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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收了那套有些破损的旧书稿,却是心中感慨。如果说当日自家兄弟不曾要东翁的谢银,皆是因为自己之事,此刻见老主簿如此之举,便已说明自家这兄弟原本就是个极有分寸的。
显然这老主簿也已知晓了大概,才这般转手送了这套书稿,说来自己母子三人,反倒成了此桩的最大收益者。
要说东翁家得以廉价置办下那六亩多地,原是因为自家兄弟举手之劳。却不知,自己那位女学生的栽桑放羊之法,才是真正让人动心之物。而老主簿过手办妥了地契文书,便得了他家谢银十两,看似轻松惬意的很,属不住,都因其如今有些年岁了,一心只求着能安安稳稳多留几年,若是不然只怕也不会将这两锭银子,看在眼里。
再看自家却是既得了好地,又使得东翁为感谢,不但补齐了园中的桑树,还与佃户们说定了,看护一事。余下,只要学着东翁家,设上一间蚕室就好,毕竟饲养蚕桑与东翁家混在一处,与两家而言都是略有不妥。
别看这些日子来,东翁姑侄几个待自家不薄,但此事关系各家之利还是及早妥善安排,才是最好。不过多出这修建蚕室一桩,倒是要与自己这兄弟借渡一二。
坐定径自续了茶水,才略露愧色启口道:“要说我那东翁真是难得的好相与,只是先前那圈桑林的银子,已将随后半载的束?一并提前支度了来。我又想着养蚕之事,还是与他家分开两旁才好些,所以这蚕室却不得不另建一处。”说到此处,不免幽幽叹了一声。
本来自己这三弟家的小日子,也算过的滋润,只是五年前父亲便已辞世,这家却是早就分了。要说大哥也算厚道,按常例将三成的家业均分给了两位兄弟,虽说当初三弟已有些能耐,搬去了城郊一处小镇过活,但终究不是长子的身份,手中只怕也无太过闲置银两。
而且,那一惯节俭的弟媳,就是对她娘家兄弟姊妹几个也鲜少替补一二,如今自己这个大姑身份,怕是难上加难!
却不想那旁贺胜武只是略顿了一下,便已笑着摇了摇头,顺势将怀中的小布包取了与她:“你家弟媳早已想到这层,这不今日赶着来看我外甥不过是顺路而已。喏,这六两银子刚好够起一间土屋,再让人四周围上一圈篱笆,也足够了。”
“哪要这么多,先前我已从佃户那里打听清楚了,一间能摆下小二十张蚕的屋子,有三两半银子已是足够。就算往后再添多上几亩桑园来用,也无须再添建蚕室了。说到这儿,那旁的贺胜武也已听出了自家二姐的心中笃定,不禁几分惊喜,又有一丝感慨。
看来前次与自己提到的那种,能肥地省人手的法子,真是能成?
早在当日二姐让老家人送信来,询问置桑林一事起,自己与兄弟两个也都为此捏了一把汗。想到原先不并擅长打理经济一事之人,突然说要置林养蚕,除了吃惊之外,几乎不作其余之想。
然而在被方家七夫人身边的家管事妈妈,一番细述端详后,就连自己那惯懂经营一桩的浑家,也止不住的连露喜色。就此自己才算真正按下心来,但今日再听二姐笃定无比的言辞,都不由得冒个旁的念头,是不是也该跟着自家二姐学上一回,咱们也顺便凑上一脚?
要是此刻他那浑家刘氏,知晓了当家的这份想头,必定顾不得其它先在他脸上亲上一口。说来这贺家的老三媳妇刘氏,虽是个普通庄户人家的女儿,却因早年间家境不济之时,随了外家舅母在镇上的富贵人家办喜筵时,帮过几回厨活。
单是她那一手好汤菜,就是得益于那会儿同去的领头厨娘,只是照自家如今的情形,却难得有机会做上一回罢了。不过到底是在镇上大户人家里见识过不少,自那时起对这经营一事,就颇为上心。
随后当家的又同衙门的捕头、书吏之流交好,自是明白了背后乌有倚仗,还是莫要插手其间为妙!但眼下瞧见大姑子的东翁,却是有那方家为倚仗,自是乐见其成不说,还盘算着待两年后,能否借着大姑子的光同那位夫人说上两句,也学上一回这打理桑园之法,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自那日起得了消息,这贺家三媳妇就不曾如先前那般,只晓得紧抓着手中的钱不放,到叫外人占了这份先机。虽说是为了日后有利可图,但这般爽快借了银子与赵贺氏打,到底令其心生感激。
不提旁的,单看在往日自家兄弟多少暗地接济一二,便知老三媳妇并非外人传言的那般,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只是,自那年分了家后,兄弟三人中惟有贺胜武不善伺弄田地的,不出两年功夫就只得将那一片中田佃了与人种,自家搬去了镇上居住。
也正因此,如今看似风光的三弟,实则未必能与其余兄弟俩作比一二。要知道,贺家年级最小的四弟,才是家中最像亡父的儿子,但凡是田里能长的,每每能比旁人家多收半成以上,就是他的能耐。
当年虽与老三一般,分得了中田若干,却在五年后的今日生生过半之数。村里人家就没有不晓得的,俱是因为这些年他这一房,不但守住了自家的所有,还另外租借了旁人家闲置的土地来用。历经数年之后,便有了明显的变化,就是贺家老四手中的水田之数,已是直追村长家的数目,只是略逊于往日的村中首富,自家长兄而已。
至于为何往日的村中首富,如今花落别家,正是因为贺老大夫妇俩都不善经营所致。如今家中田地、屋舍全都守得齐全,却一直再无添置,自然是不进则退,落于人后咯!
即便如此,还是远胜于贺家老三那般,仅靠守着一间不大的门脸儿,每月里收几两银子的租子过活。即便再算上租借田亩那份,也是多有不及。
因此,在赵贺氏看来,只等这一年下来自家桑园里,若真如小东翁所估算的那般,进项颇丰。旁人姑且可以不帮手一二,但这三弟一家是无论如何,都要顺带拉上一把的。
想到关键之处,不免索性将今日之举,一并告知与与他。
“什么?二姐你居然想从今往后便跟随了那位表小姐,可那位如今才多大!岂能知晓数年后,他家姐弟几个不被家中长辈,接回自己家中去?”说着难免古怪万分地看了自家二姐一眼,摇了摇头。
显然这旁之人早有所料,并为急着辩解,反倒偏转身子望了一眼娘家所在那方,低声反问一句:“在你看来,四弟近些年来挣下的这份产业,如何?”
“二姐问多寡?”就见她微笑颔首,便自顾自继续言道:“要说村里惯会种田的老农,也不过如此了。更何况,老四媳妇也是个勤快人,忙完了家里的活计,也能帮着一起打理田地,自然过得旁人家都强上三分,也在情理之中。”
“由此可见,仅靠伺弄田地的手艺,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连声感叹,忙又转了话锋,直指要害之处:“那我且问你,倘若方家表小姐手中真有上佳之法,能让我那三亩半桑林,一年之内尽可出息这个数,三弟又道如何?”
看着自家二姐手中比出的数字,不禁已是一震:“断不能够!就算哪家佃户有专懂抽丝的熟手在,也未必就能多得这许多。”
“要说还真是有这么一户,只是桑园这头除了自己抽成了生丝后再寻商户来沽,却另有一档挣钱的门道。那便是先前托了三弟你,去寻来的断奶羔羊!”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还真领回了小羊来喂?”此刻已是一脸茫然的贺胜武,的确感触到了一丝异样;“莫非二姐之前,曾经暗自提醒与我的那般,这方家的表小姐手中确有增添进项的妙法在?”
此时说话,再不敢朗声而言,居然难得放低了音量,仔细问讯起来。听完全部细节后,顿时两眼愣直,万分懊恼:“我就知道,依我那浑家平日的精明来看,哪是愿意吃亏的主……。”后面一句尚不及出口,却被对面之人抬手拦了下来。
“说什么吃亏、占便宜的。要不是此番弟媳出手相助,只怕这事儿就不能成,须知这其中的以放养羊只肥地一说,还等我在年内试过一试,才好叫你们家也一同学起来。所以,才在之前稍稍透露了一二于刘氏知。”
说完后,忙不迭又补上了一句:“回家后,莫要与弟媳为此起了争执,这本就是我们姑媳间的私房话,你且做不知就好。”
“省得,省得,说句实在的,这些年要没我那浑家,打得一手好算盘,小弟家的情形可更不敢提。外人怎么说咱们不理会就是,可自家的事情,也只有自家最是明白哦!”
告辞了自家二姐,也不去别处溜达了,此时心中揣着喜讯,自是要快快回去同自家娘子,好生商议一番。这可是关系到往后几年,不对,指不定是几十载的大事件,可是草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