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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才刚说定了京城的落脚之处,就已马不停蹄忙起了铺中的各项,其中最为要紧的便是掌柜的人选。原本也曾有意让贺掌柜帮着寻个相熟的来,但一想到此番必得掩人耳目,不禁熄灭了念头,反倒定睛看了眼,那头正给自己带来消息的陆娘子。
“陆姐姐以为这掌柜的人选,由你家哥哥接手可使得?”
“什么,让我哥哥接手掌柜一事?”显然是被小姐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震得不轻。按理说,此前的南方之行中,最令人振奋的意外之喜,便是早被认定此生再无机会全家重聚,又谁知父兄竟然还奇迹般的寻到了她们姐妹二人。
但惊喜之外,也不免些许的不安同时袭来。原因无他,出身行伍之家的陆氏父子,虽侥幸在此次劫难中有幸逃出命去,但因此被上了贼寇的枷锁,也实处无奈。
然而,想要就此脱离了这见不得光的身份,却是谈何容易?因而此刻听了小姐的诚恳提议,先是一愣,转念之下也不免为之动心非常!
“若能借了此事脱身而出,的确是好事一桩,但不免会累及小姐的布庄买卖?”难得见其面露忐忑之色,这旁之人索性合上了手边的书稿,认真点了点头。
径自续了杯茶后,才不紧不慢解释起来:“今日看来,你哥哥入京初接手这掌柜一事,恐怕多有不便。既不懂经营之道,又怕被其先前的身份所累,反倒坏了商号的名头。但陆姐姐你可曾想过,此刻我身边也再无合适的人选,至少在见识与察言观色上,你哥哥只怕是远胜常人许多!”
见陆娘子面上也随之一松,但也只比先前略减了二分而已,不禁再度微微含笑,继续劝道:“这只是其一。另有两项恐怕更是你我该事前思量再三的。其二,自然是你父亲当初的一番肺腑之言,不提当年落草为寇之举,皆是被逼无奈。事出有因。无论如何,在那奉命缉拿的官兵们眼中却与那凶悍残暴的贼人,并无二致!”
果然听到这么一句,陆娘子已是全身紧绷,忍不住微微扣紧了牙关,忙又顺着小姐所指,深深望向了渲州所在那方一眼。
才又听得这旁之人,接着言道:“刚好借了入京之际,彻底同那方暂断了联系,才可安然脱身。至于你父亲同余下的人马。当然也可陆续借了此般手法,陆续让他们改换了身份,重新回到了先前那耕种的日子。”
听到这里,陆娘子也已隐隐压下了满面的忐忑,略带激动地拉住了小姐的双手:“真能这般脱开了山贼的身份。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他们这百多号的人马,怕是一时之间难以寻到合宜的去处?”
“这就是最后一项的必要。你们姐妹二人本就怀着报恩之心,才甘心留在我姑母左右,但如今却已不是那奴婢的身份。此番我提议让你们随后赶来,一则就是为了让你们另有落脚之处,而这京中的铺面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见对方欲出声回绝。这里也忙是摆手拦道:“陆姐姐先听我说完再劝不迟。你也知此番为何要同贺掌柜避了嫌疑,就是为了防着二房的暗中监视,若再添上每每寻我方帮村各桩辣手之事的郡王长子,更需谨慎三分。”
“因此,才想妥了这一举三得之法。你家哥哥既可借此先脱身而出,又可撑起这铺面一桩。更可让我安心隐在幕后,就此藤出空来细细研究有关二房手中的一切。与此同时,你家兄妹三人得以团聚也只是其中一项好处罢了,借由京城这段历练与见识,更能为日后帮助追随你父亲那队人马。早已脱离窘境,才是重中之重!”
顿住片刻,让其静心思量权衡后,才又轻声接了一句:“与其整日忧心忡忡,不如早做准备,努力找出解决之道,才是当务之急!”
“小姐思量周全,到底是我等之人望尘莫及!”说着已是盈盈拜下,深深一礼:“小姐同主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是无以为报,只一心助小姐您早日夺回自家的产业!不待成功之日,绝不离开小姐与主子身旁……。”
外头也已卸完了行李的陆二娘,此刻也已推门而入,同自家姐姐是并排拜下,激动万分:“愿同姐姐一起守护小姐身边,直到马到功成之日来临,方敢提及离去一事!”
稍稍愣神一二后,这旁婍姐儿忙已虚扶了一把:“既然明白了此桩的必要便好,至于日后要如何行事,让这一百多号人马顺利恢复了往日的平民身份,还是从长计议。想必有了你们哥哥的加入,才能群策群力,更添几分保障,毕竟对于这江湖上的种种,我们一行人中怕是再无合适之人了!”
就在今日陆家姐妹刚才来到之际,便定下了南方迎了他们兄长入京,任这布庄的掌柜一事,可见小姐对陆家的看重与信任,只怕除了当年那队始终衷心他家的庄户外,再无人能及了!
因而,得了此一消息便立即送了密信,再度上路赶着出京的老把式也同样是感激不已。别看只给了他家儿子一个学徒的机会,但对于原本跟随了大当家的,一路劫富济贫的山贼,过得实在不甚安稳。
何况,他们本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人家,若非实在走投无路,又有谁家愿意干着朝不保夕的勾当。幸亏得了这位有情有意的小东家看重,才得以让大家伙有了希望所在。
这会儿,让自己快马加鞭,转回渲州城中带上一家老小,迎了七爷一并入京,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再则,东家可是说的明白,这京城的铺面总要有伙计、学徒,往后自家随了七爷回来,便可父子一并脱了那山贼的身份,从此后便只是这铺中做活的而已,再无需担忧有朝一日被发配边疆不毛之地了!
原先,虽说听了大当家的明白告知,也曾有过种种幻想,但在大家伙看来却是难如登天。毕竟已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又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让他们满寨子的‘山贼’恢复了原先的农户身份,重新安稳度日?
如今怀中揣中东家的密信一封,却是再无怀疑了。虽因余下之人不如自家这般幸运,为之深深叹息,但只一想到东家的直言相告,便忍不住笃定万分。
能在短短一月余后,便将七爷同自己一家救出苦海,已是再明白不过了。只要多忍耐上一段时日,想来这其余之人的去处,也将不再那般遥不可及了。
正如陆娘子说的,这一间才不过两个门脸儿的铺面,就是想要多留几人下来,也是不能。懂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何况,能在这京城里安稳度日,早就惯在乡野的怕是待不足几天功夫,就要露了馅。
再别提,用这铺子多多挣钱,才好置办田地,悄悄安置了其余之人,往京城这片落脚。至于这东家为何想让他们一众,不远千里往这京城地界而来,如今这一身把式打扮的老韩头,也是心知肚明的很。
旁人不晓得,他却听得清楚,南方那片恐怕再不能回了,至少直到自家孙儿长大成人前,是决计不能重新踏上那片地界的。只等洗脱了原有的身份,才能有机会重回故里。
对于他们寨中之人而言,能否落叶归根已不再重要,眼下最为关切的无外乎一条,只要全家老少能聚在一处安稳度日,比什么都强!
当年弃了村子,上山做了那贼寇也是无可奈何,如今有了机会自是不愿意罢手。尤其是在经历过了这十多年,东东躲西藏的日子后更是无比向往,昔日那平实无奇的简单快乐!
就在老韩头单骑往南之际,另一间铺面的外租之事,也在房主的一封来信中,得到了明确的回答。
“怎么,那房主可是松了口?”一旁正伸长了脖子,凑前几步的冯牙郎,不禁已是脱口而出。
而另一侧正认真读信的老牙郎,范家二叔也已满是得意地笑着点了点头:“你表叔我,做这营生已有快三十个年头了,要说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那是在整个牙行里能超过的,也数不出一个巴掌去!”
他却不知,那房主本就有意让利于人,快些寻个接手的商户,才好借此掩人耳目,让二房更为安心忙碌他家女儿那头。若能顺带着同那第三家商户一并开张,或许才是最为合宜。
将此一想法,说与了陆家姐妹知道,却听得一旁陆二娘是满脸不解道:“同时开张,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不敢说,只是让二房那头深信这三家借用铺面的商户,不曾彼此认识,才是关键所在。至于旁的好处,此刻我还曾想过,如今只盼着他们那头再提不起兴趣关注一二,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悄无声息地着人打听他们的一切!”
“如果能引了他们关注,这最后一家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不待这旁婍姐儿开口继续,就听得另一侧陆娘子已是微笑着,补上了其眼中所见的好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