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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应小檀的祈祷,接连几天,赫连恪都不曾在她眼前出现过。
她偏居一隅,自得其乐,除了每日三餐要与侧妃一道进用,平时呆在房间里,也决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然而,正当应小檀以为,这样悠闲安宁的生活还可以继续的时候,赫连恪终于迈进了这座院落。
侧妃打发身边的丫鬟耶以来请,还不忘叮咛,“小檀姑娘好生打扮一下,王爷等着瞧呢。”
应小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瞪了一会儿,最后,无非是抿了个唇脂便出去了。
她才及笄,还不习惯过于打扮。平时簪发都是朴素为上,更何况上妆了。于是,当她这样清汤寡水儿地出现在赫连恪面前时,斜靠在罗汉床上的男人,不悦地“哼”了一声。
应小檀跪在脚踏旁,螓首低垂,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赫连恪也不多留意她,目光微转,落在了呼延青玉身上,“本王叫你调.教她,这就是结果?”
呼延青玉手里握了美人拳,一下一下敲在赫连恪的大腿上。她温雅一笑,不疾不徐地解释:“妾身读汉人的书,有一句诗叫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得不恰是小檀妹妹这样?咱们府上花开百样,总该留一株雅致的,替王爷解解腻。”
“你倒是闲,还有功夫看汉人书。”所谓解腻,指的大抵是西院的娜里依。赫连恪听出呼延青玉的吃味,笑着捞住了她的腰,拉到跟前儿狠狠地亲了一口。两人纠缠的影子落在应小檀跟前儿的地上,害得她也跟着羞了。
半晌,胶着的二人分开一段距离,呼延青玉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清晰极了,一起一伏,仿佛还牵带着适才的余韵。
赫连恪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女人继续,“你乐意读就读吧,别读歪了心思就是,改明儿我叫人买一套《论语》给你送来,这儿可有个现成的汉学师傅,你别辜负了。”
应小檀知道赫连恪说得是自己,愈发觉得难堪,那日,他让她背《论语》的时候既不是为了考校功课,更不是为了教化宣扬……不过是借以羞辱自己,还是在……在床上那样的地方。
呼延青玉不知内情,当下弯眉笑笑,爽快称了好。又与赫连恪闲述了几句家务事,呼延青玉歪过身子,朝应小檀招手,“你来替我伺候爷,我去瞧瞧大哥儿在哪儿淘气,领来给爷道个安。”
她口中的“大哥儿”是赫连恪的长子努蒙,呼延青玉所出,是府上唯一的孩子。这时候呼延青玉说要去找努蒙,怕未必是真要领孩子来见父亲……更多的,是想叫自己与赫连恪独处罢。
应小檀试探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呼延青玉略含深意地望着她,美人拳遥遥递了出来,只等她去接呢。应小檀俏面微红,她虽不愿亲近赫连恪,但侧妃待她好,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拂了侧妃的面子。
垂首低道了一声“是”,应小檀上前接了美人拳。微侧身,留了空间让呼延青玉从罗汉床上下来,施施然与赫连恪行了个礼,扶着耶以出了房间。
应小檀将美人拳握紧,屈膝跪在了床沿上。
然而,还不等应小檀摆出给他捶腿的姿势来,对方长臂一伸,将人结结实实地搂紧怀里了。
应小檀的脑袋撞在他臂弯里,磕到男人的骨骼,她眼前一阵眩晕,不等再次聚焦清楚,男性的气息已扑面而来,映在应小檀眼前的,便是一个放大无数倍的赫连恪冰冷的蓝瞳。
应小檀手一松,美人拳应声落地。
“侧妃这几天都教你什么了?光教你怎么给人捶腿了?”
暖气呵在应小檀面孔上,她略觉别扭地偏开首,咬唇不答。
赫连恪竟不恼,轻声一笑,拢住了她的腰,“还是这副小模样,今次吃饱了,折腾起来不会再晕过去了吧?叫本王说,孛果儿也太过分些,明知你是要侍候爷的,怎么还不喂饱呢?”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喷出的热气全呼在了应小檀的耳根处,暖意带来一阵阵的痒,她抬手,忍不住挠了两下。
太亲密的接触会让人心里发慌,她背心靠在罗汉床上,退无可退,挣无可挣。
男人有力地束缚住她两臂,原来,不须绳索,她在他面前也是一样的无力……应小檀生了绝望,索性彻底放弃,微垂下羽睫,留在眼底一片鸦青。她唇红如一瓣儿杜鹃花,艳丽里犹透着些不堪风雨的柔弱。赫连恪用指腹揉了揉,啄上一口,对方乖巧极了,窝在他怀中,安稳得像一只玉兔。
驯服的态度成功取悦了赫连恪,他力道一松,翻身坐起,“青玉果然体贴本王,你安心跟着她住,本王来日再幸你。”
他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像是对她失了兴趣,而话里的内容,分明又流露要与她同房的意味。
应小檀猜不透他的意思,却还是整了整衣服,老实坐起。
赫连恪弯腰拾起地上的美人拳,往她手上塞去,“继续捶吧,等侧妃回来,你就可以下去了。”
应小檀低声称是,跪在罗汉床一角,均匀有力地捶在了他腿上。
等这日回了房,应小檀方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赫连恪是真的要将她收房了,她上个月才结的亲事……对方家里的郎君还没曾见过面,听大哥哥说是书院里有名的雅士,气骨风流,文采飞扬。她是要去做正经聘娶的嫡妻元配,嫁得是长房长孙,堪称良配。可是一遭蒙难,她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背人送进了王府里,就要给一个萨奚王爷做小了。
应小檀揉了揉自己僵下来的脸,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翌日晨起,呼延青玉没叫应小檀一同用膳,膳盒被耶以送到了应小檀的偏厢里,她一个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膳。紧接着,她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达苏拉。
应小檀心里有些诧异,面儿上却端出十分的恭敬来,将房中主座让给了达苏拉。“小檀见过昭训,请昭训上座。”
达苏拉眉梢飞出一丝得色,却犹如石子坠入大海,极快地在那张俏丽的面孔上消湮无形。她刻意作出一副矜持,按着裙角在圈椅上坐了,素手搭在椅扶上,原本端肃的位置,让达苏拉这么扭着身子一坐,平白生出了不伦不类的味道。
应小檀额心微蹙,但也知趣地不曾多嘴。她们汉人的礼义端庄,落在萨奚人眼里,便是拘束陈腐。尽管,应小檀机敏地察觉,达苏拉那个按袍的动作,大抵是在初见时跟她学的。
眼底荡开讽刺的笑意,应小檀在下首跟着坐了,“昭训前来,可是有事?”
达苏拉摆了摆手,跟着她的一个婢子便上前一步,“听侧妃说,你穿我的衣裳还算合身,再给你送几件儿来。”
婢子怀里捧了个木匣,达苏拉话音甫落,她就启了铜扣,打开了盒盖儿请应小檀过目。里面摆了两条裙袍,一紫一蓝,都是萨奚人喜欢的色彩。萨奚人崇尚繁奢,在绣纹上便可窥一斑。
应小檀没有贸然去接,斜签着的身子向前倾,婉拒道:“多谢昭训美意,如今几件衣服,已够小檀换用的了。”
达苏拉笑意微滞,转尔又劝:“我又不缺这几件衣服,既是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
她以眼色示意婢子,那婢子便将木匣放在了高脚茶桌上。
应小檀下意识多看了眼那裙袍,细密针脚显出它的贵重,可见并非凡品。初见时达苏拉对自己的态度尚有敌意,此番竟来示好,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见她沉默未语,又透出对衣袍的打量。达苏拉渐生不满,长眉紧拢,簇起额心的褶皱,“都是九成新的珍品,我白送给你,你还要挑剔吗?”
应小檀忙道不敢,她不愿生事,只得虚与委蛇地道了谢,“既然昭训执意相赠,那小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若是日后达苏拉想栽赃她什么偷窃,这般表态,也说明自己并非好相与的。
达苏拉这方展眉,逸出一声哼笑,起身告辞。
应小檀前脚送她出去,紧接着便捧着匣盒去找了寻常替她浆洗衣服的汉婢。既是九成新的裙袍,那便是上过身的。不计她日后穿不穿,总是要先过一次水,才能叫应小檀心里安适下来。
同是汉人,应小檀待人接物又总是和和气气的。那婢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姑娘放心,奴婢保管替您洗得干干净净。”
应小檀感激一笑,“有劳你了。”
回了房,应小檀自顾地拿了针线打发时间。
未曾想,临至傍午,替她浆洗衣裳的小婢就找了上来。小婢红着眼圈,才朝应小檀问了声好,语音里便染了哭腔。应小檀只觉眼皮一跳,忙从罗汉床上跃了下来,关切道:“怎么啦?”
小婢福了福身算是行礼,接着抬起手, “姑娘你瞧——”
紧绷的手背上有着一大片骇人的红疹,应小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大脑却飞速地转了起来……那衣服,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