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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思齐道:“你们先去宴息室。”
韩先头几乎垂到胸前,垂头丧气走在前面。冬儿娘唇边浮上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睛在韩先后背睃巡,也进去。
乐思齐向冬儿招了招手,先入内梳洗更衣梳头,收拾齐整了,才去宴息室。
冬儿娘郑氏无意中说出被非礼的话,过后越想越觉得这是出路。想想冬儿爹过世已经八年,她一个人三餐不继拉扯冬儿长到这么大,要不是遇上小姐,哪里能有衣穿有饭吃,现在要说锦衣玉食也不为过。
可是,自己还年轻,才二十五岁,这漫漫长夜,什么时候是个头?
韩先却越想越懊悔。郑氏他见过两次,看着是个本本份份的妇人,怎么一开口却是要人命的话?若是非礼她的风声传出去,娘子必定伤心。
乐思齐在炕上坐了,对郑氏道:“你先下去,等会我再和你说话。”
郑氏福了福,转身出了宴息室,走到门口,站住脚步,回头向韩先瞥了一眼,笑了一笑,才出了门。
韩先只觉头皮发麻。
乐思齐抿着嘴也笑了笑,道:“说吧,你一大早的找我,是不是事情办成了?”
韩先敛神道:“正是。我们两人昨晚在桂花楼门口跟踪那位帐房胡典,半路上想绑回来,一直未能得手,只好跟到他住的地方,半夜里从床上绑了来。回来得有点晚,不敢打扰小姐,又担心耽搁太久了,让人发觉,这才……”
想到和郑氏产生的误会,沮丧不已。
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半夜里韩先不方便闯进来也情有可愿。乐思齐让他把胡典带进来。
很快,两眼蒙了黑布,双手反剪在背后的胡典被韩先像提小鸡似的提了进来,丢在地上。
胡典个子矮小,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上颌留着两条山羊胡子,再蒙上眼睛,很有算命先生的气质。
乐思齐向韩先使个眼色,示意韩先问他话。
韩先两手一摊,意思是不知道要问什么。他一个武夫,哪里懂这些花花绕。
乐思齐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韩先大声道:“胡典,桂花楼每个月盈利是多少?”
睡得好好的,被人从床上拎起来,折腾到现在。胡典自知对方必定有重大图谋。不出所料,果然与东家有关。他梗着脖子,道:“我身受东家大恩,怎么能做出卖东家之事?”
这回,韩先有经验了,马上喊声:“那个谁,煮一碗辣椒水来。”
跟在乐思齐身后进来的冬儿忍着笑,脆生生应了一声。
胡典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出去。嘴上露出不屑的讥笑。想跟桂花楼为难,也得看你们够不够格。
乐思齐眼睛在胡典肩膀上溜了一溜。
韩先会意,卡的两声轻响,把胡典的胳膊给御了下来。
胡典疼得“嗷”的一声叫,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说。”
乐思齐粗声粗气道:“你若是说了,我悄悄把你送回去,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你若是不说,我只好把你大切八块,埋在花园里的大树下做花肥了。”
胡典一怔,才知道屋里还有其它人。
冬儿兴兴头头端了一大碗辣椒水,道:“要是不够,灶上还有。”
一股辛辣钻进鼻子,胡典打了个喷嚏。
韩先端碗在他鼻孔底下让他闻个够,道:“你说还是不说?”
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胡典无奈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呀。”
乐思齐依然粗声粗气道:“桂花楼每个月的盈利情况如何?”
胡典沉默了一会,道:“以前每个月有两三千两银子。可是景福楼开业之后,生意冷清。这个月要是不亏钱就烧高香了。”
原来如此。难怪薛伯涛要置她于死地了。
乐思齐望了望窗外艳阳高照的天空,再次向韩先耳语。
韩先点点头,提了胡典出去。
想起做花肥的话,胡典大惊,大叫道:“你们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韩先撕下衣角的布条,塞进他的嘴里。
乐思齐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盅,心中念头急转。
一个新买来的小丫鬟却进来禀道:“小姐,门外有个少年公子,说是前来访友,要见小姐。”
少年公子?乐思齐眉头微微一蹙,道:“他有没有通名报姓?”
小丫鬟道:“他自称姓韦名哲号清宁山人。”
看来还没有弱冠,没有字。
“韦哲?”乐思齐想了想,道:“请他进来吧。”
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厅堂。
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年墨黑的头发用一根洋白脂玉绾了,露出修长的脖子。腰间一块玉佩晶莹润泽,一看就是有传承的古玉。
他正反背双手悠闲地站在庑廊下仰望着堂前两株木棉树。树上开满了红艳艳的木棉花,远远望去,像彩霞,又像火焰。
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脸上微露诧异。眼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两只眼睛漆黑如宝石。身着翠绿色缠枝花的刻丝褙子,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淡雅如仙子。
两人互相打量半晌,乐思齐微微一笑,道:“不知公子何方人氏,光临敝舍,有何贵干?”
这少年自然就是韦哲了。
他傲然道:“我游山玩水途经此处,想起这里有故交好友,因此过来拜会。没想到此处已易了主人。却不知贵主人怎么称呼?”
心中对出来一个小姑娘会客很奇怪。难道这家没有男主人吗?瞧这小姑娘绾的是未嫁发式,难不成没有父母?
乐思齐道:“在下乐思齐。”
韦哲听她连名带姓干脆利落介绍自己,却对父亲名讳没有提及,不禁盯了她一眼。
乐思齐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舍下只有小女子一人。如果公子觉得我不方便待客,那请自便。”
不要古古怪怪地打量我,你带有色眼镜看我,我还不伺候了呢。
乐思齐拂袖即走。
韦哲道:“姑娘还请留步。在下失礼,请勿见怪。”
这还差不多。乐思齐笑吟吟地转过身来,做洗耳恭听状。
韦哲道:“我远来劳累,又访友不着,想在这儿借住两天。”
这是跟她商量吗?简直就是命令好吧。乐思齐笑了笑,道:“本来这里还有房舍,借你住几天也未尝不可。不过,家里只有我一个弱女子,却是不便。”
韦哲不以为意地道:“姑娘担心人言可畏么?这个倒也不难,在下只在外宅借住,不进内宅就行。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在外宅难道就不是借住不成?何况我知你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要让你借宿?虽说这时代人口流动少,但是对一个不知来路的陌生人,乐思齐本能地想保持距离。
“镇上有的是客栈。”
显然没想到乐思齐一口拒绝。韦哲皱了皱眉,道:“我带来的人比较多,这儿的客栈又狭小,怕是住不下。”
却是嫌弃客栈没有这儿住着舒服。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不如,我付你一个月的租金,你把外宅租给我住几天吧?”
带了很多人?那更不能让你住了。乐思齐笑不露齿地道:“倒不是钱的事。只是我一个姑娘家,父母兄长又不在,若是惹出闲言碎语就不好了。”
韦哲只觉十分不耐烦,他肯住在这儿实是给了眼前这小姑娘极大的面子。要是官场上谁听说他想住,还不巴巴地求着他?
乐思齐却不知他大可去住驿站,只是嫌驿站迎来送往太过嘈杂,想寻个清静所在玩两天。
两人就这么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