落若干带着西南印记的武器倒也罢了,可这阵子北疆大军击杀北狄人后缴获的也多是来自西南的武器……这分明是逼着西南在惊惧之余,失了冷静与计较,揭竿而起引来大军讨逆,这样北狄人自然可以趁火打劫捞些实惠。
对此太子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西南虽是易守难攻,但比照着西北……即可。”
圣上闻言干脆笑道:“有些意思了。”
而新任京营节度使正是太子的舅舅……
前世太子疯疯癫癫,喜怒无常,哪个皇子都让这个哥哥衬托得无比睿智沉稳;可这一世,太子不曾遭遇丧妻丧子之痛,亦不曾在失去母族和妻族支援后接连受挫,摔得头破血流,他只是“正常发挥”而已,就让其余的弟弟显得贪婪、鲁莽又轻信……
从父皇的书房出来,“大获全胜”的太子在回东宫的路上,遇见了媳妇以及两个胖儿子——太子妃这是刚从贵妃那儿回来。
二皇子与贾赦贾攸兄弟自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有本事看穿真相的人心里自然有了计较,可看不穿的人却难免一直心惊肉跳了。
不幸的是,二皇子此举连他亲娘和媳妇也全都唬住了,而且至今也没知道真相。太子妃心中不忍,便闲来无事便去贵妃那儿走动走动,好歹尽个心意。
此举看在圣上眼里,对太子与太子妃更多了几分赞赏。
此时的圣上已经不强求儿子各个如意了,他的长子不负他所望,次子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至于剩下那几个,也该得些教训,若是再不醒悟……他这个当爹的也仁至义尽了!
而在江南等消息的二皇子虽然心里有谱,但仍旧有些煎熬。
他明白父皇放到他身边的人什么都没表示,本身就意味着默许。又因为自己“遇刺”,受伤养病不好见人,二皇子等于是将自己~监~禁了起来,虽是不得已为之,却难免时不时地烦躁不安。
二皇子其实是个急脾气,只是在西北吃了大亏之后强迫自己沉得住气而已,这会儿靠在榻上,思来想去忽然觉得应该探探贾攸的意思。
他才不信事情过去这么多天,贾攸就没给他爹送过信儿!
二皇子请他聊天,贾攸不敢不来。
碍于周围还有父皇的心腹,二皇子也不敢挑明,果然像是寻常闲聊一般,问起贾攸家事。
问候对方的家人,通常来说都是从长辈问起,按说问过荣国公就是荣国公夫人,之后便是贾政、贾敏……不过二皇子在问过这几人之后,话题就围着荣国公打转了。
要是在这回话的是贾赦,估计二皇子得费点子口水了,可坐在他下手的正是贾代善三个儿子里,公认心眼儿最多、也最机敏的贾攸……
贾攸很快回过味儿来:殿下,敢情您想找我套话,问问我爹对此事的建议吗?
之所以二皇子会如此隐患,贾攸亦能猜到几分,于是他也使出了“东拉西扯”~大~法,陪着二皇子聊起兵法,最后竟是连说了好几次“灯下黑”……并在“灯”字上故意加重了读音。
二皇子等贾攸告退,才默默在心里道:等啊……这算什么建议?结果第二天,他就接到了京里的消息,他亲哥哥太子给他送来的:从北狄人那儿获得了数量惊人的兵器——来自西南的兵器。
又过了四天,当初那位公然暗讽、并在议事时顶撞二皇子的督抚登门了。
首先,江南这边就让出了一个盐政。贾赦与贾攸兄弟难得心有灵犀:这位置挺适合妹夫、姐夫啊……
就在大家坐下来讨价还价,二皇子如何才看放过那位出言不逊的郡王时,那位郡王居然让人劫狱了。其实贾赦布置了那么久,还就等着这个“万一”呢。
本来二皇子、贾赦与贾攸他们三个胆大心黑的主儿还想过若无进展,就再污蔑这郡王一回:来一个监守自盗。可惜计划还没实行,就来了真的来人劫狱了。
其实刺杀二皇子,这位郡王知道自己没做过,因此被关押他也不怎么畏惧,但西南那边有人与北狄人勾结消息传来,这位王爷可就再也稳不住了……
这回可是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了。他很清楚自己知道得太多,有好些人希望自己能“永远闭嘴”。
而贾赦他们却是打得黄雀在后的主意,郡王既然要逃,定是有人真的打算要他的命……只是追杀郡王的人贾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捉到活口,可那位郡王逃向西南后就没了踪影。
而远在京城,听到消息的三皇子直接掀了桌子:你们居然敢骗我!可随即传来的消息终于让三皇子惊怒交加了:西南两位王爷中的一位……谋反了。
与此同时,闭门守孝的忠顺王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反了一个。若是顺利的话,空出的这块地盘就归自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奥术神座快完结了。
少了这么一本让人动不动就得度娘的神书,得~空~虚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