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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榻上的太后顿时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过去,还是平躺着的!要知道,因为毒疮之症,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就连身子都必须时时刻刻的侧躺着,否则的话便会钻心的疼。
不过,今日为何不曾觉得那样剧烈疼痛了?太后眼里顿时浮现出疑惑之色,一灯和尚对她详细说过自己的病情,不是说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吗?
“贵人,你醒了!”就在她醒来之后没多久,一直伺候她的徐医女顿时惊喜地喊出了声。
徐医女上前,将靠枕往上推了推,让太后舒服地支起了半截身子,柔声询问道:“贵人,你现在可有不适?是否需要进食?来人,去将谢大夫唤来!”
“我没事,一灯和尚呢?这个谢大夫,又是何许人也?”太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不仅没事,她难得的有了几分精神。
“贵人,这位谢大夫正是之前郭郡守推荐的小神医,此女是郭郡守的义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医术却是高明,就是她治好了贵人呢!”徐医女简单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太后也是有些惊讶,实在是不敢相信,就连一灯都没法子解决的病症,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治好了。可偏偏自己这身上的感觉骗不了人,这样轻松地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谢大夫到了!”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后温和的开口道:“进来吧!”
出现在太后面前的,是一个男装打扮,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只是,这少年容貌清秀,唇红齿白,唯有一双剑眉带着一股英气,颇有些雌雄莫辩之感。不过,太后到底是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少年分明就是个少女。
“见过贵人!”
谢歆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神色间不卑不亢。老实说,这位皇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却隐居于此,又不肯让别人叫她太后,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好。
“谢大夫不用多礼,听说是你治好了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真是少年英才。”太后淡淡地开口,神色间看不出喜怒。谢歆玥也不以为意,这位贵人的身份,不管是谁见到她都会谄媚讨好的,不过自己若真是这样做了,反倒是落了下乘。
“贵人谬赞了,方才我听宫人问起贵人的饮食,只要不吃辛辣刺激的东西,还有容易上火的食物就行。多用些胡萝卜,白萝卜最好!萝卜味甘性凉,消食除胀,利便清毒,正适合贵人现在的病症。”
这个季节本来也没多少新鲜蔬菜,倒是应季的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不少。许是清粥小菜过惯了,太后虽然皱了皱眉头,也没怎么排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同意。
谢歆玥又上前为太后把了把脉,叮嘱了一些身体上需要注意的细节,太后虽然臀部的毒疮危害最大,身上别的地方也还长了一些疮肿,偶尔碰到也是火辣辣的疼痛。
“不知道厨房那边可有茄子?”
“有的,谢大夫问这个干什么?”
“贵人身上的这些疮肿,用生茄子一枚,割去二分,去瓤二分,如罐子的形状,合在疮上即消。一会儿贵人用膳之后,徐医女你就这样做吧。”
谢歆玥细细地讲解起来,徐医女伺候了太后十几年了,定然是太后身边的得力之人。伺候太后病情这些事情,她一个外来者若是抢着去做,反而显得刻意逢迎。虽然她是想着在太后面前刷好感度,却没打算去当个奴颜卑膝的小人讨*。
叮嘱完了之后,她便起身告辞了,这眼看着要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也该填填自己的肚子才行。
厨房送来的食物很是清淡,一碗稀粥,搭配炒萝卜和炒白菜,里面就放了一些油盐。谢歆玥当然不认为这是太后的人故意苛待,想来在这皇陵里面,太后真的是一心一意在清修祈福,连有客人在都不能用荤腥招待。
“谢大夫,真是对不住了,没想到你会过来住下,我们没有准备足够的食材。你放心,明日就会有侍卫出去采买了,今日就请您将就一下。”送饭的小宫女十分内疚地开口道。
谢歆玥本身是个重口味的,这冬天隔三差五的吃点火锅打牙祭,这么清淡的饮食,还真是食之无味。想到这里,谢歆玥决定去一趟厨房自己做点吃的,这累了一下午,耗费了那么的真气,不吃点好的真的对不起自己。
厨房里面只有一个正在熬药的老宫人,谢歆玥打了一个招呼,便看了过去,厨房里面的食材还真是少,不过庆幸的是,她居然看到了一块猪肉。
“谢大夫,这猪肉是奴婢们用的!”小宫人有些忐忑地开口,太后不吃荤腥,手下的宫人却不见得非要跟着一起。不过猪肉对于贵人来说乃是低贱之物,那些富贵人家是不会吃的,也只有普通的小百姓们才会将猪肉当成主要的荤腥。
“没关系,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呢!”谢歆玥笑了笑,“我刚刚没吃饱,打算自己做点东西,你不用害怕,若是可以的话,帮我烧烧火就行。”
“谢大夫,你在这里做什么?”就在这时,厨房门口顿时出现了徐医女的身影,谢歆玥抬眼看去,只见她手上还端着食盒呢,上面应该是刚刚拿去给太后的食物,和送给她的差不多,却跟几乎没动过一样。
想想也是,那东西就连她都没什么胃口,想来大病初愈,本就食欲不振的太后更加吃不了多少了。
谢歆玥眼珠子一转,猛的想到了一个主意,顿时笑着开口道:“我正打算做一些好吃的呢!”
让小宫女将萝卜洗干净切成细丝,再讲一旁的猪肉切了瘦肉也切碎了,先将萝卜丝用菜油炒到五分熟,和碎肉加了盐调和成馅。再把面粉合着鸡蛋和清水揉成小面团,放入刚刚弄好的萝卜丝肉馅,制成小饼,放入油锅之中烙熟。
很快的,空气里顿时发出了一股极为诱人的香气,谢歆玥手脚麻利地将煎的金黄的萝卜丝饼用漏勺抓了起来,放在一旁的碟子里面。
还剩下一半的馅料,谢歆玥让小宫女帮忙,将面饼弄成薄薄的一片包成了萝卜馅的饺子,等到这边的萝卜丝饼弄好了,烧开了热水,就将饺子下了下去。
众人何曾见过这样新鲜的吃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闻着空气里的香味,都恨不得上去抢着尝一口了。
“我看贵人似乎用的不多,贵人现在身子虚弱,必须进食,身子有了力气才能恢复得更好。这萝卜丝饼有健胃,理气,消食之功,可治疗食欲不振等症状。只是到底是油炸的,贵人用上几个就行了,不必多吃。这萝卜馅饺子,清清淡淡的,只要加一点醋即可,食之胃美,相信贵人应该能吃得下的。”
谢歆玥笑着介绍起来,特意装了两个小碗,其中一份自然是交给了徐医女,而另外一份嘛,当然是她自己的了。还有剩下的,就厨房的人随意便是。
徐医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立刻端着食盒将东西装好,匆匆地进了太后娘娘的屋子。
“不是说了,我没什么胃口吗?撤下去吧!”太后靠在*榻上,神色间有些虚弱,见到徐医女端着食盒去而复还,顿时有些不耐。
“贵人,这是谢大夫特意为你做的新鲜吃食,味道可香了,你还是先尝尝看吧?”徐医女解开了食盒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顿时溢了出来,只见雪白的碟子上,放着几个金灿灿冒着热气的小饼,一看就让人产生了食欲。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盅,揭开来看,里面冒着几个雪白雪白的物什,上面飘着一些葱花香气扑鼻,热气腾腾也是格外让人好奇。
“这是何物?”
太后到底还是被香气吸引,尝了一个萝卜丝饼,香脆可口的味道,竟让她不知不觉将五个小饼都吃完了。一旁的徐医女更是喜不自禁,贵人不不喜欢吃萝卜,所以,哪怕谢大夫说萝卜对身体有好处,她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
“贵人,你再用用这个,谢大夫说沾着醋吃味道更好。”
“嗯,不错,这是何物,为何以前似乎不曾吃过?”太后脸上的神色明显舒展开来,嘴角更是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贵人,其实这些,都是用你最不喜欢的萝卜做出来的。谢大夫真是奇思妙想,这寡淡的萝卜,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美味!说起来,这谢大夫还是见贵人你用的食物太少,才会想到做这个的,是个很细心的丫头呢。”
徐医女顿时开口为太后解释起来,她曾经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若是留在宫里,现在早就成了六尚局的总管了。愿意跟随太后来到皇陵,无非是忠心为主而已。
她一心一意为太后打算,自然不会去抢谢歆玥的功劳。不仅如此,对于这个小小年纪却极为出色的女子,徐医女却是十分赞赏的。
“哦?倒是难得见你这样夸一个人,不过,这个谢大夫,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太后笑了笑,竟是将那小蛊里面的汤都喝了几口。
“奴婢听一灯大师说,这位谢大夫和他结缘,却是因为赏梅诗会,这谢大夫夺了魁首。她一个女子之身,学习医术本就不易,没想到还精通诗词,连这女子的厨艺之道也是精妙,真真是不可多得呢!”
不得不说,徐医女心里因为感激谢歆玥,现在是怎么看她怎么顺眼,竟然在太后面前跟她说了一堆的好话。她们常年在这皇陵之中,日子枯燥的紧,有个新人出现,还这么具有话题性,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
“居然是这样吗?倒是让我好奇起来了,是什么诗词写的这么好,竟然夺了魁首?”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呢,不如将谢大夫叫过来问问?”徐医女顿时提议道,太后总是郁郁寡欢,这些年来更是日渐老去,看的徐医女心生不忍。这个谢大夫好歹是个青葱水嫩的少女,又是一个大夫,说不定和她多说说话,太后心情也能好上几分呢。
这边吃饱喝足的谢歆玥却是有些着急了,因为都已经这个时候,照理说慧姑应该到了才对,怎么她还没看到慧姑的人影呢?这一路上虽然偏远,应该不会出事吧?
想到是郭玉仁亲自带人送过来,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就在她如是安慰自己的时候,便有小宫女来禀,说是贵人召见她。
方才太后没什么精神气儿,倒也没有认真看过谢歆玥,许是因为刚刚的吃食和徐医女的一番好话,太后这次倒是多看了她几眼,神色间也柔和了不少。
“听说那萝卜丝饼和饺子都是你做的?为了我这老婆子的胃口,倒是让你费心了。”
“其实也是我自己贪吃了,还望贵人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才是!”谢歆玥腼腆地笑了笑,一脸的不好意思。
“不怪不怪,你有这本事,我这老婆子以后的膳食恐怕都要麻烦你了呢!刚刚和徐医女说起你,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是个才女,那首赏梅诗会上夺魁的诗,我倒是想听听呢!”
见太后居然主动找自己说话,谢歆玥也颇有些受*若惊,立刻将那首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念了出来。太后起初并不在意,然而等她念完之后,却是久久沉默不语起来。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智,想来也是经历过一番苦难的。”
太后心里颇有些感慨,这次,她倒是真的对谢歆玥另眼相看了。常言道,以诗明志,能够写出这样诗句的人,想来也不是那等阿谀奉承之辈。起初她还有些排斥,毕竟这谢大夫竟然郭郡守的义女,她难免会想到是郭郡守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上位特意安排的。
说起来这倒是完全冤枉郭郡守了,他再是想攀附太后,也不敢随便找个义女过来照顾她啊!要不是谢歆玥医术出众,他还开不了这个口呢!
放开了偏见,太后倒是敞开了心扉和谢歆玥聊起天来,从诗词歌赋,说到佛经偈语,人生无常,谢歆玥虽然年轻,却别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倒是让太后越发多了几分谈兴。
谢歆玥虽然没有太后这样的阅历,好歹也有前世二十年的经验,那些心灵鸡汤一抓一大把,居然也把太后给唬住了。虽然太后没有明说,显然是对于过去的事情很是执着,谢歆玥也听郭玉仁说过太后的故事,大概也能猜到她是无法忘记先帝吧。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无论怎样美好,怎样伤感,我们,始终回不到过去,走不进曾经。重要的是今天,明天,还有此刻陪在你身边的人。若是等到老去才来后悔当初忘记了珍惜,那就只有一辈子的遗憾了。”
“是吗?”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怅然,更显得有些恹恹起来,久久不语。谢歆玥大概猜到太后应该是累了,于是便主动起身告辞,太后也不留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
“娘娘,其实这丫头那番话说的也对,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陛下也早就后悔了——”徐医女试探着开口,却被太后凌厉的打断了。
“行了,我累了,更衣吧!”徐医女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默默地伺候太后洗漱。
而这边,谢歆玥却是焦急地在行宫外面踱着步子,怎么回事啊,都这么晚了,郭玉仁和慧姑怎么还没来?她这一颗心跳得厉害,该不会是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前方的林子里面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却是有一辆马车朝着行宫的方向行了过来。等到马车渐渐进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影,正是郭玉仁无疑。
“郭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慧姑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妹妹,我们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一灯大师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因为他伤势太重不能移动,慧姑留在了寒山寺那边照顾他。妹妹,恐怕还要麻烦你继续跑一趟了!”
郭玉仁气喘吁吁地开口,神色间满是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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