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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几家来报过价钱?”
“回夫人,那日老奴亲自走了一趟,偏巧遇上了与庄子相邻的那家管事,听说愿意按市价的九折,连同田庄里的两进小院也都一并只计三百两银子,算是添头半送与买家,答应了一声便迫不及待随了老奴往庄子去瞧。”
听到这里,上面坐定的主事之人稍稍顿下了手中的动作,眉眼间更是透露出三分喜色:“哦,这么说,那家是瞧中的庄子?”
“这个……临出京城那会儿,主子您可是再三叮嘱,那片庄子最好都尽快沽了出去,而今他家老员外的确是颇为中意庄子,可是价钱上与夫人交待的略有出入……。”
“何时起,妈妈说话也变得这般吞吞吐吐?”一抬手,又继续了刚才停下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地撇着茶碗中的浮沫,那旁满脸恭敬的管事妈妈却是再清楚不过,这位定然已是心中不悦,但面上越是这般寻不出一丝的不同,才越发叫人背后发凉!
因为这妈妈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每当心中莫名不安时,明面上更是出奇的平静,吓得她也是再不敢多言其他,但今日这桩恐怕是逃不过了。
硬着头皮唯唯诺诺挤出一个比哭都不如的尴尬笑容,才接着前言继续回禀起来:“邻近的庄子都说……咱们府的田庄眼下是大不如前了,连换了好几个庄头都没怎么尽心打理,这会儿就是立马就手到底错过了春耕,只怕……还得收少好些粮食,所以这价钱不能按夫人原先定的那般。”
果然瞧见对面座上夫人越加发青的脸色。门旁立定回话的管事妈妈也只得在心里哀叹一声,今日这是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总之是自己的运气不好,偏偏在这时候得了这份要命的差事。
“夫人。老奴也是据理力争里,可这时节确实过了春耕,而且近些年间府里也不怎么看重那头庄子上的产出,所以庄头不尽心打理也是有的……。”
正欲赔笑辩解几分,却被这旁冷冷一句,当场截断:“他们出价多少?”借着说话的同时。重新端起茶碗,吹开浮沫轻抿了一口。面上的异样倒是随之消散了大半,可那微微泛白的指节,却让对面闻听此句微微抬头的管事妈妈,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我的妈唉。夫人这是心痛银子,还是气不过那些没有多少根基的乡绅趁火打劫,硬是弱了国公府的名头?
心中虽是猜度不停,可这嘴上又哪里敢有丝毫的停顿,忙不迭又深深一福:“回夫人,那家眼皮子浅的老员外算是出价最多的,说是按夫人的价再减上两成,他便不分大小将方圆百里之内。所以要出手的庄子全部买去。”
“哦?居然又这般的实力,一张口便全都要了?”就这一句,却是说的极慢。让对面的管事妈妈又禁不住一个激灵。
不待再度抬头偷瞄上一眼,就听得座上这位继续冷笑道:“以我们这般的世家来看,或许在远郊有这么十来个庄子不算什么?可他们那般的普通乡绅,却和一张口就要买下全部,也不怕被撑着!”
“呵呵呵,主子说的极是。只是以老奴这些日子跑了不下两遍来看。还真没有第二户人家愿意一次都包圆了。但是这么零零落落往外卖,只怕就得好些时日才能寻着买家。而且这价钱上恐怕……。”
此刻这旁再不冷言讥讽,而是摆手示意管事妈妈一旁站了。只见上座这位便随即沉到头,思量了起来。面上的阴晴不定,那旁的束手立定的管事妈妈是看得目不转睛。毕竟是有关自己的要紧之事,她哪里敢怠慢一二,何况这一趟跑腿差事中的好处,确实令人垂涎!
其他暂且不想,单说那位老员外答应自己的一百两现银,就抵得过他们一家六口在府里几年的银子。何况,过不了两年自家就得给两个儿子说亲,女儿们的陪嫁又是一桩心事,怎么能不趁着机会多捞些外快?
借着抬手抹额头的机会,稍稍挑开了眼皮瞟了眼座上的夫人,果然面上的颜色已是缓和了不少,显然对于那老员外的提议也是颇为满意的。要知道在片地界上,能寻到这么个一口气吃下所有的人家,实在是千载难逢!
再别说,人家只压了你二成的银子,真要一年半载卖不完,只怕您夫人还得往里头贴不少银子哪!安排个管事妈妈专跑此事,这段时日就别再指望接手其他差事咯。而且,要卖不卖的时候最是麻烦,不但这庄子上的庄户们人心惶惶,连带着田里的农活也都无心打理,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所以,对面的管事妈妈心底深处,却有三分笃定。那一百两的外快银子就是她挺直腰杆的底气,若是再得了主子这里的打赏,或许还能再给儿子多置办两亩水田,就再好不过咯!
虽说瞒着主人家,借用了亲戚的名头在外购置了田产,到底有些心慌,但如今这府里的种种变化,到底叫人莫名不安。就算原先对府里的主事夫人深信不疑的老人们,也都纷纷生出旁的心思,打起了自家的小九九。
按理说,国公府是功勋世家,要倒台也没这般的容易。更别提而今府里的大小姐,还是正儿八经晋王爷的侧室,那位日后可是要做皇上的,指不定没多少日子就得改口,对着原先的县主大小姐尊称一声‘娘娘’,所以此刻国公府内的下人们,也都存着两头不吃亏的心思。
既对夫人陆续变卖产业,莫名不安,但转念一想到,日后大小姐的贵不可言,到底不愿错失了天赐良机。进宫伺候怕是无望了,可借着大小姐的名头在外头办点差事,怎不叫人艳羡非常。
更有甚者,早已打定了主意,等有机会就求了大小姐,送了自家的闺女跟前伺候。这些家生子究竟是如何盘算的,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几乎没有一家从未动过念头。
这些时日来府里的种种变化外人不知,门旁立定的管事妈妈却是亲身经历。要说他家没有外心却是不能,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她可不想成了那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糊涂虫,惟有早做打算才能明哲保身。
所以,这一百两银子的好处她是绝不会放手的,正准备再劝说两句,却不料上座这位已是面露轻松地点了点头:“答应那家就是,不过我也是有言在先,庄子里眼下存栏的牲口,一定得按市价给银子!”
“老奴省得,这庄子已是减了两成,这卖牲口的银子一定不能再让了!”忙不迭深深施了一礼,就要转身出去把事情办了,不承想才没走出两步,就被夫人朗声喊住了。
吓得这人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等听明了夫人的叮嘱后,才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浊气,暗骂一声‘短命的’,方才满脸陪笑着轻手轻脚跨出了院外。
回转家中,拉着当家的就是骂骂咧咧一大通:“都这般时候了还死咬着银子不松口,要不是看在大小姐日后要做娘娘,才懒得搭理这么个抠门的主子!”
倒是把一旁当家的说乐了,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吃了两口:“原本就知道夫人是个死抠,你还上赶着这个点去说事,不是自己找骂?”
“要我说,还不如等大小姐的陪嫁妈妈回府来说话时,你趁机在夫人耳边念叨两句,必定立马就得了好消息。”伸了伸手,比了个掂量银子的动作,已是呵呵笑出了声:“那一百两银子的外快,不也马上到手了!”
这头却是不以为然,横了当家的一眼,推开他伸出比划的右手直接苦笑道:“你以为,晋王府里的下人就这么容易出门?如今都什么时节了,你可曾再见过大小姐身边的陪房回过一次国公府?”
见当家的连连摇头,管事妈妈索性转了话题,接着道:“还是待我明日一早就出城,尽快把银子落袋了也省得夜长梦多,总叫人睡不踏实的好!”
“那倒没错,万事都有意外。就说咱们这位大小姐,原先我还道当年那大和尚预言的是直接做娘娘,哪里晓得还有这么一段时日,也不知日后能给个什么品阶的封号?”
“我悄悄听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私底下议论过,怎么也得是四妃之首吧!”正说着话,就听外头一阵脚步杂乱,没一会儿功夫他家两个老爷跟前的当差的儿子,前后脚迫不及待进了屋子。
“这是怎么了,国公那儿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大事倒没有,可这心心念念更进一步,年内怕是不成了!”
“啥!不能够吧,咱们家国公爷如今可是同万岁爷做了亲家,日后等王爷一登基,就是正儿八经的……。”
“我的亲爹唉!你这大逆不道的话,可千万别往外头胡诌去,指不定就得让儿子们几个都跟着掉脑袋!”
“啊,不说了,不说了,以后再不提这桩了!”本来这户当家的不过是替府里打理马棚的老把式,要不是两个儿子出息不小,都在国公爷那儿露脸,他们老子娘可捞不到如今的好差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