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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堡的窗口跃出,应龙扛着格丽丝黛急坠落,临近地面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他猛然将手中的骑士王剑插进了城堡的石壁里。骑士王剑的剑刃切进了石壁的缝隙,在石块间拖出无数火花飞溅。虽然因此缓和了两人下坠的势态,然而骑士王剑的光洁剑身却在锐利石块的撕咬中留下无数伤痕——若是有拉维利斯骑士看到这一幕,必定会心疼得无以复加,只是当事人完全没有介意。
到地面还剩几米的时候,应龙猛地踢了城壁一脚,把坠落的度转成横飞的力量,轻松跃过城堡外侧的护城河,落到边缘柔软的草坪上。
“好,顺利逃脱,但接下来……”应龙望向圣王宫的一角,有些犹豫不决。“要过去吗?”
虽然已确保开启封印的钥匙,但其过程却耽误了太多时间,而“神骸”所在的守护神木位于圣王宫的深处,由这里赶过去至少要十分钟的时间,再考虑解开封印所需要的时间,或许已来不及在帝**赶到前撤离,而一旦陷入帝**的包围,要想逃走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把“战姬”引出来——冰雪女神玛蒂亚的使徒,可不是先前那名痴呆的英灵能够相比的强敌。
最后应龙决定慎重起见,暂时撤退以后再找机会,但就在此时,一股宛如实质般的寒气由背后冒出,如同锐利的冰刃般在脊背划过。应龙反射般打了个寒颤,转头望向寒气传来的方向。
“那是……”
身后的护城河不知何时已然冰封冻结,而站在冰封河面上的,是一名有着一头奢华紫、让人联想到肉食性蝴蝶的女骑士,她看起来是那般华丽妖艳,又是那样英气勃勃。女骑士胯下骑着一匹火红的龙马,手中握着一柄白银的巨枪,枪尖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而被寒光扫过的草坪,立刻罩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战姬珂利娅!”在看清她容貌的瞬间,应龙的瞳孔猛然缩小。
“……找到了。”与之相应的是,珂利娅嘴角却扬起兴奋的弧线。
“战姬”珂利娅的武器是一柄特制的战枪。枪身长约五尺,前端呈现出圆锥体的形状,但其体积却被大大加强,圆锥最粗处的直径几乎接近一尺,使得这柄战枪的重量在普通制式突击枪的三倍以上。通常这种重量的突击枪都是配置在重骑兵身上,利用马匹的度才能挥其破坏力,但珂利娅却轻松自如的挥动着它,使战枪在突刺之外也挥出堪比攻城锤的恐怖打击力。
“……脆弱!太脆弱了!”
两名拉维利斯骑士在战姬挥动武器的瞬间便被砸飞出去,剩下的一名骑士因动作慢了半拍而侥幸避过战枪的横扫,同时也目睹珂利娅失去防备的姿态。
“战姬珂利娅!以女神希尔维阿的名义,受死……”
抓住这一闪即逝的时机,骑士迅摆出强弩架势,以他生平最快的反应刺出一剑,不过在刺出的瞬间他却愕然现,本来空门大露的珂利娅不知何时已收回了战枪,以同样突刺的姿态迎接着他。
“废话太多!”
刺出的战枪后先至,对上重量不到五分之一的骑士剑,后者当场像纸片般被弹飞,余势不减的战枪刺入骑士的盔甲,度和质量的叠加轻易撕碎了骑士身上的精钢铠甲,夹杂在枪尖的螺旋气劲将接触到的钢铁和血肉搅得粉碎,而当珂利娅抽回战枪的时候,骑士自腰部以上的半边身躯已不知所终。
过了几秒钟,先前被弹飞的骑士剑亦落到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只见剑身已呈现出严重扭曲的模样。
剩余的骑士们惶然看着失去那具失去半身的同伴尸骸,而他们身后则传来猛烈的咳嗽声——那是最初被珂利娅砸飞的两名骑士的呻吟。承受战枪的沉重冲击,他们肋骨断了三根以上,折断的骨头刺进肺里,随着咳嗽不断有血冒出,就算暂时不会危机到生命,恐怕也没有再战斗的力气。
再加上一照面便被干掉的六名骑士,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同伴,而战姬一方却几乎毫无伤。
骑士们不由自主的感到战栗,他们是拉维利斯王国身份最高的宫廷骑士,在“阿雷克斯骑士剑”上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然而眼前来自北国的战姬却是远远凌驾其常识的强敌。在那柄纯粹以暴力驱使的战枪面前,他们引以为傲骑士剑技就像纤细的玻璃剑被轻易粉碎……双方的实力差距或许已过人数能够弥补的程度,就算继续战斗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领悟到这一点的宫廷骑士们,战意就像烈日下的水渍般迅消退。
“怎么了?想逃走吗?这也算是拉维利斯引以为傲的骑士吗?”
气势此消彼长,珂利娅很容易察觉到宫廷骑士们的打算,却反而大声呵斥着敌人。
“战争是生命和荣誉的相互掠夺!若想得到北国战姬的荣耀,就赌上尔等的生命来争取吧!”
珂利娅挥动着战枪,锐利的枪尖撕裂大气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声响,最后对准宫廷骑士们的方向。
“临阵退缩、畏惧不前的懦夫,能得到的只有死亡而已!”
随着珂利娅的声音放射出的烈气,震动着空气,也给骑士们带来莫大的冲击。
珂利娅强有力的呵斥摧毁了骑士们心里的怯懦,珂利娅凛冽的杀气牢牢锁定着他们,察觉到已退无可退的骑士们,沉默片刻后爆出无意义的嚎叫,纷纷举剑向着珂利娅冲去。
“哦哦哦哦哦!去死吧!珂利娅!”
别无选择的宫廷骑士们动了最后的冲锋,虽然是完全没有战术可言的杂乱无章,但视死如归的气势却让那双妖艳的紫唇高高扬起。
九把骑士剑同时砍在战枪上,珂利娅双手持枪格挡,但也被逼得后退一步,脚下承受冲击的地面更是当场龟裂。
“没错,像这样……双方倾尽全力互相厮杀,这样才叫做战争……”珂利娅难掩兴奋的低吟着。
骑士们的攻击在此刻抵达界限,珂利娅本打算在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刻一举转入反击,但远方城堡一角上演的情景却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那是……”
珂利娅挑了挑眉毛,因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人扛着什么东西从塔楼顶端上跳下来。
(自杀吗……)
珂利娅认为或许是被逼到绝路的拉维利斯人,然而却立刻改变了看法,她看到跳楼者把手中的剑插进塔楼的外壁,借以减缓坠落势态,最后更借力跃起,有惊无险的降落到城堡后方。
(哦,王**里竟然还有会耍那种把戏的家伙吗?)
虽然这一连串动作看似简单,但要将其付诸实施的话,敏锐的反应和强横的力量,以及过人的胆识皆缺一不可。没想到王**中还有这样的强者,珂利娅心中顿时扬起高扬的战意。而相比起远方那块正在逃跑的豪华牛排来,眼前几颗的蔬菜沙拉就再没什么吸引力,但可笑的是后者显然没意识到自身的立场,还企图把战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战斗中还在东张西望!珂利娅,受死……”
“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
随着珂利娅的喝声响起,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全场,毫无防备的九名宫廷骑士当场被冻成冰雕,而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们才猛然想起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战姬珂利娅是冰雪女神的使徒,拥有使用所有冰雪系神术的权能。
……………………
所谓“神术”,是术者以自身为容器,使神明力量在世间展现的法术。一如先前银骑士展现的治愈士兵伤势的圣光,或者珂利娅掀起封冻骑士的暴风雪,皆为神术的一种,只是由于双方从属的神明的不同,因此神术在表现和效果上存在着相应的差异。
能够使用神术的只有五神眷族,这是五位神子赐给“神的宠儿”的加护。而至于“神的幼子”的人类,没有从神明那里得到任何馈赠,自然也就和神术无缘。
但世界上有“例外”这个名词,即使和没有得到神明馈赠的人类,也在某一种情况下能够使用神术,那便是被挑选为神明的“使徒”。
“使徒”是神明的代言人,传说神明会将其灵魂的一部分方在使徒的身上,借由使徒的眼睛和耳朵去观察人类的种种,而使徒的身体也因寄宿有神明的灵魂而获得神格,成为不会衰老死亡、且能使用任意神术的半神般的存在——拉维利斯王国的守护神是森林女神希尔维阿,银骑士是森林女神的使徒,而奥斯坦帝国的守护神冰雪女神玛蒂亚,而珂利娅便是冰雪女神的使徒。
身为冰雪女神的使徒,珂利娅拥有使用所有冰雪系神术的权能,但却很少在战场上使用。一方面是身为战姬的矜持,让她不愿意依靠强横的神术单方面去压迫敌人,另一方面是面对北方军团的铁蹄,几乎没有什么势力能够与之可以抗衡,也就很少遇到需要动用神术的情况。
然而,此时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在逼近应龙的时候,珂利娅的心脏突然便没来由的猛烈收缩了几下,仿佛遭遇凶暴魔兽般的危机感犹如冰针刺着她的脊背。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子是比看上去要危险许多的人物,于是珂利娅当即解放了神力,驱策龙马一举越过封冻的护城河,霎那间拉开战斗的序幕。
……………………
对应龙来说,目前无疑正处在预料中的最恶劣状况。
若是把银骑士的突刺形容为疾风迅雷,那战姬的枪突则毫无疑问是暴风骤雨了。战枪在眼前幻化出满天的枪影,应龙则以愚者架势在前方展开铜墙铁壁的防御,竭尽全力抵挡着战姬一击比一击沉重的突刺。
战枪和骑士王剑间爆出绚烂的火花,应龙则被震得步步后退。事实上,几乎由两人交手开始,他便始终处于完全的守势,不要说反击,就连退路都被珂利娅手中的恐怖重枪给封得死死的。
而珂利娅之所以能zhan有着眼前压倒性的优势,一半是由于精湛的骑术配合跨下的龙马,居高临下的攻击更能挥战枪的优势,而另一半则是由于她把神术“霜之哀伤”附加在战枪上。
“霜之哀伤”是冰雪系神术的一种,在其加持下,战枪上附带上足以封冻对手武器的低温冻气。珂利娅的每一记突刺都凭空留下冰晶的轨迹——那是大气中的水蒸气被冻结的模样。应龙辛苦万分的抵挡着,或许不得不感谢骑士王剑的优秀品质,若他手里拿的是普通制式剑的话,一边抵抗战枪的冲击,一边承受猛烈的冻气,或许早在交手最初的几个回合就已经折断。
然而,就算是传说中的骑士王剑也无法抗拒“霜之哀伤”的侵蚀,白银剑身上早已凝结起厚厚的寒霜,挥动起来愈加沉重,应龙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应龙以骑士王剑挡住珂利娅的突刺,同时借助枪上传来的沉重力道向后跳退,足足退出五六米才稳住身影,而两人的交锋也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仅以基础的愚者架势就把我的枪突全部挡了下来……”珂利娅骑在马上,以很难说得上是单纯欣赏的目光看着应龙。“和那边的几个花架子不同,骑士剑的底子相当扎实呢。”
“……能得到北国战姬的称赞,真是鄙人的荣幸……”
应龙喘着粗气回答,虽然竭力控制着平缓的语调,但心里却差不多要气炸了。
刚刚相遇的时候,没有任何解释或说明,珂利娅就毫无预兆地动攻击,面对一连串足以让普通战士死上两百次都有剩的猛烈攻击,若不是手中的骑士王剑挥出坚固的防御效果,那他少说也会被那柄恐怖的战枪给咬去了半条手臂。同时,应龙也绝对不相信珂利娅是故意等在这里的,想必偶然目睹到他逃跑的姿态后才追过来的,但结果却让预测中最恶劣的状况成为现实。
怒气和郁气在心中翻腾,应龙感到无法容忍。本来应该完美无缺的计划仅仅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偶然而濒临危机,如果真有所谓“命运”存在的话,那他真想把它拖出来凌迟处死。
“你是拉维利斯的骑士吗?”珂利娅取下头盔,一头华丽的紫随风扬起,在落日的余晖下泛起残血般的光泽。珂利娅伸手轻轻拢了拢长,宛如熔岩结晶的紫瞳转到应龙的身上,嘴角却弯起似乎趣味盎然的弧线。“还是说,你其实是奥斯坦人?若是这样的话,先前击倒骑士王、协助我军攻破圣王宫的功勋,单用那个女人作奖赏是不够的吧?”
珂利娅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躺在不远处的格丽丝黛,应龙在战斗开始前就把她放到墙角的安全地方,虽然格丽丝黛依旧昏迷着,但并没受到战斗波及。
“……难道这把剑真的那么有名?”应龙皱眉看着手中的骑士王剑。珂利娅是怎么猜到骑士王事件的,不用想也知道。
“这把剑上还残留着森林女神的气息,凡人或许分辩不出来,但对我来说并不困难。”珂利娅简单说明着,随即枪尖再一次指向应龙。“好了,击倒骑士王的无名战士,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感觉得到你的危险……回答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应龙摆摆手。“当然是复仇啊!要不然谁会作这种麻烦又危险的事情?”
“……复仇吗?”或许是应龙回答得太过理直气壮,珂利娅也不禁愣了一愣。
“没错,就是复仇,而那女人则是必要的道具。”应龙指指那边的格丽丝黛,他想尽量避免无意义的冲突,打算尝试说服珂利娅。“殿下,珂利娅殿下,我不是拉维利斯的子民,对奥斯坦帝国也没有敌意。如果打算感谢我帮你们击倒骑士王的话,就让我带着那女人离开,至少比起多出一个麻烦的敌人来,这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吧?”
“……的确如此,再加上先前提供的贵重情报,就算你要带走圣王宫的一半财宝都没关系。”珂利娅点点头,轻笑着放下战枪。“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无名的战士,待到奥斯坦掌握拉维利斯全土的时候,我会向父王请求你的封赏。”
珂利娅散去战意,应龙也跟着放松戒备,他没有忽略战姬言语中的暗示,但认为加以解释的话会带来更多麻烦。
“我的名字是应龙,殿下,不过封赏什么的就算了吧……”
应龙随便似的挥挥手,就待带着格丽丝黛离开,然而那柄散着凛冽寒气的战枪却再度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殿下?”应龙被迫停下来,声音中带上怒气。
“寄出那封信的人果然是你,叫应龙的陌生人。”珂利娅皱眉看着他,声音和神态再没有丝毫悠然的味道。“驱使北方军团打破两国均衡的谋略,以及击倒骑士王的武勇,都是举世罕见的呢……我改变主意了,你的存在太过危险,若是让你随意行动的话,或许会对帝**的战略带来无法预测的影响,因此至少到我军征服拉维利斯为止,你得留在我眼睛看得见的地方。”
“这是要和我为敌的意思?”应龙缓缓回过身来,向珂利娅确认着。“和击倒骑士王的我为敌?”
“别把我和那种死了几百年的亡灵比较啊……”珂利娅举枪对着应龙,难掩兴奋的轻舔嘴唇,身上散的战意有增无减。“再说我也想试试看,能击倒骑士王的家伙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
“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啊……”应龙呼出口气,纵身向后跃退一步。
“就试试看吧,北国的战姬!看看凭你那柄破烂的长枪,能不能把本大爷留下来!”
那是和先前刻意压抑的平淡语调截然不同的,满溢暴戾的声响。
随手抹去脸上的汗渍,鲜血的涂装消去所有示弱的掩饰。一分钟前还几乎察觉不到的强者气势,此刻穿透被鲜血染黑的衣衫,放射出鬼神般的烈气,似乎大气亦为之战栗。
初见时感觉到的那股刺激脊背的战栗感,以更加猛烈的势态冲击着神经,珂利娅一边感受着后脑勺的阵阵抽痛,一边在嘴角拉出高扬的弧线。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你啊……展露獠牙的野兽……不,魔兽吧?”
珂利娅挥动着战枪,凝在应龙心脏的方向,慎重戒备着。
另一方面,仿佛对应她的行动,应龙则压低身子,骑士王剑向后斜拉出满弦的轨迹。
(强弩架势?稍稍有点不同呢……)
珂利娅警惕的打量着应龙的剑势,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生变化的却是骑士王剑的本身。
“无名的剑器哟,吾以神之手足的权能,赐予汝‘撕裂者’的真名……”
应龙突然喊出无名的祷词。
“汝,即刻化为嗜血的凶牙,实践破坏的律法!”
伴随着应龙的吟唱,骑士王剑就像突然被赋予生命似的开始变化。
原本线条流畅的白银剑身,在蠕动化为某种半透明的暗红晶体,晶体里面流动着火焰的光华,仿佛自然形成的棱角在剑锋边缘构成狰狞的利齿,但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其锋利的程度。
骑士王剑的握把也跟着转为黝黑,但和那极尽狰狞的剑身相比,却显得相当朴素,唯一惹人注目的是握把末端的圆头,那里镶着一块暗红色的宝玉,而在应龙念完最后的祷词时,宝玉原本木然无光的表面,突然泛出诡异的黄光,就好像沉睡的妖魔睁开了眼睛,向着四方寻找着猎物。
目睹眼前说不出诡异的情景,珂利娅握枪的手禁不住抖了一抖。
……………………
“骑士王剑……”珂利娅看着应龙手中那柄已变得极其妖异的魔剑,紧紧皱起眉头。“这把剑上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森林女神的气息,你对它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赋予它新的名字而已,是吧,撕裂者?”
应龙随意似的挥动了一下魔化的骑士王剑,暗红的刃牙撕扯着空气,如同回答应龙般的出野兽似的低吼声——很明显,此刻的魔剑已经被提升到了先前那柄朴素的骑士王剑无法媲美的格别。
“我没有太多时间,所以……赶快结束这场战斗吧!”
应龙咧开嘴角,在宣战的同时便加冲出。
魔剑那犹如兽齿般不规则的剑锋,就像要咬碎龙马的双足般擦着地面高横斩而来。
单以攻击范围而言,骑在马上的珂利娅,再加上手中战枪的长度,应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然而那来自下方的斩击却在侵入视界的同时急翻转,就像被弹起来似的直袭珂利娅的咽喉。
在百分之一秒的瞬间,珂利娅的反应也只来得及回枪架挡而已。
但是,一股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恐怖力道,把她从马上整个劈飞了出去。
(好……好重!)
勉强落地的珂利娅因这出乎意外的一击而失去了平衡,在重新建起架势前,就被应龙逮进了连绵不绝的追击中。
就像要一吐先前累积的郁气般,应龙以猛烈的动作挥动着魔剑。大开大阖的剑路持续斩裂着左右的空间,珂利娅以战枪勉强格挡着魔剑凶牙的逆袭,但却被上面传来的巨力给逼得不断后退。被赋予“霜之哀伤”的战枪,枪身上的低温寒气本应挥出封冻对手武器的效果,然而面对着魔化后的骑士王剑,附加在枪身上的寒气却被魔剑的凶气全面压制,不要说封冻对方,甚至连战枪的本体都受到伤害。
“喂喂!怎么回事?北国的战姬!先前的威风到什么地方去了?嗯!”
每一次承接魔剑的斩击,战枪都会剧烈颤抖,同时枪身上也会出现一道深深的斩痕。那一声声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听在珂利娅耳中,简直就像手中的战枪受不了魔剑的暴力而出哀嚎一般。
当!当!当!锵!
伴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鸣响,应龙和珂利娅同时抵达爆力的界限,魔剑和战枪在虚空交错,暗红的刃牙咬住了伤痕累累的枪身,同时向着近在咫尺的白皙咽喉逼近。
(已经……有多久没有被逼到这种地步了啊……)
近在咫尺的魔剑毫不掩饰的放射着凶暴的杀意,杀意的锋刃凝聚在咽喉处,使咽喉的肌肤悄然麻痹。恍然间,珂利娅似乎生出野兽呼吸的热气吹在颈脖上的错觉,一股由本能而生的恐惧化成看不见的寒意拽住心脏,让她因战斗而激昂的情绪冷却下来,得以冷静对应目前的状况。
(无法以力量对抗,既然如此……)
轻轻的吐息带着近似微笑的韵律,珂利娅出乎意料地后退了一步,两人间的力道平衡因这动作而崩溃。
应龙身体自然向前倾斜,虽然他在察觉到不对的同时就立刻刹住脚步,然而珂利娅的右脚却已抵上了他的腹部。
下一瞬间,伴随着一股猛然向前的牵引力,应龙眼前的世界陡然倒转了三百六十度。
他被珂利娅给顺势抛了出去,甩到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
在滞空的几秒钟里,应龙无法像在地面那样随心所欲地移动,而这就是珂利娅需要的转机。
一手后拉,一手前置,战姬犹如满弦的弓般绷紧了身体,而战枪则是搭在烈弓上的绝杀一箭。
“神枪术,冰牙烈冲!”
珂利娅刺出战枪,冰色的凶矢随即离弦而出,在虚空中拖出一闪即逝的流光。冰矢经行之处,附在战枪上的低温寒气抽离了大气中的水汽,凝成肉眼可见的冰雾结晶,缠绕着枪身,以螺旋绞杀的形态撕咬向空中的应龙。
应龙的黑瞳中映出那急放大的冻气螺旋,额头冒出的冷汗也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冻成冰霜,然而空中的他却无法施以任何回避动作,虽然勉强举起魔剑格冰枪的侵袭,但螺旋的冻气却直接咬穿了魔剑的防御!
一瞬间炸出的寒光,使得庄严广场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击中了吗……)
珂利娅凝神注视着空中冻气凝集的所在,同时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冰牙烈冲”是她的得意杀招之一,融合冰雪女神的神术以及枪术的一击,足以一击秒杀上位魔兽。应龙正面承受“冰牙烈冲”的直击,若是这样都还打不倒他的话,这个男人的危险度或许已达到魔人的水准……
“咆哮吧,撕裂者!”
珂利娅这样想着,然而冻气中却突然响起应龙的吼声,同时一股浓郁得近乎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压下!
“什……”
在毫毛倒竖的瞬间,珂利娅反射般的向后急退。
仅仅只有半秒不到的时差,暗红的凶牙穿透了冻气,锯齿状的剑身几乎贴着她的脸擦过,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凶气在她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一厘米不到的距离让珂利娅和死亡擦肩而过,但她手中的战枪却没有这样的幸运。魔剑的凶牙咬上了这柄陪伴战姬征伐北疆的武器,面对解放真力的魔剑,早已伤痕累累的枪身再无力抵挡,一瞬间被暗红的凶牙咬断!
战枪断裂的残骸向四方崩落,而魔剑则去势不变地没入战姬脚下的地面。
珂利娅趁着这时候向后退出数步,勉强脱离魔剑的威胁,却禁不住以愕然的目光看着手中断为两截的战枪。
“战枪……折断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折断这件受过冰雪女神祝福的武器,而在应龙那边,似乎也相当吃惊她竟能躲过撕裂者解放真力的一击。
“……啧,不愧是玛蒂亚选中的使徒呢,直觉、反应和度都不是那个死灵能比的……”
珂利娅抬头看着声音的方向,应龙就站在那里。
他似乎也没能完全避开“冰牙烈冲”的冲击,右肩至小臂的部位有着明显冰结的痕迹,然而珂利娅只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转到了他手中的魔剑身上——只见魔剑原本只有一米多长的剑身,此刻竟暴长到十米以上!宛如凶蛟的身躯一端在应龙的手中,另一端没入珂利娅前方的地面,中间的身躯则遍布凶牙,并且犹如活物般蠕动咬合着——简直让人无法想象那竟是武器的形态,或许称为某种魔兽还更合一点。
“这就是……撕裂者……”
看着这把诡异无比的魔剑,珂利娅吞了吞口水,露出呼吸艰难的神情。
那般狰狞可怖的姿态,称为“撕裂者”倒也是名副其实,而倘若应龙一开始就以撕裂者的真正形态和她打的话,那两人的战斗或许只要几个回合就能结束——这样想着的珂利娅,心中的警戒急提高,但就在这时候,眼前的魔剑却突然生了变化。
原本极尽凶暴的狰狞姿态,在一瞬间停止了蠕动。撕裂者就像被石化似的凝在空中,暗红晶体构成的身躯迅转为破败的深灰,然后一条条裂缝开始在深灰的结晶上蔓延。裂缝在几秒钟内便遍布了魔剑的全身,并在下一秒钟整体崩溃。
崩溃的碎片犹若脱皮般寸寸散落,最后到应龙手中时,从碎片中剥落出原本的骑士王剑来,依旧是那白银大剑的姿态。只是相比以前来,剑身散出的银光却已经微弱到不可察觉的地步。
“即使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也撑不到一分钟吗……”
应龙看着手中散出惨淡光辉的骑士王剑,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
沉默几秒钟后,他把目光移到珂利娅的身上,随意挥挥手,以缺乏兴趣的声音说着。
“我说北国的战姬,不如这次就算平手吧?失去武器的你没办法再和我打下去,我现在也没打算和奥斯坦为敌,就这样让我离开如何?”
“……‘现在没打算’,也就是将来总有一天会和奥斯坦为敌的意思吗?”珂利娅嘲讽似的弯起唇角,随手抛掉无法使用的战枪,但看着应龙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感到光荣吧,应龙,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顾忌过某个人……你的力量和狡猾,无论对拉维利斯还是奥斯坦来说,都是同样危险至极的存在。马上达尔顿的部队就会赶到这里,在这以前我必须把你留下。”
“哦……”应龙眯起眼睛,警惕的打量着珂利娅,他不认为这是战姬虚张声势的警告,但也没现对手身上有什么足以威胁到他的东西。“战姬,你倚仗的武器已经被我斩断,难道打算凭赤手空拳来阻止我吗?”
“正是。”珂利娅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的气息随即急膨胀,四溢的罡气吹飞了周围的浮尘。在乱舞的烟尘中,响起了战姬冷傲的声音。
“那柄战枪是玛蒂亚女神赐给我的武器,是我身为神之使徒的证明,但在被赐封神格位以前,我就已经以战姬之名驰骋战场了。”
“……奥斯坦武法!”应龙想起什么似的悚然一惊,急回剑防守。
可惜没等他摆好架势,珂利娅犹如流光飞逝的一记旋踢已然袭来,来不及格挡的骑士王剑当场踹飞,在空中划出几圈圆弧后插到地上,而以此为开端,战姬的反击拉开序幕。
……………………
舍弃兵器的两人,以身体为武器持续着战斗,却反而将战斗推到了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次元。
每一拳都带着震颤大地的力道,每一脚都犹如剃刀般锐利,彼此交错时爆出的罡风,在草坪上犁出深深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带起的气旋,让冰封的护城河寸寸碎裂。原本静卧在河边的优雅草坪,此刻却已是一副仿佛被龙卷风洗礼过的凄惨场面,甚至就连珂利娅坐骑的那匹龙马,都下意识的躲到远处,在两具人型龙卷的冲突中缩起身子。
当达尔顿率领的部队赶到的时候,正好是这场惊世骇俗的战斗的**。狂暴的罡风把所有试图靠近的士兵给轰飞出去,在前后付出近十人的伤亡后,下级将领们终于醒悟到那两人间的战斗已非凡人能介入的事实,转而求助般的望向上司,却见达尔顿也是一付难掩惊骇的模样。
“殿下竟然……”
达尔顿已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目睹珂利娅如此认真的战斗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但却清楚的知道,就算在帝国北疆和魔王军的战斗中也没见过这样的战姬。
他的目光自然移到和珂利娅对战的应龙身上,目睹那即使面对着神明的分身却依旧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拳头的身影,再回想起先前银骑士的下场,达尔顿突然感到恐惧的存在。
(简直就像暴风……拦在面前的东西,哪怕是神明也毫不迟疑地摧毁……)
每一次交锋的闷响,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头,达尔顿感到心脏正被某种压倒性的东西紧紧攫住,而部下们也都是一副差不多苍白的脸色。
“喂……喂!愣着干什么?不要干扰殿下的战斗!立刻调集部队把这里封锁起来!”
达尔顿的命令让士兵们回过神来,虽然眼前的战斗远远过他们能介入的水准,但封锁周边却并非做不到的事情。
但就在他们准备将上司的命令付诸行动时,那边的情况又再度生了变化。
……………………
一记自上而下的旋踢以雷霆万钩之势向应龙头顶落下,却以毫厘之差被双手架住。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应龙的双臂略微下沉了半厘米,然而脚下的地面却整个碎裂!由此可见战姬这一脚蕴含着何等沉重的力道,但反过来说,能接住这一击的应龙,其力量恐怕也去到了“非人”的范畴。
“……和你交手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应龙。”
珂利娅收腿后退,摆出谨慎的架势,看着应龙的目光再没有丝毫的笑意。
“不依靠魔剑的力量,就能和神之使徒的我战成平手,你到底隐藏着多少东西……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早说过,北国的战姬……我目的只是向希尔维阿复仇而已,是你自己要拦在我面前的……现在退下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另一边的应龙,表现得远比珂利娅艰难,呼吸急促,额头上也布满斗大的汗水,然而却并非是缘自战斗的辛苦。
(该死!这个怪物女人,不过区区人类,居然把本大爷逼到不得不动用龙力的地步……可恶!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再继续打下去的话,那该死的封印又会……)应龙竭尽全力控制着不断增的心脏,然而在那漆黑眼瞳的深处,却悄然无息地浮现出一抹金黄的光泽。
(这、这是……不好!)
察觉到视界内的物体正迅染上金黄的颜色,应龙反射般地捂住右眼,但却迟了一步。膨胀的龙气触到了判罪铭身的边线,下一秒钟,动的封印化成肉眼不可见的光链,紧紧束缚着他的心脏,并沿着血脉延伸到四肢手足,一瞬间剥夺了他的行动力。
(该死的!又……又来……)
桀骜不驯的暴君无力的倒下,不曾向任何人屈服的头颅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一股深沉的倦怠感正由四肢百骸涌出的,极力削减着他激昂的意志,不断侵蚀着他对身体的感觉——这便是五柱神施加在他身上的“判罪铭身”的效果,在其动用龙力时动的强效催眠术,虽然听起来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然而在类似目前的凶险状况下,却相当于把他捆起来送到敌人的手上一般。
感觉矜持被狠狠拉伤的应龙,从喉咙里漏出宛如受伤野兽的咆哮,令听闻的珂利娅也不禁感到背脊寒。
(希尔维阿……玛蒂亚……阿尔贝斯……帕特丽夏……奥蒂尔涅特……这份屈辱,本大爷必会加上百倍偿还!)
神明的封印犹如恶魔的诅咒般不断剥夺着他仅存的清明,应龙把所有意志都集中到沸腾的憎恶上,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嘴里的名字,然而眼皮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浑浊。直觉告诉他,若是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相信下次醒来就是在奥斯坦帝国的囚牢中,或者,永远也没有机会醒来也说不一定……
(怎……怎么回事?气势在一瞬间变强,然后却突然倒了下去……)
另一方面,珂利娅则诧异的看着应龙莫名倒地的情景。虽然不知道对手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但直觉却告诉不能错过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珂利娅踌躇着向应龙靠近,而此时她身后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只见是达尔顿指挥部下包围了周边,看见两人的战斗已告一段落,遂领着一队亲卫队赶过来。
“抱歉来迟了,殿下!”达尔顿向着珂利娅行了军礼,目光转到在地上挣扎的应龙身上,慎重的请示道。“请问,要逮捕他吗?”
“啊,小心点,受伤的野兽是最危险的……”珂利娅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应龙,却突然眯起眼睛。
“你想干什么?”
……………………
“去……去……”
应龙双手按着地面,费力的抬起头来。
仿佛肩上承担着万吨重量,他的脖子上青筋暴露,按着地面的双手也猛烈颤抖着。
光是撑起身体的一个简单动作,就足足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
然而,尽管一举一动都显得那样艰难,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正在一点一点的站起来。
一边抵抗着五柱神的威压,一边确确实实的站了起来!
神明的封印或许能够抑制龙族的暴力,但却无法压倒应龙的意志!
甚至,就连旁观者的奥斯坦人都强烈感觉到这股非言语能描述的震撼。
他们当然不知道应龙身上承担着“判罪铭身”的事实,而看到应龙的模样,理智也在不断提醒着他们,眼前的男人要比任何时候都衰弱的事实。只是,由那男的身上散出的某种压倒性的东西却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哪怕连迈出脚步这样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部分感觉比较敏锐的士兵已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察觉到这动作的达尔顿想要大声呵斥,却现喉咙里只能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珂利娅大概是在场唯一能够行动的人,得益于过去在帝国北疆和魔兽作战的经验,她比众人更清楚那股禁制他们行动的东西是什么——借由强烈意志释放出来的,上位种族对下位种族与生俱来的威压,其间或还掺杂着五柱神的气息。珂利娅可以肯定眼前的男子绝非神明的信徒,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解释其身上的神明气息——被神明放逐的囚徒,背负着神罚的罪人。
(这男的……)恍然间,珂利娅仿佛在应龙身上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这样……)那火焰散出无以伦比的光热,晃花了珂利娅的眼睛,也让她的灵魂感到灼热的痛楚和快意。
(一边背负着神明的枷锁,一边和神明战斗吗……)珂利娅不知不觉抬起手,就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伸向应龙。
(如此傲慢,如此冥顽,如此的……桀骜不驯!)那让达尔顿等人无法动弹的东西,同样冲击着珂利娅,让她呼吸困难之余,也感到深深的威胁。
(原来如此,我所感到的不安,不是畏惧他的力量,不是畏惧他的狡猾,而是这股意志……这股即使和世界为敌,也毫不犹豫挥动手中武器的意志……对奥斯坦,对拉维利斯,对整个帕拉米亚来说,他的存在都是绝对的威胁!所以……所以神明们才用枷锁将其禁锢吗……)
珂利娅的理解或许颠倒了因果的先后,但也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事实。这样的应龙让她感到莫大的威胁,等不及向部下下达命令,珂利娅径直向着应龙走去,固然乘人之危不是她的爱好,但对北国战姬来说,奥斯坦帝国的安泰却是比任何顾虑都重要的事情。
“去……”走进的时候,珂利娅听到应龙口中漏出奇妙的话语,但在她还来不及思考其含义的时候,应龙已把接下来的部分补完。
“去他妈的封印!”应龙反手抽出别于腰后的匕,一口气将气势推到巅峰。
以为应龙要动攻势的珂利娅,当即向后跳退一步,摆出慎重守备的架势,然而应龙的动作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本大爷,会输给这种东西吗!”
应龙怒吼着,猛地翻转匕,毫不犹豫刺进右腿里!他完全无视痛觉神经出的惨烈哀鸣,甚至为加强制痛的效果,还把刺进大腿的匕拧了一拧。
扯裂的伤口当即迸射出殷红的鲜血,靠得最近的珂利娅顿时被波及。本来凭着她的反应是可以轻松避开,然而目睹应龙过常识的壮烈行动,珂利娅的判断力也不由得出现一瞬间的迟疑。几滴红血溅到她的肌肤上,那近乎熔岩般的滚烫温度让白皙的肌肤泛出绯红,珂利娅突然听到心脏剧烈鼓动的声响。
“唔啊啊啊啊!”
随着鲜血的迸射,激烈的剧痛犹如爆的山洪在神经中肆意奔驰,就连判罪铭身的强烈催眠效果也在这股压倒性的刺激下被冲散无影。承受剧痛洗礼的应龙几乎咬碎了牙齿,紧握匕的五指间甚至显出苍白的痕迹,一阵阵宛如野兽般的低吼声由喉咙里漏出,令听闻者在全身爆起鸡皮疙瘩的同时,还觉得有股恐怖的阴冷灌入身体。
珂利娅呆呆看着低吼的应龙,若是采取行动的话,应该能轻易将其制服,然而就如同其它被威慑的部下一般,她竟然也难动分毫。
结果,数以百计的奥斯坦人只能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应龙的咆哮声慢慢减弱,看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先前曾感觉到的神明的气息,连同那股威慑性的烈气一并消隐,应龙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的痕迹,看来好像无比衰弱,但却又散着任何人也不敢轻慢的威仪。
“唔……”应龙失手让匕掉到地上。
虽然那不断侵蚀意志的强烈倦意被压了下去,但相对的,右腿处传来剧痛却取代诸神的催眠曲成为响彻神经的主旋律。若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痛得昏死,应龙以钢铁的意志因硬压下身体的反应,但看着周围畏缩不前的奥斯坦兵,却不禁在心里咒骂起来——以他目前的状态,别说对上那强得跟怪物似的战姬,光是眼前的几个帝国士兵就足以让他好好喝上一壶,要想强行突破外面数百名帝**的包围,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没办法,最后还是要用上这一招呢,幸好事先安排帕蒂作了预防……)
应龙长长呼出口气,暂时压下右腿的剧痛,转向珂利娅的方向。
“战姬珂利娅,就如你所见,现在我已经没力气再战斗下去,所以我们来作个交易吧?”
“……交易?”虽然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就像随时要倒下去似的,但那完全不掩饰自身虚弱的从容,却让珂利娅丝毫无法放低警戒心。
“不用那样戒备,是很划算的交易。”应龙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语气却已恢复到先前的悠然,他指着倒在地上的格丽丝黛,说道。“让我带着这女人离开,作为报酬,我会告诉你一个重要情报。”
“……我不认为有什么情报会贵重到这种地步。”珂利娅盯着应龙,表情不为所动,但头脑却急运转起来。
由应龙的语气看来,他手里必定掌握着某种足以动摇到帝**的关键,是奥斯坦方面的疏漏,还是拉维利斯一方的动静……珂利娅试着从他的神情上解读出这句话的可信度,然而对手却有着以钢铁胃甲武装起来的精神,在那看不见的胃甲上根本没有缺口。结果珂利娅的努力无功而返,反而将自己的顾虑暴露在应龙的眼中。
“很高兴你对本人有这样高的评价,但为了俘虏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却以北方军团的全体溃灭为代价……北国的战姬哟,你不认为这代价太高了吗?”应龙如此说着,而且好像确定珂利娅必定会答应似的,径直撕下衣角简单扎好右腿的伤口,拖着带血的脚步走过去抱起那边昏迷着的格丽丝黛。
被他的气势所慑,奥斯坦士兵畏惧地让出路来,而没有战姬的指示,达尔顿也难以采取行动。应龙就这样抱着格丽丝黛来到那匹珂利娅坐骑的龙马旁,如同放货物似的把拉维利斯王国的第一公主给横了上去。
珂利娅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应龙的动作,那匹龙马是她的坐骑,没有得到她的命令不会行动,然而应龙的从容却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压力,因此不自觉问了出来。
“……你说的情报是什么?”
“这个嘛,或许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闭上眼睛仔细听吧,如果尔等的精神够集中的话,应该能够听到的。”
应龙漫不经心的说着,随手拾起地上的骑士王剑,把它栓在马鞍的一侧,而原本以凶暴出名的龙马,竟然老老实实地站着任由他摆弄。虽然看到这里,珂利娅心中已经浮现出盛大的不安,但还是不得不继续追问。
“听到什么?”
“当然是,扇动翅膀的声音。”固定好骑士王剑和拉维利斯公主,应龙转向珂利娅,手指在耳朵旁悠然地划了个圈儿。“你还没听到吗?某种巨大而凶暴的生物,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长长的翅膀,拖着沉重的身躯撕裂空气的声音……”
说到这里,应龙抬头望向天空的一角,仔细倾听几秒后笑出声来。仿佛畅快的笑声中带着无比邪恶的韵律,令在场的奥斯坦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听听,除了扇动翅膀的声音外,似乎还有着一阵接一阵的咆哮声,看来是相当愤怒的模样呢。”
“难道说……”
难以言喻的恶寒犹如犹如锋利的冰刃在珂利娅的脊背滑过,她飞快的追着应龙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远方的天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细小的黑影。虽然和这里还相隔着遥远的距离,但那扇动翅膀的声音却沿着空气传来,一下跟着一下,犹如沉闷的鼓点落在耳朵里,震得人心惶惶。就像应龙说的那样,除了令人胆战心惊的鼓点声外,还夹杂着宛如闷雷般连绵不绝的咆哮声。虽然珂利娅无法理解那咆哮声的具体含义,但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声音中蕴含的滔天怒气。
帝**只是茫然看着那迅扩大的黑影,珂利娅却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霜雪银帝!”
这名字宛如鞭子抽过众人的神经。
“霜雪银帝”,那是白龙山脉的主人,一头上古白龙的别名。在它占据白龙山脉的数百年间,帝**或王**皆有过因随便靠近而被袭击的记录,面对低温龙息的广域喷吐,即使是帝**最强大的皇兽军团也只能面对溃败逃亡的命运,因此白龙山脉才在这数世纪间被两国视为军事禁地,谁也不敢贸然越雷池一步。
这次珂利娅之所以率领北方军团贸然穿越白龙山脉,奇袭拉维利斯王都,是因为应龙以匿名信的方式提供了“白龙山脉的主人不在巢穴”的情报。即使如此,珂利娅也先后六次派出侦察队核实过这份情报的真伪,再三确认无误后才展开行动。并且在穿越山脉的过程中,珂利娅也极其谨慎,为表示对山脉主人的敬意,她命令部下不损一草一木,甚至还派人专程清除大军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按照道理说,“霜雪银帝”应该根本不会现帝**通过其领地的事情才对,更不要说会如同现在这样的暴怒追击而来,珂利娅实在想不出北方军团有什么地方触怒了白龙山脉的主人,因此愤怒和质疑的目光自然落到应龙的身上。
“为何霜雪银帝会如此震怒?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这样瞪着我啊,北国的战姬,我可什么也没做。”应龙不知何时已骑上了那匹龙马,在马鞍上无辜状地耸耸肩膀。“具体的理由你去问英格拉姆那家伙好了。既然是冰雪女神的使徒,你自然也有和龙族对等谈判的资格……不,应该说,除了你以外,北方军团中再没有人能阻止霜雪银帝带来的毁灭吧?”
“你这家伙!”珂利娅自然不相信应龙的话,霜雪银帝会暴怒如斯,十之**是眼前这男的动的手脚。“别想溜走!给我留下来!”
珂利娅当场放出炽烈的杀气,想留下应龙作为和霜雪银帝交涉的材料,而旁边的达尔顿也把背后的双手大剑取出,一付随时准备冲上来把他大卸八块的模样。
然而,应龙只是简单地指了指上方,奥斯坦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移到空中那头正急逼近的白龙身上。
在霜雪银帝那响彻天地的咆哮声中,响起某人悠然自得的声音。
“虽然我不介意继续战斗,但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真的没问题吗?北国的战姬,你可以阻止我离开,也可以阻止霜雪银帝毁灭北方军团,但你只能选择其中一者来完成。若不赶在霜雪银帝的龙息洗礼降临前整顿好部队,那就算是威名远播的北方军团,恐怕也免不了伤筋动骨一番呢……两者间以何者为先,我相信你会作出明智的判断。”
愤怒的珂利娅突然沉默了下去,几秒钟后再开口时,声音仿佛经过千万年暴风雪的吹拂,那股几乎浸入骨髓的寒意,即使应龙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先是引诱北方军团穿越白龙山脉,帮助奥斯坦攻陷翡翠王都,再借由霜雪银帝的袭击,削弱北方军团的战力,留给拉维利斯喘息的时间……既不让奥斯坦取得完全的胜利,也不让拉维利斯彻底的灭亡,你就这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珂利娅的声音已变成宛如受伤野兽的低吼。
“就这样肆意玩弄着两个国家吗!应龙!”
“是这样又怎么样?”
对面战姬的震怒,应龙只是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膀,然而那神情看在奥斯坦人眼中,却无疑于恶魔的微笑。
“最后,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吧,战姬珂利娅哟……你应该在想着,我没办法驾驭你这头坐骑,是吧?”
应龙邪笑着,猛地一抖手上的缰绳,龙马随即仰头出一声嘶叫,然后大步跃出。
“给我站住!”
战姬的怒吼声伴随着低温的寒气辐射而出,然而却迟了一步。龙马已载着应龙跑了起来,但并不是向着外面奥斯坦兵的重重包围,而是朝着那条被珂利娅封冻的护城河跑去。龙马的兽足踩着冰封的河面,一溜烟窜出帝**的包围,跃入连通城外活水的护城河里。
“北国的战姬哟,打起精神来应付‘霜雪银帝’的震怒吧!我会祈祷的,祈祷北方军团能早日回归玛蒂亚的怀抱。”
骑着龙马漂浮在护城河上,应龙朝着珂利娅摆摆手,随即一抖缰绳,龙马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也不见踪迹。
“应龙……应龙!!!!”
一瞬间迸的寒气让草坪上的冰霜又厚了几分,寒气中心的珂利娅,身体因剧烈的愤怒而颤抖着,她抬头瞪着空中急扩大的“霜雪银帝”,就像要把那遮体蔽日的庞大身躯烙印在眼里似的。
“我绝对……绝对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