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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殿,齐王妃于阮云乐上首落座,宫女奉上茶来,青萍上前一步,端茶碗轻嗅,含笑道,“烦姐姐去换一盏!”
宫女一愕,说道,“这是今年新到的春芽,昨日皇上刚刚赏下来的!”虽在深宫,也知道齐王妃身畔有一个丫鬟天生异禀,这是说这茶有毒?
青萍浅浅一笑,说道,“姐姐莫恼,是我们王妃如今口刁,饮不惯这个!若不然,姐姐只取一壶滚水来,我们自个儿带着有茶!”
宫女无奈,只得将茶盏接过退了出去。
众嫔妃却神色各异,瞧着自己茶盏中清璧的茶汤,顿时如哽在喉。那日齐王受刑的事,早已传遍后宫,如今不会是陈贤妃算计齐王妃,自己遭池鱼之秧吧?
隔了片刻,宫女果然提着一壶新开的滚水来,青萍接过,先细细查过,才从随身的荷包内用银匙挑出些茶叶,先洗后冲,送到阮云欢面前。
满殿嫔妃,大多只带着一名帖身宫女,却也只是在主子后侍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瞧着青萍指使凤鸾宫的宫女,神情坦然,竟如使唤自个儿家的丫鬟一般,都是不禁暗暗咋舌,一时间,满殿皆寂,竟无人出声。
齐王妃却浑然不觉,只是端然而坐,垂了眸细细品茶。
隔了片刻,但见淳于信自内殿退出,正要起身,却闻殿外一阵脚步声响,一名小太监急奔而来,向秦湘一望,脸上现出些急切之色,说道,“禀秦贵人,秦二爷在宫外求见!”秦二爷,是指秦义次子,秦裕龙,秦湘之父!
“什么?”秦湘诧异,皱眉道,“怎么这个时候求见,可是有事?”
小太监目光向殿中一扫,脸上现出些难色,却仍然说道,“闻秦二爷说,是在渭水下游,寻到了侯爷的尸身!”
“什么?”秦湘惊呼站起,脸色顿时苍白,身子摇了摇,簌然落泪,哭道,“祖父,他……他……”
阮云乐也是一声低呼,叫道,“外祖父怎么会在渭水下游?”
小太监忙道,“闻说,是侯爷急着回京,渡江时落水,被水冲了下去,若不然,这些日子岂会没有消息?”
这个时候,陈贤妃也自内殿出来,皱眉道,“这等事,需禀报皇上,怎么在这里吵嚷?”向秦湘道,“妹妹既然有事,这便去罢,安置妥当再来!”
秦湘忙应一声,施礼别过,随着小太监匆匆而去。
那里凤良妃勾唇淡笑,说道,“难怪秦侯爷这许多日子没有消息,原来是落水,可惜了一员老将!可是相隔半年还能认出尸身,也难为了这办差的人!”她将“老将”二字咬的极重,一时让人想到,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怎么只是渡个江,就会落水?
陈贤妃向她一望,淡道,“想来是随着尸身一路查去,有人瞧见罢了!”于她语气中的质疑,故作没有听出。
凤良妃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说的是!”便不再语。
齐王妃微微勾唇,心中暗赞,“当真是好计!”
如果不是秦义死在自己手上,眼前这一出,就连自己也忍不住相信。
秦义私离帝京,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人都无法遮掩。而如今秦家整出一具秦义的尸体,又说是返京途中落水,那么,非但秦义不算逃亡,连秦彬也不算通风报讯,如此一来,只有秦义一人私离帝京之罪。而如今秦义既死,刑法总不能追责一个死人,恰秦湘得宠,如今是既保秦彬,又保建安侯的爵位。
在凤鸾宫略坐,也算应了七夕伴宴的旨意,齐王殿下便借口王妃身子不好,拐人离宫。
回入王府,阮云欢见他始终默默,便挥手命丫鬟退去,轻声问道,“王爷,可是……她要你相助恭王殿下?”
“嗯!”淳于信低应,默了一瞬,张臂拥她入怀,轻声道,“云欢,他不止是本王的弟弟,还是……还是一军主帅……”如果说,最初小狐狸对淳于昌的不同,让他曾经误解,如今走到这一步,却已知非情。
非情,即恨吧!
若他要助淳于昌,岂不是令她心中过不去?
“我知道!”阮云欢低叹,双臂环上他的腰,轻声道,“江山为重,大邺为重!”不管他身世如何,她都知道,在他的心里,大邺朝占着很生要的位置。
“小狐狸!”淳于信惊叹。虽然知道,眼前这小小女子绝非等闲女子可比,可是此刻,这寥寥八字,仍令他心神震动。
江山为重!大邺为重!
面对自己的爱恨情仇,莫说女子,纵然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够放下?
揽她在怀,以首抵额,默了片刻,说道,“我去书房,瞧瞧那方的地形图!”
“嗯!”阮云欢点头,水眸微眨,笑道,“我和你同去!”踮脚凑首在他耳畔,轻声低语。
淳于信扬眉,向她凝视片刻,才轻轻点头。
阮云欢浅浅一笑,这才唤丫鬟来服侍换了衣裳,二人相伴,向书房去。
南院书房,一副较献给皇帝的大邺疆域图小一些的地形图平平展展挂在墙上。
阮云欢命红莲、墨兰二人掌灯,与淳于信二人立在图前,望着与昔久国交界之处,商讨各种布兵之策。
齐王妃所精,皆是图谋策略,于征战却并不熟悉。只是她惯看人心,与申屠杰又有过几番较量,闻淳于信指点布阵设陷,便推算何时何地,何等情形,申屠杰会做何等反应。
而淳于信掌管兵部两年,对朝中将领知之甚详,便一一言道,何时用何人最为妥当。
临了,阮云欢轻叹一声,说道,“昔久国举国之兵,不过四十万,如今恭王殿下麾下四十二万,若是他能擅加运用,此战最多两年便可全胜,到时功绩,怕还在王爷之上!”
“嗯!”淳于信点头,叹道,“可惜本王有伤在身,若不然,倒想亲自率兵!”
阮云欢微微勾唇,轻笑道,“王爷不过一年多不曾征战,怎么就手痒?”说笑一回,才回头望向墨兰,说道,“机关设陷,一向你最在行,来瞧瞧,这地形上,何处布阵最好?”
淳于信诧道,“墨兰还懂机关设陷?”
阮云欢抿唇不语。墨兰笑道,“是王妃抬举,奴婢略知一二罢了!”说着上前,指着一条山脉说道,“方才如王爷所料,五个月后,战场必会转到这里,而这里若是设下一个无人大阵,可困敌军雄师十万!”跟着细细讲解如何布置。
淳于信默思片刻,点头道,“嗯!有道理!”
阮云欢说道,“若是计成,我军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灭去敌军十万精锐!”
淳于信连连点头,叹道,“若是本王领兵,又有你和墨兰相助,这场仗,要平灭昔久,也不是难事!”说着拥着她出书房,仍向后宅而来。
待丫鬟尽数退去,淳于信才轻声问道,“此计真的可行?”
阮云欢点头,说道,“纵然不行,倒也无防,还有狄山、景宁二人,到时我会设法令二人知晓,以防万一!”
第二日,齐王殿下命人代为上书,说道身体伤势未愈,誓师一事,请端王殿下待劳。
皇帝批,“准!”
第三日一早,二人刚刚起身,便见白芍挑帘进来,说道,“小姐,她果然悄悄离府!”
阮云欢整理秀发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知道了!”说话间,神情间便露出一抹落寞。
淳于信低叹,唤道,“云欢!”
阮云欢抬头,瞧着他勉强一笑,说道,“我早已料到,却仍觉难过,毕竟……我自问待她不薄!”
白芍愤然道,“岂止不薄,小姐待我们四人均亲如姐妹,这个红莲……这个红莲……”恨恨咬牙,却说不下去。
那日书房一番商讨战略,红莲字字句句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今日恭王殿下出征,她昨日趁夜离府,是携此战略投奔而去。
阮云欢微微阖眸,稳了稳心神,说道,“罢了,我们本来就想借她之手,将战略送给恭王,如今岂不是正好?”虽然,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红莲会背叛,但当真走到这一步,心里还是有一丝难过。
只是,她说过,江山为重,大邺为重。纵然知道,这一战,会成就一个与齐王并驾齐驱的恭王殿下,此刻,也只能将自己与淳于信的一番心血筹谋奉送。
淳于信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难过?”
阮云欢点头。私人恩怨,待大战之后,再行了结罢!
恭王殿下率朝中一干虎将,雄师四十二万,于城西兵营誓师,以风雷之势,挥兵西南,抗击昔久,一时间,在整个帝京城中,再一次成为风头最盛的人物。
恭王妃阮云乐妻以夫荣,再加上又怀有身孕,一时间,当真的风光无限,整个大邺朝,无人能出其右。
也就在这个时候,朝廷下旨,秦义私逃一事并不属实,秦彬放回,秦裕龙袭爵,为新的建安侯。
这一来,帝京城各大名门世家,又是一阵震动,看来,萎靡两年之久的建安侯府,要再一次崛起。
而在齐王府中的齐王妃,对这一切似乎并不关切,只是一意陪伴齐王殿下将养身体,保养腹中胎儿。
转眼九月,边关战事频传,恭王殿下果然连连告捷,皇帝大喜,频频传旨嘉奖,一时间,恭王殿下声名大起,几乎盖过盛极一时的齐王。
就在这个时候,齐王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恭王妃?”阮云欢扬眉,侧头与淳于信对视一眼,这才道,“请她在厅里坐罢!”虽是女客,可是这位妹妹可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而且,事无好事!
懒懒起身,丫鬟服侍换件衣裳,这才向前院里来,刚刚踏进前厅,便见阮云乐笑吟吟的迎了上来,说道,“几次进宫都不见姐姐,妹妹想念的紧,今日特来探望!”说着目光望向阮云欢高隆的腹部。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有劳妹妹挂念!”做个请的手势,自个儿行去主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