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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声“哎哟”同时响起。薛伯涛抚着额角,骂人的话才到嘴边,对方却叫了起来:“薛老板!”
薛伯涛定眼一看,来人是谪星楼东家姜核,额头相撞之处一片红彤彤的。
他满脸焦急,上前扯着薛伯涛的手腕,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低声道:“薛老板可听说景福楼最近的新闻么?”
薛伯涛一凛,忙反握他的手,拉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茶也没上,关上门,薛伯涛忙问:“姜老板可是听说了什么?”
这姜核为人十分谨慎,他既已有所发现,想必错不了。
姜核深吸口气,道:“我亲自去那女子的居所瞧过了,门外传出丝竹之声,声声不绝啊。门口两个门子,衣着光鲜,不像是我们本地人氏。”
薛伯涛脸色一黯。他们敢对景福楼下手,不过仗着背后有县尊大人撑腰。当初传言李公子参了股,他们可是花了两百两银子送礼,才从李大人口中确证没有其事。没想到乐思齐手眼通天,后台居然是京中大员之子。
那韦公子据说是韦大人五十岁上才得的幼子,疼爱非常,一向欲风得风,欲雨得雨的。能攀上韦公子,可比攀上韦大人还有价值得多。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姜核道:“薛老板足智多谋,还请拿个主意才是。”
薛伯涛苦笑,道:“你刚才也瞧见了,我这座头坐没两三成,雅座更是空空荡荡。再这样下去,我连孝敬县尊大人的银两都拿不出来。你道我不心急么?这是无法可想呀。”
姜核脸煞地白了,道:“若是连薛老板都无法可想,我们不是输了么?”
两人一向狼狈为奸,尽做些欺行霸市的事。无奈镇上的茶楼酒肆又以两人为尊,旁人虽敢怒却不敢言。这镇上也不是没有新开的酒楼生意好的,最后还不是让两人联手给打压下去。
看看将日落西山,薛伯涛一咬牙,道:“我曾跟那女子碰过面,不若今晚上去访访她,看看内中玄虚。”
姜核抚掌道:“如此甚好。我们一同前去,顺便求见那位韦公子。”
薛伯涛正有此意,当下两人说好,吃过晚饭后叫了小厮套车,直奔雅居小筑而来。
乐思齐让人放出风声后,便静候事态进展。这一天不知是小二们防范严密,还是有了韦公子这个肉盾,总之没有出什么事。
李朝不知让父亲怎么处罚,没有出现。范阳、纪刚听到风声赶了过来,乐思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传言更逼真些,并没有对他们说实话。
范阳也还罢了,纪刚却满腹怀疑。
三人说了一会话,两人才告辞。乐思齐又翻看了今天的帐,核算一下顾客的分类,待打烊才离开。
从雅居小筑大门上挂着的灯笼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五旬开外的老者,身后各有一个小厮。
什么人?乐思齐望了一眼,目光定在其中一人脸上。
薛伯涛已叫了起来:“乐老板!你可来了。”
前院已租给韦哲,门口由他的人把守。两人来到雅居小筑求见乐思齐,门子哪里理他,没把他们轰上大街就算不错了。
这下子,两人心里更相信韦公子在里面了。要不然,防卫不会这么严。
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还是薛伯涛的小厮机灵,小跑着去景福楼打听到乐思齐没回来,两人才决定在这里等。
乐思齐和他见了礼,望着薛伯涛旁边那个三角眼的老头。薛伯涛只好给他介绍了。
相互见了礼,乐思齐道:“不知两位老板为什么半夜三更在此等候,难道有急事不成?”
明知故问。薛伯涛腹诽,脸上却带着笑,道:“景福楼开业,理应来贺。”
这谎话扯的也太离谱了。乐思齐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少了一份,道:“既然如此,就请明天到景福楼小酌。现在晚上,却是不便。”
这就下逐客令了?薛伯涛干笑两声,道:“我们也不是刚认识,再说,以老朽的年纪,说句托大的话,做乐老板的父亲也做得,有什么可避嫌的呢?”
乐思齐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可是人言可畏。小女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殊为不妥。还请两位见谅。”
这算什么话,你把一个少年公子光明正大放在屋里,对我等这上了年纪的男人就得避嫌?姜核脸露不愉之色,轻哼了一声。
薛伯涛却暗暗心惊,难道说乐思齐是怕院里那位韦公子吃醋么?转头望去,大门里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没有声息。这才是治下极严的大家风范。
乐思齐低声吩咐冬儿:“去瞧瞧韦公子在干什么,问他用不用宵夜。”
冬儿答应一声福了福进大门口去了。
这话听到薛姜两人耳中,心中一片冰凉。乐思齐这不是直接告诉他们,她家里果真藏着一位姓韦的公子,两人关系不一般,还能是什么意思?而那位韦公子,据说是宰辅爱子。
这信息量,够强大了。
他们倒没怀疑韦公子的身份,只是想亲自求证韦公子是不是住在这儿。现在,他们得到答案,却是他们不想要的。
乐思齐向他们曲膝福了一福,道:“不好意思两位,小女子明天再招待两位。”
两人只好还礼。姜核心有不甘地道:“不知乐老板与韦公子……”
乐思齐微微一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却没有回答,仍然举步朝前走去。
路口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乐思齐才回头望了一下,灯笼火把照出来的光亮已经映入眼帘。几个衙役抬着一顶轿子奔过来,正是李翔。
今天中午乐思齐在景福楼宴请了李翔夫妇,李夫人对乐思齐倒是一见如故,连夸她生得漂亮,两人说说笑笑的很是投机。
可是饭吃到一半,李翔上了茅厕后便有些神思不属起来,一餐饭最后只能草草结束。
李夫人还想和乐思齐再交谈一会,李大人却连声要回去。
乐思齐微笑着送走了他们,陈西不知从哪个角落闪出来,向乐思齐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直到此时才赶了过来。
乐思齐并不知道李翔回去后坐立不安,叫了师爷商议来商议去,只觉前来拜见也不妥,不来拜见也不妥,实是左右为难。
如果韦公子愿意见他,早就住驿站去了,哪里用得着在民宅住下。直到晚饭前衙役无意中对他说起市井间的传言,他才意识到一个大问题。那位高高在上的韦公子,为什么要来这边陲之地呢?又怎么刚好在景福楼开业之时到来?
虽说景福楼已开业三天,但在古代交通条件极为严劣,道路极不畅通的情况下,实是无法准时确定某一日到达某地,只能说个大概日期。从京城到这儿,怕不得三五个月时光,偏差个三五天实属正常。
李翔坐不住了。再想到自己还收了人家的厚礼,吃了人家的珍肴,更是心惊肉跳。宰相门子七口官,宰相家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吗?他急急换上官袍,又细心准备了十二色礼物,考虑到韦公子可能不愿意声张,这才没有摆了仪仗前来。虽然他的仪仗在韦公子面前也毫无威仪可言,不过,他还是认真思忖过的。
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理着急,李翔坐在轿里不停地抹汗,只觉前途就像这夜色一样黑沉沉的。
看到李翔的轿子,薛伯涛和姜核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