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盛情难却

殷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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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荣,请您移步。”李清泉对陈晚荣是越来越尊重了,居然说得这么客气。

    想想初见时的光景,李清泉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目光从头顶上望过去了,而现在客气得让人别扭,陈晚荣有点生硬的道:“老爷子,您说得太客气了,我都不习惯,您再这么客气我真的是不敢生受了。”

    李清泉呵呵一笑,道:“不是我不会尊重人,是要看值不值得我尊重!象晚荣这样的能人我打心眼里佩服,想要不尊重都不行。晚荣,请!”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晚荣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任由他了,道声请,和李清泉肩并肩的出了门。李清泉带着陈晚荣朝右走,过了两道门,来到第三道门前,推开门,侧身相让:“晚荣,您请进。”

    陈晚荣告声罪,一步跨了进去。一进这屋子,陈晚荣眼前一亮,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四下里一打量,屋里放着一张精致的檀木桌,几张雕花椅子,椅子上放着松软的天蓝色茵褥。桌面为一块绣着团花图案的桌布盖着,瞧不清桌面的式样,想来不会差。

    墙壁上绘着一些壁画,花鸟虫鱼人物都有,画工不怎么样,应该出自普通匠人之手,没什么奇特之处。唐朝的壁画很是流行,他又不是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壁画要求不高,略作装饰就成,和我们现代社会装修差不多,画些画不使过于单调就成。

    最吸引人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书生面对着一个瀑布。这瀑布又宽又高,白银似的飞泉临空泻下,激起无尽的水气,气势磅礴,陈晚荣仿佛听见那轰轰隆隆的轰鸣声,忍不住赞声好。

    陈晚荣不是古玩收藏家,对字画的研究不多,但是现代资讯发达,在网上看过不少艺术品的照片。看得多了,眼力也就上去了,虽然没有达到收藏家的水准,但好赖还能分辩出来,这画的线条流畅、细腻,色彩适中,尤其是瀑布的奔涌之状活灵活现,让陈晚荣叫绝。

    “晚荣是赞这画儿吧?”李清泉一步跨进来,顺手带上房门,指着墙上的画介绍起来:“这是郑老爷子的手迹。”

    郑老爷子的名字陈晚荣听了一次又一次,见他画功如此了得,心想此人一肚子学问却来从商,一定是个“儒商”,在画上一浏览,只见落款是“郑建秋”,原来李清泉嘴里的郑老爷子叫郑建秋。

    李清泉吼一嗓子:“孔伯,送过来。”

    隔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来喽!”

    不一会儿一个鬓边现华发的老苍头拎着一个食盒过来,食盒上雕有飞鸟图案,做工很是精致,份外好看。老苍头右手里还拎着一个白瓷酒壶。

    老苍头把食盒放下,就要忙着摆上,李清泉手一挥,道:“孔伯,不劳烦您了,我自个来就成。”

    孔伯应一声,冲李清泉微一躬身道:“东家,那我告退了。这位陈公子,您请慢用。”最后一句是冲陈晚荣说的,说完这才退了出去。

    这是陈晚荣第一次给人叫公子,听着挺别扭的,心想自己一身撂满了补丁的衣服,有哪一点象公子?礼貌的回一声:“谢孔老伯。”

    孔伯退出去,把门关上。李清泉揭起盖子,从食盒里取出食物摆在桌上。这食盒还挺能装的,盘盘碟碟、杯杯盏盏的一下子摆了不下十个之多。

    李清泉把墙边一个食盒提了过来,往桌子上一放,在食盒上轻拍一下,颇有几分自豪的道:“晚荣,您猜猜看,这里面是哪种好味?”

    陈晚荣一瞧这食盒是用竹条做的,不过这竹条经过巧匠之手,宽窄厚薄差不多,格外精致。流畅优美的线条汇成一幅好味正酣的画儿,画中的人物围桌用餐,杯来盏去,好不惬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光瞧这食盒就知道里面的食品必是美食,只是陈晚荣对唐朝的生活细节所知不多,更不知其中是何种美味了,还真给李清泉难住了。

    见难住了陈晚荣,李清泉不无几分得意,眉梢儿一扬,道:“晚荣,您瞧仔细了。”把食盒的盖子揭开,双手伸进食盒从里面捧出一包东西来,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这东西包装非常精美,是一块鲜艳夺目的上等丝绸包裹住的。上面打了一个结,还有一朵好看的布花点缀其上,使得原本就花式新颖的包装更加丰富多彩。

    包裹的下端是个圆形东西,好象是瓷碟之类,碰到桌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光看食盒就不得了,再看到里面如此繁复的包装,陈晚荣心里一个劲的感叹,我们的祖先想法何其多也。

    李清泉熟练的解开结,丝绸滑落,露出里面的油纸。油纸上堆着晶莹的冰块,正冒着白色的冷气。李清泉把冰块抖在丝绸上,再把油纸撕开,一股混杂了肉香、花香的清香扑鼻而入,很是诱人,馋得陈晚荣不住的吞口水。

    一个白瓷细碟上装了满满一盘花儿,圆形的紫苏叶上整齐的堆着一些花,白的、黄的、蓝色的都有。鲜花中间还整齐的摆放着生姜片、细萝卜丝,大小长短均匀整齐,刀功非常了得。陈晚荣是个厨房好手,也是不得不叹服这刀功。

    “这是松江鲈鱼脍。我今天上午派人去县城买的。”李清泉给很是吃惊的陈晚荣解释。

    松江在现在的上海,而宁县在现在的西安附近,两地相去两三千里,这要什么样的效率才能保证质量呢?要知道鲈鱼属于鲜活类,要是死了就失去味儿了,李清泉以此待客,必然是其味道鲜美,要不然谁还去买?

    我们的祖先居然有这等本事,陈晚荣惊异不已,暗中吐舌头。

    “老爷子如此厚情,晚荣铭记于心。”一餐饭算不得什么,但是鲈鱼脍从两千多里以外运过来,何其珍贵,李清泉对自己如此上心,任谁都会感动,不能怨陈晚荣。

    李清泉很是享受这话,呵呵一笑,眉梢儿一轩:“晚荣,区区之事,不要放在心上。您给我出的主意千金难买,请您喝顿酒又算得了甚么?这鲈鱼脍并非是在松江做好了送过来,而是把鲈鱼运到长安,有人买才现切现卖,是以味道特鲜美。”陈晚荣一脸的惊讶之状,他是久经世故之人,猜到陈晚荣的想法,这才特的解释。

    比起做好了从松江运过来,这方法更能保质保鲜了,陈晚荣不得不叹服于我们祖先缜密的心思。

    “松江鲈鱼美”的名字脍炙人口,陈晚荣一转念头就明白为什么关中地区能吃到产于江南之地的鲈鱼,那是因为唐朝不仅有高度发达的商业,还有便捷的交通。关中和江南虽是有两三千里的路程,快马送来也不过两三天就可以到达。

    饶是如此,唐人的高效率还是让人惊讶,让人叹服!

    “为了保证鲜味,就得用龙脑镇住。”李清泉拿起一块冰块,放在眼前道:“这龙脑晶莹透明,特好看。”

    龙脑?陈晚荣先是一愣,继而看见李清泉手里的冰块,这才明白过来,唐人把冰块叫龙脑。在我们现代人眼里,冰块和龙脑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唐人却能把二者联系在一起,要不是陈晚荣亲耳听见,还真不相信唐人居然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

    李清泉变戏法似的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细瓷碟放在桌上,再拿出一个三寸高下的瓮,这瓮釉光闪烁,色彩鲜艳,非常好看。在瓮上轻击两下,李清泉接着给陈晚荣介绍起来:“这里面装的是佐料。”

    拔出塞子,把瓮口对准细瓷碟,一种金黄色的粘稠佐料缓缓倒在瓷碟里,喷香的清香之气扑鼻而入,端的好味道。清香之中还有一股熟悉的葱花味,陈晚荣定睛一瞧,调料里正有不少葱花,大小长短均匀。更难得的是,葱花并没有变形,还是圆柱形,鲜活得好象刚刚切出来一般。

    “坐坐坐!”李清泉把鲈鱼脍摆在最中间,邀请陈晚荣坐下来,在陈晚荣面前放上一个精致的酒杯,拿起酒壶朝杯里筛酒,桃红色的酒浆注入酒杯,一股熟悉的葡萄酒香蹿入鼻管,原是葡萄酒。

    观察力极强的陈晚荣看见酒浆顺着杯壁缓缓流下,其速度相当慢,知道这是上等好酒。等到李清泉筛好酒,陈晚荣把酒杯微侧,在酒和杯壁结合处有一层琥珀色的水状体,笑道:“老爷子,这是十年佳酿,不知我说的可对?”

    李清泉把手里的酒壶重重一放,失声问道:“晚荣,您是咋晓得的?”

    很明显这话太出他的意料了,陈晚荣笑道:“我看出来的。葡萄酒好不好,不用喝,一看便知,这看的方法有三种。”知道他会接着追问,陈晚荣不容他问出来,往下解释:“从上面往下看,要是酒浆清澈,说明这是好酒,若是浑浊不清,那就酒味不纯了。第二种方法就看酒浆顺着杯壁流下的速度,速度太快说明酒不好,缓慢的流下,那就是好酒。第三种办法,把酒杯倾斜,看酒浆和杯壁结合处有一块水状体,要是呈蓝色的话那才三五年,若是红色不过五六年,若是琥珀色就是十来年的佳酿了。”

    葡萄酒是在唐太宗时期从高昌国传入唐朝,据说唐太宗曾经亲自监督酿造葡萄酒,酿好之后分给群臣饮用。葡萄酒因其味美而广受唐人的喜爱,但传入才几十年,唐人对葡萄酒的研究还不够深入,“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样的名句要到稍晚才能写出来。

    再者,李清泉一个土财主哪里懂得这些看酒之法,这番话听得他惊奇不已,把酒杯侧过来一瞧,果如陈晚荣所言酒浆和杯壁结合处有一块琥珀色的水状体,对陈晚荣佩服得五体投地,扯着嗓子道:“晚荣啊晚荣,您又教会我一种本事!郑老爷子就好这陈年葡萄酒,却没有晚荣这般看酒的本事,高,委实高!”

    在陈晚荣来的那个世界,酒的种类琳琅满目,而陈晚荣嗜酒算不上,喜饮几杯,没事做就找些资料,学些品酒之术,以此来逸情,没想到居然让他佩服成这样,笑道:“老爷子,一点小术,不值一提。”

    李清泉右手在桌上轻击,道:“小术也是学问呐,是学问呐!”端起酒杯,道声请,美美的喝了一口,这酒的滋味本身就很美,再有陈晚荣这般高明言论佐酒,这滋味就更长了,美得不住咂舌头。

    拿起筷子,轻轻把紫苏叶上的花儿拨划到一旁,露出下面的鲈鱼脍,只见摆得整整齐齐,厚薄均匀,并没有因为宰杀一段时间而变色,还是鲜活如生时。唐朝没有冰箱、冷柜、保鲜剂这些辅助手段,能保持得如此完好,实在是了不起,陈晚荣打从心里佩服我们祖先的智慧。

    “这鲈鱼脍冬用葱,夏用芥末,味道才上佳。”李清泉夹起一块鲈鱼脍,略一打量,赞道:“这刀功真是了得。薄得象一张纸,却没有一点损伤,轻轻一动就象风中的纸片,会出现好看的波浪。”

    一边说一边轻轻晃动,肉片立时出现波浪状,端的好看。李清泉接着说:“要是会口技的话,可以用来当乐器使用,吹出来的乐声清新悦耳,和乐器发出的没有两样,郑老爷子就会这手本事,可我没有学会。”

    唐朝的脍品就是我们现在的肉片,鲈鱼脍也就是生鱼片,在唐朝广受欢迎,其制作技术让人惊讶,尤其是那刀功更是一绝。切出来的生鱼片可以当乐器使用,这不是吹牛的,是史有所载“轻可吹起,操刀响捷,若合符节”。

    这餐饭虽只进行到现在,陈晚荣一次又一次见识了我们祖先的伟大智慧,食品既求精细,更求功力,处处透着不凡的智慧。

    陈晚荣心气陡高,端起酒杯道:“老爷子,干!今儿不醉不休了!”见识了我们祖先的无上智慧,陈晚荣心气陡高,用我们祖先的无上智慧佐酒,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