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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圆球上,那一道纵贯南北半球的海潮线根本没有减慢推进的迹象。
“怎么回事?”瑞恩猛然扭头,询问三眼男子。
三眼男子似乎极为疲惫,腰背略弯,他振作精神用竖眼在虚空中做成一副图像。
图像中,光翼天使加百列高傲神秘,而他脚下有一个身影渺小的人类,发出一道光流,与加百列连为一体。
下一刻,加百列忽然崩解成无数的流光,向着四面八方飞去,所过之处,滔天巨浪被奇迹般的抑制,然后缓慢消退。
图像消逝,一道意念紧跟着进入脑海,那是三眼男子在做解释。
海啸的巨大势能已经成型,想要通过控制台阻止完全不可能,只有控制巨大的光翼天使,才能够利用它庞大的力量阻止灭世的波浪。
靠你了,年轻人。
这是三眼男子传来的最后一段意念,然后他魁梧的身躯缓慢后仰,最终跌落尘埃。
从三眼男子恢复清明开始,瑞恩就再也没有出手,直觉告诉他,三眼男子前后判若两人一定有原因,而很明显,最后,他对自己存下了极为明显的善意。
达克拉死在三眼男子的手中,而他也的确为伙伴报了仇,可是最后,敌人却将最隐秘的事情都转告于他,让他有机会去阻止一切的发生,这里面的纠葛,有岂是简单的恩怨能够表明。
瑞恩双眼微眯,没有时间了。
他心念一动,静立一旁的类人形表面流光闪过,恢复成魔法水母的初始形态,底部的入口打开,灵巧的触手将几名重伤无法行动的伙伴一一送进内部。
瑞恩环视一圈,空中悬浮着不下四十只黑色水母,静静等待他的命令,一种心灵上的联系清晰的出现,瑞恩确定,这些水母会完全服从他的指挥。
对于瑞恩来说,这一批即战力尤为可贵。
三步并作两步,瑞恩进入魔法水母内部,坐上了自己位置,呼唤出地面的触手,固定住几名伙伴的身躯,强悍的意念猛然向四周发散出去,黑色水母群接到指令之后迅速改变队形将魔法水母护在中央,沿着来时的甬道迅速离开白色巨塔。
阴沉的天空下,波涛惊天的海面上,瓢泼的大雨中,在全体黑色水母的护航下,魔法水母以有史以来最狂放的速度向着纽约城进发。
瑞恩心急如焚,他看着水母下方高耸的浪头,看着被浪头掀翻的巨型客轮,看着数不清的同类在波浪中无力的拍打水面,心念一动,护航的黑色水母立刻有一个编队下探海面,用极长的触手轻轻卷起海面上能够见到的人类,然后将他们送入腹中。
虽然外形不尽相同,但是很明显,黑色水母和魔法水母同出一源。
疯狂飞窜的庞大水母群终于越过了高耸的浪头,领先一步。
巨大的卡巴拉和空中漂浮的光翼天使是天然的坐标,瑞恩毫不犹豫向着加百列所在的位置急速冲去。
……
三眼男子安静得躺在地面,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神采逐渐暗淡,两侧的眼睑在渐渐闭合。
透过白色巨塔最顶端的通道,他看到了外面阴沉的天空,数万年的记忆忽然清晰无比。
要死了……
三眼男子觉得生命里正在快速流逝,与众不同的能力几乎散逸干净。
视线一阵模糊,一个浑身滴水的高大身影倏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缓缓跪倒在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庞。
如果瑞恩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教会他操控巨人的三眼女子。
艳绝人寰的脸庞上尽是泪水,她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
一阵阵微弱的意识波在两人之间回旋传递。
“为什么?”女人问道。
“我想要扭转颓势,重新掌控它,但是很可惜,我却被它控制了……”男人的回答充满颓丧和无奈。
“为什么都传给了他?”女人指的自然是瑞恩。
“我从他身上看到很多熟悉的东西,我不敢确定,但是,他太像他了。”男人低垂的双眼中露出了缅怀的神色,眼前浮现起无数年代以前,纵横这个星球的那个高大背影。
“我也曾经觉得他很不一般……”女人忽然有些激动,意识波也发生了颤动:“像他?这怎么可能?”
“真的像他!”男人露出了恳求的神色,“所以,请保护他。”
“或许未来,我们的族人还能够重新回到这里。”意识波减弱,最后消失,三眼男子闭上了所有的眼睛。
女子猛然将他抱起,紧紧搂在怀中,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滑落,她用手去擦,更多的泪花却依然从指缝滑落。
……
圣路易斯双眼无神,望着天空,任凭雨水拍打脸庞,没有丝毫反应。
“完了,都完了……”神佑骑士失魂落魄。
忽然,他的双眼开始有了焦点,似乎发现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事情,圣路易斯长着大嘴,伸出手指着天空:“看……看……那个……”
老祭司塞隆和艾斯特兰娜被他的声音吸引,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
阴暗的云层下,无尽的雨水中,一副令人永生难忘的景象出现了。
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大的魔法水母从天际电射而来,四周密密麻麻,排列成空中防御阵型的黑色水母群忠实护航。
塞隆等三人是见过魔法水母的,他们知道,水母到,瑞恩必然到。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圣路易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个弹跳,站起身来,指着急速接近的水母集群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个臭小子,现在才知道来救老子,是不是故意玩我啊!”
塞隆:“……”
艾斯特兰娜:“……”
话音未落,魔法水母冲出护航阵型,高度急速下降,触手贴着地面轻柔的掠过,将塞隆等三人卷起,送进了张开的入口。
一只黑色水母离开集群,飞到远处高楼上空,将目瞪口呆的唐娜和达达罗尔卷起,送入腹中。
充满绝望的“光明之末”最高五人组终于在最后关头脱离必死的境地。
进入魔法水母的圣路易斯脾气依旧火爆,看到坐在主控位置的瑞恩,一脸恶相就要过去狂拍他的后脑勺。
谁知,瑞恩一阵风似的掠过他身边,只留下一个句话:“自己保重。”
下一个瞬间,瑞恩从魔法水母的入口处纵身一跃,向着加百列的方向下落。
人在空中,心念电转,瑞恩已然掌握了水中瞬移的能力。
如今,漫天雨滴,每一滴都是瑞恩的落脚之处。
于是,在两只不同的水母中,艾斯特兰娜等五人,一边看着毁天灭地的超级海啸即将登陆纽约,一边却不得不关注着在空中忽隐忽现的那个年轻人。
一滴雨水爆开,瑞恩超过四米的身躯从水滴中央出现,然后接着消失,在前方十几米处一滴下落的雨滴处再度出现。
依靠这种断断续续的水中瞬移,瑞恩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来到了加百列的正下方。
地面的颤动他当然感觉得到,那是马即将登陆的海啸前锋,他只有一次机会来逆转这毁灭的结局。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用自身的力量与加百列取得同步,然后操控巨大的光翼天使去阻止滔天洪水。
瑞恩觉得,这简直是……太刺激了。
年轻人的双眼变得无比明亮,全身不可抑止的微微颤抖,那是以太之力运行到极致的体现。
按照三眼男子的意念传授,以太之力被瑞恩小心翼翼得调整为一种诡异的震动状态,在以太之力的影响下,周围湿润的空气,无数正在下落的雨滴,都开始了一种肉眼无法分辨的共振。
震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向外快速传递,终于蔓延到天空中光翼天使加百列。
一条极其微妙的通道在地面的瑞恩和空中的加百列之间建立完毕,瑞恩就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加百列则是他放飞的大号风筝。
瑞恩的大脑正在急速运作,接受从加百列回传的庞大信息。
那是十倍于三眼男子的庞大数据。
从地球的第一滴水诞生,到第一场雨,到第一个湖,第一片海……
还有快速泛起却快速消失的数不清的动植物的形象,以及各种肤色相貌,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类形象。
这是水在向他诉说地球的变迁,历史的尘埃。
巨大信息量的冲击让瑞恩的鼻端流下鲜血,他依然圆睁双眼支撑着,作为掌控者,这些都是他必须接受的,只有扛过这一关,才能够向加百列发出指令。
水母群中,最高五人组望着下方孤独站立的瑞恩,心中涌起无限感慨,而望着越来越清晰的超大浪头,又焦急起来。
“臭小子在祈祷么?这么半天也不动一下。”圣路易斯嘴里骂骂咧咧,眼中的担心却尽显无疑。
“看!”塞隆用木杖一指,众人不由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光翼天使加百列,像是一面被敲成碎片的镜子,身体表面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缝,刺眼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如同被藏匿的阳光。
一侧光翼开始解体,化成无数的流火倏然消失在天边,另一侧的光翼紧随其后,如同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轴心,每一点离开本体的光芒都都按照瞬间的圆周切线方向快速飞离。
刹那间,天地之间出现了所有人类无法想象的画面,无数的流光漫天飞舞,仿佛宇宙大爆炸那一刻,无数离开中心的原始星体,闪着惊心动魄的光芒,瞬间消失天际。
阴沉的云层被刺破,无边的豪雨似乎被快速蒸发。
已经推进到海岸线的高大潮头被无数的流光击中,忽然减慢了狂暴的速度,强大的势能忽然被一股来自内部的力量强行扭转。
于是,高耸的潮头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高度极端恐怖的海啸前锋刹住了前推的趋势,因为最前方的水体开始向后回流,向天空一道扬起极为壮观,漫无边际的水帘,如同在白色巨塔的最后时刻,无数水滴违反了物理规则向天空飞去。
这一刻,仿佛天地颠倒。
庞大的海啸聚集起的巨大水体就这样几乎停滞在原地,任由内部的扭曲力量猛烈抽取。如果瑞恩和五人组能够从天空俯瞰,他们就会发现,整座大西洋都处于这种无比震撼的景象下,地球似乎突然失去了对地表水体的引力,无数水滴仿佛是向往太空的生灵,一路向上,隐没在逐渐清晰的蔚蓝色中。
“这个臭小子,好大的场面!”圣路易斯瞠目结舌。
塞隆笑而不语,瑞恩带给大家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也许,他真的是拯救人类世界的那个“神”。
艾斯特兰娜靠着魔法水母大厅的边缘,双手支在一条生物机械结构之上,看着窗外逐渐放晴的天空,看着无边无际向天空飞去的水滴,眼中露出笑意,像一个看到美丽景色而心生醉意的小姑娘。
地面上的积水也分裂成无数水滴向天空飞去,瑞恩看着不停分解的加百列,脑海中翻腾着庞大而驳杂的知识,心中踏实,从三眼男子的传承里,他终于知道卡巴拉和天空中出现的天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果不是意外,人类和卡巴拉的战争还会继续,但是,人类的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
加百列加速分解,其中一道流光向瑞恩电射而来,而后极为轻盈的停在瑞恩的左肩。
一个发着微光的缩小版加百列悬浮在一旁,像是守护主人的小精灵。
瑞恩微笑,体会着和小精灵心意相通的微妙感觉,伸出手从身边飞翔的水滴中划过。
水滴一直向上,迎着逐渐强烈的阳光飞向天空,然后在人类目光无法看到的极高极远处,逐渐汇聚成一片片或浓或淡的云。
云层上空是更加清爽的世界,地面上的一切都被缩小了无数倍,狂暴的海洋上空是密密麻麻升空的水滴,仿佛是无数寻找归宿的蒲公英。
蓝色的星球悬浮在无限黑暗中,孤单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