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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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过后,全国各地的大学纷纷复课,林伊如也接到了通知,告别戴志勇,踏上了返回省城的长途客车。她把身子探出窗外,朝渐渐远去的戴志勇不停地挥手,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半年多来,林伊如一直住在戴志勇家里,她努力把自己当做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戴志勇六月份终于毕业了,他被正式分到了市特巡警支队,成了一名特警,随着六月四日清场行动的余波渐渐过去,戴志勇的工作也趋向正常,这也预示着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林伊如。但她始终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就连戴志勇对她的那份浓浓的感情,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戴志萍说好过年的时候回来,但到时候还是没有回来,只是在平时打过几次电话,并且闭口不谈她与马小青的关系,林伊如也懒得说,以免落得个搬弄是非的恶名。戴鹤鸣夫妻俩对这个女儿也是无可奈何,从小迁就惯了,知道她不想回来,硬逼着她也没有用,好在她时常会打电话过来报平安,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再勉强她回来。夫妻俩平时早出晚归,与林伊如并没有太多的交流,这让她自己有一种被边缘化的感觉。不过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外婆她对林伊如犹如对戴志勇兄妹那样和蔼亲热,这让林伊如多少感到了一丝家庭的温暖。

    ?“姑娘,别把头伸到窗外,会有危险的。”坐在身后的一位中年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关切地说。

    “谢谢您!”林伊如低着头坐了下来,低声地说道。

    “姑娘,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车子已经开动好一会儿了,林伊如身边的位子一直是空着,身后的中年人探过身子,微笑地问。

    林伊如这才抬起头来,发现这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理着板寸头,皮肤白净;国字脸,五官轮廓分明,狮鼻阔嘴,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显得精明和干练;中等身材,一身休闲打扮,短袖t恤,黑色西裤,脚下是一双“艾迪达斯”的运动鞋,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

    还没等林伊如开口,中年人却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把密码箱放在膝盖上,一边打开箱子,一边笑着对林伊如说:“七八个小时的路程,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时间会过得快一点。”他从密码箱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林伊如,接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跃进,这是我的名片,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林伊如礼貌地微微一笑,双手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印着“申城安琪投资有限公司(筹)董事兼总经理夏跃进”,下方印着地址和联系电话;背面印着安琪公司的各项业务。

    “原来是夏先生,你好你好,我叫林伊如,不过我可没有名片给你,呵呵呵!”

    “哈哈哈,林小姐过谦了,你现在还很年轻,将来的成就也许不在我之下,区区一张名片,何足挂齿?”

    “夏先生,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投资公司到底做些什么的,我看你名片背面印了那么多,难道这么多领域,这么多项目,你们都会做吗?怎么能做得过来呢?”林伊如迷惑地看着那名片的背面,不解地地问道。反正这一路上还长的很,不如向他多了解了解投资方面的知识,也许以后还能用得到的。

    “嗯,我既然把这些项目都印上了,就都会去涉足,总不能印着玩吧。”夏跃进把密码箱锁好,然后微笑着对林伊如说:“至于我们投资公司具体做些什么,我现在一下子也和你说不清楚,不过简单地说,就是哪里有钱赚,哪里的钱好赚,我们就把钱投到哪里;同样的投资额,哪里的钱可以赚的更多,我们的资金就会流向哪里。”

    “哦,我明白了,可我们国家现在还有好多领域都没开放,比如股票、房地产,那你会怎么做?”

    “好,小姑娘有眼光。”夏跃进赞许地点点头,对林伊如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搞投资,今年才刚刚回到国内,你别看现在国内还没有股票、房地产,但我已经得到消息,大概在明年的晚些时候,国内就要在上海设立证券交易所,到时候,国内的人就可以像过去那样去炒股,只要你看得准,昼夜之间就可以让你成为百万富翁,而且我相信,在不久得将来,房地产将成为中国未来经济的一个重要支柱。”

    “夏先生说得太乐观了吧,我们在电影里不是经常看到,那些炒股失败最后发疯、自杀的人也很多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昼夜之间让一个百万富翁变成穷光蛋的例子也很多吧?再说了,如果大家都去炒股、炒房,都不去搞经济,那么那些股票还不就是废纸吗?那些房子被买来买去的,到最后谁也住不起,那不就成了空房了吗?对平民百姓又有什么意义呢?”

    “厉害,林小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实在是难得,不过你大可放心,在西方,炒股和炒房都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也没见什么大灾大难啊,反而使得西方人更加的富有,更加会享受生活。”

    七八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样的对话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林伊如第一次在她的意识里对“投资”这个词产生了好奇,也使得夏跃进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虽说他们的年纪相差三十来岁,但林伊如一点儿也不觉得他老,与他交流起来,也没有平时人们常说的那种所谓的“代沟”。到林伊如下车的时候,两个人好像已经是心仪已久的朋友一样,有些不舍。

    “夏先生,省城快到了,我也该下车了,谢谢你这一路上给我做了投资的启蒙教育,这些都是我平时在书本上所学不到的,真是受益匪浅呐,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到上海去,登门好好向你讨教讨教。”

    “伊如,你太客气了,你是个非常耐人寻味的女孩,与你说话,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这一路上受你的影响,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几十岁,如果能在上海见到你,那是我的荣幸,希望这个时间不会让我等待太久。”

    林伊如确实没让夏跃进等太久。四个月后的一个午后,夏跃进在上海再次见到了登门而来且怏怏不乐、神情颓废的林伊如。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它可以发生很多事,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大二开始以后,戴志萍搬出了女生宿舍,正式住到了马小青的家里,这无疑让全校男生集体汗颜。马小青毕业了,他真的开办了一家玩具加工厂。正式开工那天,戴志萍以准老板娘的身份,宴请了几位校内的好友。席间,大家说起刘飞,都唏嘘不已,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他的下落。

    少了戴志萍的发嗲撒娇,没了刘飞、马小青两个亦步亦趋的跟屁虫,林伊如在学校里感到有些形单影只。自从回到省城以后,戴志勇的电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由于他在警校成绩优异,做了特巡警不到两个月,就被调到了国家安全局。这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差事,林伊如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戴志勇的消息了。

    又一个新年元旦即将到来,林伊如马上就要二十岁了,她忘不了去年观日出庆生的情景,但林伊如知道今年的元旦,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过了,想在电话里和戴志勇一起回忆。当她拨通戴志勇家里的电话时,接听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

    “喂,哪位啊?”女孩子的声音非常甜美,也很娇气,但她绝对不是戴志萍。

    “嗯——我找戴志勇,他在吗?”林伊如心里有些纳闷,这是谁啊?自己在戴家也呆了半年多了,怎么从来也没听过这个声音?

    “你找志勇哥啊,请问你是谁?”女孩子的声音充满了敌意,这引起了林伊如的反感。同时,那女孩也称戴志勇为志勇哥,让林伊如的心中生起了一团无名之火。

    “你管我是谁呢,你又是谁啊?我找戴志勇,你接什么电话呀?”

    “我啊?我是戴志勇的女朋友啊,我为什么就不能接电话?你找志勇哥干嘛?他最近很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对方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却让林伊如黯然伤神地站在宿管员的窗口发了半天的愣,然后给戴志勇打了好几个传呼,局促不安地回到宿舍。这一夜,戴志勇一直没有回音。林伊如不死心,一大早又拨通了“戴宅”的电话,可接听电话的仍然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林伊如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林伊如那天上午没去上课,趴在自己的床上伤心地哭了半天,她不相信勇哥会背着她去交新的女朋友,可那个女孩子又是谁呢?她为什么会在勇哥家里?志勇哥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那么多传呼他都不回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么多问题,林伊如一下子找不到答案,于是,她再次拨通了“戴宅”的电话,这次,伊如听到了金琳琳的声音。

    “阿姨,你知道志勇哥最近在哪里吗?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接到他的电话了,真有点为他担心。”

    “伊如呀,我们也和你一样啊,自从志勇调到安全局以后,他的行踪就成了机密,这是纪律,不仅他自己要遵守,我们家里人也要遵守,他能说的自然会告诉我们,他不能说的,我们问了也是白问,伊如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能理解志勇他现在工作的特殊性,不要让他做出违反纪律的事,从而影响了他的前途。”金琳琳郑重其事的话语,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林伊如的头上。

    “阿姨,昨天接电话的好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那是谁啊?”

    “哦,你说的是小琪啊,你还真没见过她,那是我哥哥的女儿,他们一家住在香港好多年了,前几天刚刚过来看外婆。小琪从小就和志勇、志萍一起跟着外婆,与他们兄妹俩不知有多好了,直到她上小学的时候,外婆才把她送到回到我哥哥那里。”

    林伊如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与金琳琳告别的,挂断电话后,金琳琳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响着,“小琪这丫头呀,从小就认定自己长大了要嫁给志勇哥哥,要不是我哥哥嫂子拦着,那丫头早就跑回内地了。”“这次回来,她打算在内地上大学,说要等自己大学毕业了就嫁给志勇,真是个痴情的丫头,她根本不知道,志勇现在有了你,别的女孩子哪能让他看得上啊”。“志勇现在在安全局,很多东西就会由不得他自己,比如谈恋爱、结婚,都要过政审的关,小琪那丫头从香港回来,也不知道安全局的政审部门会不会通过。”

    金琳琳在电话与她聊这些话,好像根本不关她的事一样,这让林伊如的心犹如堕入冰窖,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但她相信戴志勇是爱她的,在方便的时候,勇哥会向她解释一切的。

    元旦前一天,林伊如整理背包准备第二天独自去西湖逛一圈,既给自己庆生,也是为了纪念自己与戴志勇兄妹的那次西湖之旅,却无意中翻到了夏跃进给她的那张名片,这让林伊如重新计划了自己的元旦庆生之旅。

    元旦上午,林伊如坐上了开往申城的列车。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一身疲惫又怏怏不乐的林伊如,根据那张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闸北区的一个石库门房子——夏跃进所谓的“安琪投资公司”筹备处就位于此。

    “刚才当我开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午休还没睡醒呢!伊如,真不敢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夏跃进把林伊如让进屋里,激动地说:“这四个多月里,我一直在埋怨自己,那天我和你在车上聊了大半天,竟然连你是哪所学校的学生都没问,你说我糊涂不糊涂,我一直后悔到现在,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准备这几天就回加拿大去。”

    “是吗?真不好意思啊,夏先生,请恕我冒昧,我这个不速之客要是打乱了你的行程,请你原谅。”林伊如在夏跃进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局促不安地看着他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只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下午就回去,不会影响你的行程的。”

    “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伊如,你怎么不早说呢?谢谢你,能在新年的第一天想到找我这个糟老头子说话,这是我的荣幸啊,而且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嗯,应该是二十岁生日吧?这可是一生中最最重要的生日,怎么能说说话就走呢?伊如,既然你看得起我,那就让我做东,好好地为你庆祝二十岁的生日,以尽我地主之谊。”

    “夏先生,不用破费了,如果你要搞得热热闹闹的,那我马上就告辞,因为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要是叫一帮我并不认识的人来为我庆生,反而会让我很难过的。”林伊如站起身拦住了急于出门的夏跃进,微笑着说:“先生,你沏壶茶,我们在这里说说话就行了,我还有好多关于投资方面的问题要请教你呢。”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随你的意思,不过,单单沏一壶茶可不够,生日蛋糕和蜡烛总是要的,伊如,你在这里坐一会儿,那边水壶里有开水,茶几下面有我刚刚买的西湖龙井,你就先沏着喝,我去去就来。”他笑着拍拍林伊如的肩膀,指了指茶几下面,然后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一个小而精致的蛋糕,两根跳动着火苗的彩色蜡烛,一瓶刚刚被夏跃进打开的红酒,外加两个精美的高脚玻璃杯,没多久就摆在了林伊如的前面。夏跃进拉了一张折叠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从茶几玻璃下取出一些坚果零食,倒在果盆里,拿起红酒把两个酒杯斟满,然后他神秘地朝林伊如做了个手势,到他身后的一个樟木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外皮有些斑驳的琴盒,从里面取出一把年代有些久远但擦得锃光瓦亮的小提琴,娴熟地拉了一段《献给爱丽丝》,然后笑着对林伊如说:“哎呀,好多年没拉了,手指有一些生疏了。”

    “太棒了,夏先生,没想到你的小提琴拉的这么好。”林伊如惊喜地说。

    “no,no,我骗骗你这样不会拉琴的还可以,真正上不了台面的,伊如,祝你生日快乐!”说着,夏跃进拉起了《祝你生日快乐》。这简单且又熟悉的旋律,让林伊如想起了去年她与戴志勇在百岗尖上度过的那个缠绵悱恻又情意绵绵的生日之夜,不禁心生感慨,双眸不由自主地充盈着泪水。

    林伊如轻轻抹去眼睑下的泪水,浅笑着对夏跃进说:“谢谢,谢谢你,夏先生。”

    “诶,谢什么,你我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相遇,本身也是一种缘分,而且四个月后我们又能重逢,更是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是颇深的嘛,来,许个愿,吹蜡烛吧。”

    林伊如闭着眼睛默许了一个心愿,然后轻轻吹灭了蜡烛,端起酒杯对夏跃进说:“夏先生,谢谢你的蛋糕和音乐,我敬你一杯,再次表示感谢。”

    “伊如,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能成为忘年之交,除了缘分以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知道吗?是性格,性格相同才让我们能够彼此交心,才会寻找到很多共同的话题,伊如,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干杯!”夏跃进举起酒杯与林伊如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仰着脖子豪爽地干了一杯,接着对她说:“交到像你这样能够交心的朋友,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幸运的,伊如,虽说我比你虚长三十年,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好像很熟悉一样,如果真的有前生,那我们的前生肯定关系非同寻常。”夏跃进说完,又仰着脖子干了一杯。

    “夏先生,我也很荣幸,不过我资历还浅,见识也不广,只怕做你的朋友还有些不够格,惭愧的很。”林伊如也把酒干了,浅笑着说。

    “伊如,你太谦虚了,那天在长途客车上,你给我的感觉让我很吃惊,如果假以时日,你将来的成就会在我之上。”夏跃进给自己和林伊如又倒上了酒,表情严肃地说:“绝不是我奉承你,伊如,我看人的感觉很准的,可以肯定地说,你是为财富而生的,这么说吧,你如果不去学财经,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对了,你现在学的是……”

    “财会专业。”

    “好,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学以致用的。”夏跃进喝干了杯里的酒,往嘴里扔了几颗兰花豆,借着酒力,已有些微醉,“伊如,如果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出国到纽约去,华尔街上有我的投资公司,股票期货、黄金石油,还有房地产和债券,以及其他的投资项目,应有尽有,我保证不出五年,你就能够成为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

    夏跃进的话让林伊如有些不以为然,她无法确定这是夏跃进酒后胡诌,还是他确有这个能力,不过看他眼前的这个办公室,林伊如还是不大感冒,于是她礼貌地笑了笑,委婉地说:“夏先生你高估我了,我哪有这样的潜质啊,我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至于能够成为百万或者千万富翁,现在我可不敢奢望,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信任和信心,夏先生,你是前辈,我再敬你一杯,希望以后你我能有合作的机会。”

    “哈哈哈,我原以为伊如你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哪知也那么世故。”

    “夏先生,我……”

    “别误会,伊如,我不会生你气的,如果我是你,那我也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这样吧,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这样也许能增加你对我的了解和信任,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做阿猫阿狗的故事去欣赏一下。”

    “夏先生,你这样说,可真让我汗颜,不过我很喜欢听故事的,不妨就听你讲讲吧,让我有机会多了解了解你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