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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熙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驾驶舱的灯光不算太明亮,可手表上的钻石依旧能闪着让人不舒服的光芒,在东京上空已经盘旋了20分钟了,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厚傅左,要是再不决断,飞机会没油的。
“Captain……”茹熙喊了他一声。
厚傅左面无表情保持沉默,只让人觉得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Captain,照这个样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难道你还要等下去么?”
“茹熙,以前我和你说过什么?能有最优选择的情况下,就要尽力去尝试,这个飞机上有人等着和家人团聚,有人是来游玩的,有人等着和爱人见面,你这样容易就放弃而去选择第二个选项……”
“安全第一。”资茹熙冷冷地打断他,“这时你告诉我的。”
这时,东京成田机场的地面指挥塔传来消息:“Huaxia 506H,Visibility is 500 now, Runway 34R cleared for landing,wind 30 at 120 ,ground braking force minimum。”【能见度500,跑道34R可以降落,风速30节120度,地面制动为最低值。】
“500!”资茹熙咬着唇看了一眼厚傅左,这么低的能见度,要怎么降落!
“Landing!”厚傅左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机不可失,我会落给你看的。请求雷达引导。”
资茹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厚傅左,他怎么可以做什么冒险的决定!这不像他!
“愣着做什么!请求雷达引导!”厚傅左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吼了她一句。
“今天不像你,Captain,我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勉强!我们还有油可以飞到北海道!”资茹熙觉得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所以不予合作。
厚傅左的眼睛变得极其阴冷,嘴角微翘着,看了一眼资茹熙:“茹熙,你现在自己有本事了是吧?可以不用依赖我了是吧?我再说一遍,可以选择最优的时候,我不会退而求其次。”
然后他自己打开无线电道:“Request Radar Vector ISO 01R” 【请求雷达引导ISO 01R】
东京指挥塔:“Huaxia 506H, Tokyo approaching, radar vector ISL at 90 degree, keep height at 12000 feet.”【东京进近,雷达引导至ISL方向90度,维持高度12000英尺】
资茹熙看着厚傅左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一意孤行了,没办法,作为副机长,此时必须帮他,于是抢他一步按下无线电对话按钮道:“This is Cockpit,we are ready for landing。”【这里是驾驶舱,我们准备好降落了。】
得到东京控制塔的答复后,她沉住气撇头对厚傅左说:“跑道已经开放了。”
厚傅左点点头,握住操纵杆的手心有些微汗,嗓音依旧低沉平稳,道:“准备进入着陆姿势,偏航校准交给你了。”
资茹熙:“Roger!”
两人神经紧绷地盯着高度仪,驾驶舱内似乎连相互的喘息之声都可以听得到。
厚傅左:“500.”【高度500】
资茹熙:“checked。”【确认】
厚傅左:“Approaching minimum”【接近最小值】
资茹熙:“checked”【确认】
几秒后高度仪器刚降到达到260,资茹熙立刻道:“minimum!”可抬头一看,地面跑到的引导灯连影子都没有,窗前白花花一片,是黑暗中飞速撞向挡风玻璃的雪花。
“不行!Go round!”【复飞!】茹熙大叫,却发现厚傅左并无复飞的打算!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此时突然发现地面侧风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大,踩着偏航踏板的脚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把资茹熙惊出一身冷汗,咬着牙,坚持着,不管怎样,自己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位!
当高度将到200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地面应到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的两个音:“Landing!”
十几秒后飞机轰然坠地,茹熙只觉得脚上一震,那一瞬间她的牙齿狠狠在自己圆润的唇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脚腕处传来的痛感几乎让她眼前一片漆黑,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跑道的尽头停住了,她缓缓将脚从踏板上拿下来,鼻子一酸,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地掉出来,嘴角一阵咸腥。
厚傅左此时似乎也清醒过来,他茫然看着资茹熙红肿的双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刚才有多么可怕。
“茹熙……”他伸出手去,捧住她正在哭泣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她湿冷的面颊,唇角的血迹未干,融进眼泪里,默默在他心尖化开。内心的矛盾和歉意,还有对着个女人无法割舍的情正肆意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真的恨不得将她紧紧抱紧怀里,狠狠吻住……
“茹熙,刚才要是可以跟你一起死了该多好。”他精致的嘴角竟颓然昂起,眼里绝望而痛苦的黯淡好像堕入深渊那般。
茹熙转过头去,他的目光让她觉得可怜又可悲,看着都恶心,她瞪着窗外,能见度再一次降低,疯狂的雪片被寒风裹着在空中打旋,远处的灌木被无情地拉扯着,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它们紧紧抓着地面的根茎的那些撕裂的剧痛,痛得她最后一丝同情都在着狂风里被吹散了,连同着以前他陪着自己所走过的那些岁月,一起破碎、散落。
“跟你一起死?”她嘴角忽然似窗外无情的风雪那般地嘲讽着翘起,忽地站起来,轮圆了膀子狠狠给了厚傅左一耳光,“疯子!”动作风驰电掣,不带一丝犹豫。
然后她正了正自己的制服,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这件事我会向监察官报告的,我绝对不会,再和你踏进同一个驾驶舱!”
他垂着头陷在驾驶座上,高俊挺拔的身形此时像一个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面颊火辣辣地疼着,却让此事的他痛快极了,“不用了,再过两周……”
“跟我没关系,”茹熙打断他,“你的事,不用告诉我。”开门,抬眼,门外正站着方华,资茹熙满脸漠然,她是刚好站在这里也罢,还是偷听了一阵也罢,以后都与她无关了。
“辛苦了。”茹熙作为副机长那样跟她点点头,随后提着箱子慢慢挪出去,脚腕还在疼着,她咬着牙,心里隐隐开始不安,低头打开手机,竟然一串未接来电,都是齐明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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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请问哪位?齐部长现在正在开会,需要我帮您留言么?”回拨过去,传来助理年轻的嗓音。
茹熙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九点半,他还在开会,于是对着酒店房间窗户里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像瑶瑶头,灯火通明的东京道路,现在依旧车水马龙,对面大厦的光点正好投在自己的眼睛上,好像眼泪那样闪着,“没事,就说是资茹熙,活着到东京了。”
助理一听口气立刻变了:“哦!原来是部长夫人,您好!还有什么要我转告的?”
茹熙:“恩——没了……不,额……提醒他早点休息。”她讲完这句话,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嘴角的伤还在痛着。
她团成一个球缩在软绵绵的床上,怀里紧紧抱着被子,之间深深陷进棉花里,眉头紧皱,窗外的风雪被完好地挡在酒店的双层玻璃之外,可那股子寒意却一点没差地透进来。她闭上眼睛,整个人昏沉沉的,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风雨飘摇、惶惶不安。
她甚至开始怀念齐明哲的怀抱了,还有……那个早上带着痛楚的温存。
上帝!茹熙把脸陷进被子里,耳根红着——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悠扬的钢琴声又起,茹熙拿起手机,脖子根拿点粉红瞬间窜上面颊,明哲的电话!
“喂?”
“哦!部长夫人,我是助理小杨!”
茹熙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红云慢慢退下来,镇定一下自己,平静开口:“什么?”
“我想起来齐部长下个礼拜要去澳门开会,然后紧接着有个国际机场管理的颁奖仪式在东京,我想着您是不是可以先在东京待几天,然后跟齐部长好好一起玩玩。他都好几年没出过门了。”
“是么……”茹熙神情有一丝落寞了低下头去,“他没告诉过我。”
“您不知道么?关于机场运行模式的创新,羽辰机场是今年被提名了,CEO梁总亲自要他跟着一起去的!”
“哦……谢谢你。”茹熙挂断了电话,看着自己工作笔记上的日历,无奈摇摇头,凑不到一起去的,这事他连提都没跟自己提,她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于是又朝后倒下去,闭上眼睛,让自己尽快睡着,忘记那些烦恼的事情。
“啊——!”她忽地又弹起来,打着哈欠气恼地抓了抓头发:“飞行日志还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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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东京的雪更大了,资茹熙到银座买了一双新款的皮靴,手里捧着抹茶的味的拿铁,在东京的大街小巷一个人压马路。
以前大学里修过的日语这么久了也全丢了,唯一记得就是“arigato”——谢谢,还有“suyimasan”——不好意思。东京人让人发疯的日式英语在机场茹熙已经领教过了,只是问路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好不容易在各色大叔、大妈、学生、职员的指点下找到了手册上介绍的铁板烧店,她撩起门帘,低头钻进去,伴着店员们热情地一声呼喊:“yilaxiayi!”一股子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随意挑了一个靠窗口的座位坐下,东张西望了一阵,然后跟点单的伙计指了指邻桌一个吃得正香的姑娘道:“same!”
小伙计一副明了的样子友善地点点头,把单子递给在明档里臂走龙蛇上下翻飞炒着一堆海鲜的店长。
这时茹熙手机响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二媳妇啊,我是舅舅!”
茹熙一皱眉,“舅舅?”
“明哲后天去澳门开会的事情你也知道吧?他让你帮忙定张机票,正好我也要去,茹熙能不能……”
“哦,我明白了,我会看着办,你把身份信息发给我,办好了告诉您。”她叹口气,就知道这种事情躲不过。以前拿舅妈找自己要机票的时候她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拒绝,可是现在是婆婆家的人,就算是揩油,她也只能挨着。
“铃铃……”忽然门蓝樱花的口帘下缀的铜铃一响,有人掀开门帘低头钻进来,茹熙转头,目光正与他的相撞——厚傅左。
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他身后,空的——他一个人来的。
进来的厚傅左见到屋内穿着一身香奈儿雪白色高领毛衣的资茹熙也是一愣,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拉开她背后的一张椅子,与她背对背坐着。
“现在你也学会打扮了。”他低沉的嗓音传进茹熙耳朵里,像他还带着雪花片的黑色皮夹克一般,厚重、冰冷。
茹熙不想理会他,只低眼看着手机,帮明哲和舅舅订机票,冷冷一笑,回道:“勾搭女人至少也要找个未婚的,Captain厚。”
然后看着手机上的公司页面关于澳门“爱情圣地”的介绍,她寻思着,最后无奈叹口气,关掉网页。
“茹熙,你还记得你还在当小飞(只能坐在驾驶舱后部看着)的时候,跟我说以后到了日本一定要跟以后可以过一辈子的人一起来这家店吃铁板烧?”
茹熙夹起一块白萝卜长大了嘴塞进去,狠狠嚼着,有些不耐烦道:“Captain,这年头山盟海誓都不能信,那种玩笑,又能算什么呢?我过来只想吃点好吃的海鲜而已!你能不能别再讲些无聊的话?干脆坐到我对面来,不就同事见一起吃顿饭么!你至于这么别扭!”
见厚傅左不动作,她干脆站起身,把还没下锅的食材拿到厚傅左那一桌,然后不客气地倒在那一桌已经热了的铁板上,然后有些笨手笨脚地翻弄着。
厚傅左看着她一脸漠然的无所谓,她昨日嘴角的那一滴血好像真的滴在他心尖一般,活活在上面灼出一个洞来。当初不曾想过,与她分手会这么让自己痛不欲生,也没想过,原来真正要放下一个人会这么难。这几个月他一直在避免与她见面,他害怕面对她哭红的眼睛,害怕面对她憔悴的脸,害怕面对她怨恨的眼神。
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都他用来自我安慰的,真正的残酷,是这样面对面时的满脸不在乎!
厚傅左的双眼于她似乎已经没了力道,她只是专心吃自己的,偶尔漠然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淡棕色漠然的眸子依旧清澈无比。窗外白色耀眼的雪堆将阳光送进来,将一层淡淡金色光辉轻洒在她脸上,白皙如珍珠般的皮肤散发着属于她的光彩。
她是从蔚蓝的大海里几十年孕育出的一颗洁白温润的圆珠,她的光泽是如月光温柔的,不似方华钻石般闪耀,刺目无比。她有着她自己的节奏,自己的气质,自己的自尊。
“嘶!”茹熙皱着眉头叫了一声,不小心被溅出来的油滴烫到的手指。厚傅左盯着她,竟然一把拉过她的手,然后张口含住她被油滴烫到的手指,抬起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茹熙一下愣住,惊讶继而荒谬地望着他,怎么?过去以为是衣领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的她,现在终于发现是一枚珍珠胸针,想要回来了?
无耻!
她一下子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当众响亮地“啪!”地一声,甩了厚傅左一个耳光,回身愤愤然冲出店铺,在东京依旧湿滑的路面上暴走。
她的一路划过路边冬青树上的积雪,冻得手指已经发红,可是他的味道,茹熙已经不想再沾染分毫。
晶莹洁白的雪啊,拜托,把他粘在她手上的痕迹洗掉,最好连同和他的种种,一起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