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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见她兴奋的小脸儿通红,不由指着她笑道,“亏你这性子也在屋子里呆得住,怪不得总缠着小姐带你出去。”
墨兰小嘴儿一撇,说道,“青莲姐姐说的好轻巧,小姐常常都带着你,你自然不觉得新鲜!”
青莲笑道,“啊哟,听听,幸亏小姐日常带的是白芍姐姐,若是换了我们,这丫头更不知道有多少抱怨。”
白芍嗤的笑出来,指着她们道,“做什么把我扯进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玩,说的极为热闹。
阮云欢换了家常的宽绸衫子,站在小池塘边儿的树阴里一边消食一边喂鱼,听她三个说的热闹,便笑道,“那日后白芍守屋子,我只带着墨兰出去罢!”
墨兰忙摆手,伸了伸舌头道,“小姐,这可不行!回头白芍姐姐还不剥了奴婢的皮!”说的白芍伸手去挠她痒,几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惹的院子里旁的小丫头都伸头出来瞧。
阮云欢与她们说笑几句,闻红莲说到青萍身上,便有意无意提了几句陆太医,留神查看青萍的神色。果然见她听到“陆太医”三字,眸子便是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神情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上一世的青萍,虽然也拥有异于常人的嗅觉和味觉,但是从来没有人留意,她自己也是在懵懂之中,最后甚至因此而丢了性命。
而这一世,阮云欢在找到她之后,只放在身边调教了两年,便将她送去学习药理,直到她要回京,才将她唤回。
青萍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依照她的人生轨迹,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给小姐、夫人做个大丫鬟,等到了岁数,配一个老实忠厚的管事为妻。而学习了药理的青萍,仿佛在她混沌的人生里,突然打开一扇窗,光芒万丈。
青萍渴望走出去,一步一步融入其中,却终究是身份所限,万事并不能如她所愿。
阮云欢暗自点头,却也不说什么,吩咐红莲出去给赵承传了话,自己便回到屋里歇晌。
申牌时分,热浪已退了下去,赵承传话进来,马车已经备好。阮云欢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出府,马车穿城而过,拐进一条巷子,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
赵承下马前去唤门,白芍掀起帘子向外一瞧,奇道,“小姐,这是哪里?”阮云欢收回来的那些院子她都跟着去过,并没有这一处。而随着她帘子的掀起,青萍敏锐的闻到一缕药香,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迅速向阮云欢瞧了一眼,又抿唇垂下头去。
此时那院子的门已经打开,赵承说了两句话便转身回来,请阮云欢下车。白芍当先出去,跳下车子,快手快脚的放好脚踏,青萍才扶着阮云欢下车。
走进院门,但见诺大一个庭院,没有任何装饰,倒是收拾的极为干净。院子中间,两侧檐下,几位打扮利落的妇人在晾晒草药。见阮云欢打扮不俗,都是抬头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阮大小姐!”陆太医快步迎了出来,目光向青萍一扫,眸子中露出些喜色,忙引着阮云欢进正厅坐下,命小厮奉了茶,不好意思的说道,“今日赵兄弟来的突然,我这里也不曾收拾,怠慢了阮大小姐!”
阮云欢挑唇微笑,说道,“陆太医客气!”游目环顾,但见诺大一间正厅,一架巨大的大理石屏风隔断正厅的前后门,大理石屏风前,只简单的摆着几张桌椅,看来是为了待客之用。而在两侧墙上挂着几副字画,画纸微微发黄,显然是陈年旧迹,均是《神农百草图》、《华佗五禽戏》之类。
阮云欢心里暗暗点头。陆太医入太医院已二十年,现在更是官居太医院医正,当朝三品。而看他家里,虽然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极为清贫。
陆太医见她只是打量屋子,并不提正事,心里便有些不稳,抬头向青萍瞧了两次,见她都只是垂手恭立,脸上表情平稳,看不出一丝情绪。
阮云欢回头,瞧见陆太医满眼的热切,不由笑道,“云欢第一次登门,不知能不能参观府上?”
陆太医一怔,忙道,“自然可以!”起身在前引路,说道,“不过是两进的院子,前院大小姐也瞧见,除了正厅的大门,便还有一处棚子,是为防止突然降雨,临时收草药用的!”
引着众人转过大理石屏风,进了第二进院子,但见四周一圈全是屋子,庭院一下子显的逼仄。陆太医指着左侧道,“那里是厨房和浴房!”引着众人向右侧来,信手推开第一扇门,说道,“这里是药房!”
阮云欢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便问,“可能进去瞧瞧?”
陆太医点头道,“当然!”侧身前头引路。
阮云欢迈步进门,但见是一间巨大的屋子,正中几张长长的案几拼着放在一起,上边摆放着各种扎起来的药材。而在屋子两侧,则是收拾草药的各种器具。一名年近三旬的男子正带着几个仆妇、小厮在药案上忙碌。
见陆太医进来,男子忙停了手里的活,上前躬身见礼,“师傅!”
“嗯!”陆太医点头,向阮云欢道,“这是老夫的徒弟高岩!”又向高岩道,“见过阮大小姐!”
“阮大小姐!”高岩忙上前见礼。
阮云欢点头,含笑道,“高公子不必多礼!”眼见陆太医望向他时,眼底有些宽慰,又有些遗憾,心中便道,“看来这就是那位天资不高,硕果仅存的徒弟了!”
高岩憨厚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在,憨憨笑道,“我又是哪门子的公子,阮大小姐唤我高岩便是!”
陆太医也笑道,“阮大小姐这样称呼,当真折煞了他!”命高岩仍去忙碌,又带着阮云欢向屋子里边一扇门行去,说道,“这里便是库房,存放收拾好的药材!”打开门,但见一架架高大的药柜,上边帖满各种药物的标签。
阮云欢略略点头,转眸一瞥,就见青萍仰头望着高大的药柜,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就像一个财迷看到了元宝一样。
阮云欢勾唇浅笑,又随着陆太医出来,向正屋里行去。
陆太医又推开一扇门,说道,“这里是老夫的书房!”
阮云欢并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略略一望,不由笑出声来,说道,“陆太医的书房,不知与药房有何区别?”旁人的书房,除了摆放书籍,便是在多宝阁上摆放玉器、古玩之类。这位陆太医倒好,那些架子上除了书籍,摆放的还是草药。
陆太医有些讪讪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药房里药多书少,书房里书多药少,也算是区别吧!”
这话说的幽默,又带着些自嘲,倒是令阮云欢心中微动。太医也好,寻常官员也罢,能做到当朝三品,恐怕大多数人看到的,便只有名利。而陆太医能一心钻研医学药理,足见不但是个药痴,为人也极为刚直!
陆太医关上书房的门,指着另外几间道,“这间是老夫的寝室,那间是高岩的房间,另两间是小厮丫头的住处。”
阮云欢点了点头,倒不再要求去看,随着陆太医一边返回前厅,一边道,“云欢有一事不明,想请问陆太医!”
陆太医道,“大小姐有话但说不防!”
阮云欢目光向刚刚路过的药房门一瞧,说道,“陆太医身为太医院院正,当朝三品,按理不得随意在外行医。可是方才见陆太医那药房里却收着许多草药。”
此时走到二门上,正有一个仆妇拿了晒好的草药往后边去,听到这话插嘴道,“这位小姐不知,这些草药,陆太医都是用来施赠,并不收银子。”
“哦?”阮云欢微笑,说道,“这位大嫂……”
那妇人笑道,“我们这些人,大多是附近的邻居,陆太医好人,治好了许多无钱看病的百姓,我们平日得空儿,便来帮忙!”
“原来如此!”阮云欢点头,心中又多了份释然。寻常高门大户的仆妇,万没有主人和客人说话随便插嘴的道理。这妇人粗衣布衫,举止随意,倒也当真不像是为人奴仆的样子。
陆太医见妇人离去,才苦笑道,“乡邻们赞誉,老夫愧不敢当。那药房里收的,都是最寻常不过的草药,都是京郊药农送来,半买送送。老夫身为当朝三品,所得俸禄要养活上下几口子人虽然富足,但说到赠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云欢轻轻点头。听说陆太医出身贫寒,并没有世家在身后支撑,只凭他自个儿的俸禄,要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易!
心中疑惑尽去,便不再问,却道,“我闻说陆太医原本还有三位徒弟?”
陆太医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恼色,摇头道,“高岩之外,老夫只有过一个徒弟,七年前为奸人所害,阮大小姐说的那两个畜牲,早已在老夫门下除名!”言下竟不承认那两个人是自己的徒弟。
阮云欢倒不在意,微微一笑道,“云欢想知道,陆太医收徒,是看中门第,还是看中出身?”
陆太医怫然不悦,冷声道,“阮大小姐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上门是来消遣老夫?”
阮云欢见他分明想求青萍为徒,对自己虽然客气,却也并不曲意巴结,心里好感又多了几分,便含笑道,“若是陆太医看中门第、出身,云欢再无话说,若是陆太医并不看重,云欢倒有一事相求!”
陆太医在太医院行医二十年,见惯了高门大户里公子小姐的骄矜跋扈。阮门欢进门后,对那天他所求的事一个字不提,却里里外外将自己的院子瞧了个遍,还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心里便有了些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