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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夏,柳州首富唐家大宅内,一个身穿粉绿色衣裳的小丫头正坐在廊下打着瞌睡。远处长廊走来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妇人梳着整齐的头发,深蓝色的衣裙,干净利落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喜鹊登枝红瓷碗。
这妇人从穿戴和行动间就能看出她利落的性子,好似她这个年纪的妇人,浑身上下竟然一件饰物都没有。
妇人从长廊转出就看到了在廊下打瞌睡的小丫头,妇人皱了皱眉,快步走到丫头的面前,用脚踢了踢睡得正香的小丫头。
小丫头一惊,险些惊呼出声,看到来人,马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衣裳。低眉顺眼的喊了声“姨妈”
妇人抬头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斥责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不是知书、知画有事,哪里会轮到你照看大娘子,这点功夫都偷懒。还妄想跟着大娘子?”
小丫头虽然被骂了,可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不愉。依旧是笑嘻嘻的说道“大娘子在不喜欢我,也会看着您的面子的,您是大娘子的乳娘,这么多年照顾着大娘子。为了这点小事大娘子才不会说我呢!”
听到小丫头的话,妇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端着托盘小心的进入房间,刚刚将托盘放下,就听到室内传来珠帘碰击的声音。
妇人快步的走进室内,一抬眼就看到那雕花屏风大床上伸出了一只玉手。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正拨动挡在床外的纱幔珠帘,珠帘碰撞嘈杂清脆。
“大娘子,这些事情还是由老奴来吧。”妇人快步上前,接手了那只玉手的工作,将挡在雕花屏风大床外面的纱幔珠帘全部撩起。
纱幔撩起,屏风大床上坐着一名清秀的少女,少女小巧的瓜子脸上嵌着双杏核似得的黑瞳,可能是因为刚刚起床,双眸还带着水汽,更显得动人。
听到妇人的声音,少女清秀的脸上泛起了笑意,一双小小的玉足从屏风大床上伸了下来。
妇人马上走到床榻前将一对缵着珠花的绣鞋放到了玉足的前面,半跪在脚踏上帮少女穿好绣鞋,接着伸出双手将少女搀扶下床。
“展娘,什么时辰了?”少女被搀扶着坐到妆台前面,探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窗外日头依旧很足。
“大娘子,还早的很呢?刚刚过了午时三刻,今个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展娘满脸的笑容看着少女,伸手打开妆台上的各类锦盒,从里面选出了一柄桃木制成的梳子,跪坐在少女身后,开始细细的帮少女梳理着头发。
“母亲让我未时前过去,故不敢贪睡。”少女冲着铜镜中的妇人甜甜一笑。随后又开口说道“倒是养娘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过来,知书呢?外头日头正大,养娘小心被日头打着。”
妇人听到少女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是唐家大娘子唐依枫的乳娘,一直都在大娘子身边照顾着,直到大娘子十二岁,她才在夫人的安排下成为了大娘子的管事大娘,在外面大娘子总是称呼她为展娘,但没人的时候唐依枫总是愿意叫她养娘。
她心里明白,大娘子记得她们之间的情分才会这样亲近与她。
“呵呵,大娘子,夫人为了您可是煞费苦心啊,将几年前的账册都搬了出来,物件实在是太多了,夫人房中的薛娘就将知书借了过去。老奴本想着大娘子能多睡一阵的,没成想您也惦记着这事,好在老奴在也能服侍您。”展娘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对着唐依枫说道。
“这么大的日头,养娘何必赶过来呢,想必知画也快回来了,况且即使知画没回来,您还担心我没有使女用么?”依枫淡淡的一笑,眸中尽是笑意。
“那怎么能一样呢,老奴也很长时间没有给大娘子梳头打扮了。”展娘一边说一边更加细心梳理着头发。
少女乌黑的长发已经被展娘的巧手梳理成漂亮的螺髻,右耳边单独垂留一缕秀发。展娘用一个象牙雕空的发环将这缕秀发固定住。又取了粉紫色的丝带细细的缠了几圈才停手。
之后又将妆台上的一个漆木盒子拉近,将盒盖打开,一层一层的拉开盒子,整个盒子竟然可以成扇形展开,盒子里装着各式的发簪花冠。
唐依枫望了一眼盒子里的首饰,对着铜镜说道“今日去母亲那里求教,养娘的这个螺髻很好,就简单一点。”
展娘也点头称是,随后在漆木盒子中拿出两把镶着珍珠的银梳,在唐依琳的头上比对了一下,将两把银梳插入发髻两旁,又从盒子中拿出了一个蝴蝶形状的翠玉发簪点缀在螺髻上。
仔细端详了一下才笑着点头。展娘手巧,很得唐大娘子看重。唐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唐夫人却是出身高门的大家婢,对家中两个小娘子的教育全都照着大家族的规矩,所以即使唐大娘子今年才十四岁,平日里也梳着双髻或流苏髻。
只是今日唐大娘子要去夫人那边求教,所以还是简单一点的好。展娘又帮着唐大娘子穿好襦裙、褙子,才服侍她去花腿桌前坐好。
“大娘子,这是老奴亲手熬制的解暑汤,您先用点,这个时辰想必夫人也歇着呢!”展娘笑着将托盘上的瓷碗放到唐依枫的面前。
唐大娘子再度露出笑容,直接拿起匙更小口的喝起汤。
没一会外面又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少女鞠手走了进来。“大娘子醒了,可是因为今日日头太大,过了暑气?”
进来的少女是唐大娘子的贴身婢女知画,她同唐大娘子的另一位使女知书不同,她们全家都是奴身,卖入唐府。而唐大娘子的另外一位使女知书却是良身,签的活契,等到了年纪就可以出府嫁人。
知画因为是奴身,和唐大娘子的感情也不一般,自唐大娘子六岁起,知画就跟在身边了。
唐依枫看到入门的是知画,心里微微失望,但还是笑着说着“心中有事,睡不安稳。也不知知书什么时辰才能返回。”
听到唐大娘子的话,知画噗嗤一声笑了“大娘子这是担心夫人准备的物件过难,想找知书透个风啊!”
唐依枫被知画戳穿了心思,面颊微红,斜睨了知画一眼。
展娘也瞪了知画一眼“姐儿,逾越了。”
知画对她们的反应丝毫不在意,反而冲着展娘甜丝丝的叫唤“展娘、展娘”那一声声的尾音拖得老长。
弄得唐家大娘子也跟着笑出了声,这才停下来。
“大娘子,咱也走吧,刚才奴婢看到小娘子已经朝着夫人那边去了。”知画看到依枫笑了,随即提议出发前往北院。
“怎的不早说,依琳都走了,咱们也快点。”说完唐家大娘子就以起身,展娘连忙过去将大娘子裙角摆好,之后就恭送唐大娘子出门。
唐依枫只是带着知画朝北院走去,外面日头甚足,没一会额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因为知道依琳走到了前面,所以依枫更是加快了脚步,走进北院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知画赶紧上前,细细的将唐大娘子脸上的汗擦拭掉。随后两人相继踏进了唐夫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