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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泽阳从小就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他最早学会的人生奥义就是不要和母亲对着做——这是保护他屁屁免遭厄难的最佳策略。而从此之后,他又学会了不要违逆老师的意思,和同学和谐相处等等。
总而言之,庄泽阳的一生,就是在社会的激流中,聪明地避开那些能给自己构成伤害的暗礁漩涡,最终顺利到达下一阶段。
当然,庄泽阳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顺利的,他人生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接受了裴璋偷偷赠给他的校服。裴璋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的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庄泽阳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母亲和学校的交流几乎为零。不然,就单单这一件事情,他妈妈绝对能打烂他的屁屁。
而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发现了母亲肺癌中期之后,跑去裴璋要钱。而在很多年后,庄泽阳再看自己的这个行为,除了脑子进水和中二,再无其他解释的途径。
——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他怎么就那么傻,选了最蠢的那种?
正因为庄泽阳做了这样的选择,才导致了母亲的死。当然,这个事实他当时其实并不知晓,只是单纯的感动于裴璋对他的尽心尽力。那个时候毕竟年少,把所有的好意和恶意都当做世界上顶大的事情,实际上,那时候的庄泽阳,是真心实意地考虑过,和裴璋过一辈子的事情。
正因为这种几乎天真的妄想,庄泽阳纵容了裴璋和家里人闹翻的事情——他并不是真的爱裴璋的,如果真的爱他,庄泽阳怎么舍得让裴璋吃一点苦头。裴璋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几乎适应不了平头百姓的生活。
但庄泽阳需要一个生活重心。
他以爱的名义,看着裴璋飞蛾扑火——火也是需要可燃物的,氧气,可燃物,温度,三者保障火焰的燃烧。很早以前,庄泽阳照顾着母亲,他必须要承认,他对母亲的照顾中,有着非常微妙的施舍心态:
像是母亲那种高傲到一塌糊涂的人,如果没有庄泽阳的照顾,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同理而言,庄泽阳对裴璋,也有同样的心态在作祟:
裴璋大少爷是不可能失去他的,且不说,裴璋爱他,就是生活上,裴璋也少不了他的照顾。
这样的心态,一直维持到了他和裴璋生活的第三个年头。那一年,裴璋生了胃病,住在医院里上吐下泻。庄泽阳觉得他被狠狠地打了脸,首先,他的照顾并不像是庄泽阳想象的那样,是尽善尽美的,其次,在前者的基础上,庄泽阳才意识到,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裴璋大少爷,有他的时间要比没有他的时间长的多。
但比起最后一个事实,前两者又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裴璋的母亲,叶婉,那个和庄泽阳只有数面之缘的女人,找到了庄泽阳,让他放手。庄泽阳沉默以对,最后直到叶婉心情激动,十分失态:“有本事你冲着我来,报复小璋算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庄泽阳觉得十分茫然,他不明白叶婉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他的茫然显然被对方当做是另一种方式的抵抗,叶婉冷笑一声,姿态端庄地离开了。
庄泽阳也没有太过在意。他猜测,叶婉是把他当做要把裴璋拉入gay这个无底深渊的坏人,所以才情绪激动。庄泽阳试着代换了一下,如果他母亲还活着的话,遇到类似的情况,肯定也希望糟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庄泽阳。
庄泽阳很快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顺着原来的路回家,突然就感到后颈遭人重击,他当即就昏迷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庄泽阳被冷水泼醒,他的眼睛上蒙了黑布带,什么也看不清。
冷清的女声嘲讽地说:“醒了?”
庄泽阳摸索地坐起来:“你是谁?”这个声音听起来总有些耳熟,他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某些同行,混演艺圈越久,听过的风言风语越多。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对方说,庄泽阳感觉到一种冷冰冰的,横面光滑的金属贴在自己的脸上,很慢地滑过,“反正你要死了,不是吗?”
庄泽阳很惊讶自己这个时候也能保持冷静,实际上,类似的事情他听说过不少,有些人打击竞争对手的时候,有时候会做一些比较下作的手段,比如说毁容之类——但对方直言要他命的时候,庄泽阳依然忍不住地惊讶。
“为什么?”
庄泽阳拖延时间地问,他的手取出别在袖口的别针,并试着用其解开捆着双手的麻绳。
“谁叫你和你母亲一样不要脸!”对方冷笑一声,庄泽阳下意识地扭过身子,就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剧痛,与此同时,他终于打开捆住双手的麻绳,下意识地就想要按住对方,但看不见给了庄泽阳很多麻烦——他先是握到了刀刃,锋利的刀锋割破了他的虎口。
庄泽阳强迫自己不松手,另一只手则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女人的手腕很瘦,不像是有什么力气的人。
他们两人就在地面上,像是街头混混一样扭打起来。女人好几次试着把刀戳向庄泽阳的颈部,但因为力气不够大而失败了。而最后一次努力,则是以庄泽阳成功夺走了刀结束。
女人猛地尖叫起来。
庄泽阳很久之后,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温热的血一阵一阵地涌出,漫过刀和他手的缝隙,漫过他的手腕,最后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庄泽阳取下罩在眼睛上的黑布带,眼前的一切他几乎无法相信。叶婉躺在地上,狭长的水果刀穿透了她的胸口,女人怨毒地盯着他,张开口呼吸,一边发出像是破掉的风箱的呼啦声,一边从鼻口里涌出鲜血。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庄泽阳感到了晕眩,他不知道这是外界的刺激,还是他本身失血过多,他狼狈地试着用手堵住叶婉的伤口,但没有用——庄泽阳也不敢把刀拔出来,生怕会出现大出血。
但他的焦灼很快就失去了意义,庄泽阳感到一股晕眩涌来,随即是整个人摔在地上的疼痛,世界的黑影淹没了他,而庄泽阳看不见光。
庄泽阳再度醒来,则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他以为自己应该在监狱中,至少也应当被看管起来。但实际上,庄泽阳是在医院里醒来的,雪白的天花板空无一物,庄泽阳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觉得胃部难受得厉害,只想吐它个昏天暗地。
庄泽阳醒来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探望,他原本以为会是裴璋,或者是自己的经纪人,但来人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个人是裴璋的父亲,裴宗炎。他看起来比之前的苍老很多,身形也有些佝偻。庄泽阳一时不敢去看他。
“对不起。”
庄泽阳一时怀疑他耳朵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裴宗炎淡淡地解释:“你是我儿子,关于你和你母亲的事情,我深感抱歉。”他这段话的语气,就像是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一样,毕恭毕敬,却缺乏必要的情感,仅仅用作汇报事实。
庄泽阳依然处于状态之外,裴宗炎也不多说,只是递给了庄泽阳一份报告。
第一份是庄泽阳和裴宗炎的亲子DNA鉴定表。
第二份则是庄泽阳母亲,死后的一份详细尸检报告。
第三份,是一个男人的口供。那个人详细地回答了,自己当年是如何掐死庄泽阳的双胞胎姐姐,以及把致命的物质放入了庄泽阳母亲的水杯中的事件。而主谋则指向了叶婉。
庄泽阳草草浏览了一遍,他只觉得很冷,冷得他直打哆嗦。他不可抑制地双臂抱着自己。庄泽阳抬头看裴宗炎,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失真得厉害:“所以呢?”
你告诉我这些真相,用意何在?
裴宗炎终于开口了:“叶婉她确实在事业上帮助我良多,我这些年也亏待了她很多。叶婉这些年做的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一点,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插手罢了。”
庄泽阳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
“叶婉确实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一报还一报,她欠你家的两条命,现在已经用她自己的命还了,甚至还死在了你手上,这也算是报应。现场我处理过了,你不用担心坐牢。”
庄泽阳只觉得自己心底的冷笑声都要溢出来了,那一刻,如果可以把眼前这个男人送进牢房,他什么都愿意做。
“小璋……”裴宗炎绕来绕去,终于到了重点,“他毕竟是我的法定继承人,以后我的产业,都是归他的。那些赶他出门的话,最终还是做不得真的。我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保护他……树大招风,我早年发迹的时候,还是涉及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产业,如果有些做官的觉得到了可以杀鸡的时候,我也不觉得奇怪,其次,钱财惹人眼红,我还是有那么一大帮亲戚,麻烦的很……”
庄泽阳想,那些“麻烦的亲戚”,大概也包括自己这类吧。
“所以,我在处理好那些麻烦之前,都不想小璋回来。”裴宗炎淡淡地吩咐道,“而我想拜托你,在这段时间内,照顾好小璋,等我通知你之后,你离开他。当然,作为报酬,我会让公司暗中捧你,只要运作得当,国际巨星也不在话下。”
你以为我在乎吗?
庄泽阳几乎以全部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把文件砸裴宗炎头上的*。他现在才明白,早年他不屑一顾的母亲的骄傲,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被塑造出来的。
“如果我拒绝呢?”
“我也不太想把我自己的亲生血脉送进监狱的,真的。”
庄泽阳终于忍不住地笑起来,多可笑,他的一生外表光鲜无比,令人羡慕,富裕的生活,挚爱的伴侣,灿烂的事业,但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看到,那些光鲜背后,可笑又可悲的自己。
庄泽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嗽不已,最后没了力气,笑声变得低沉,像是呜咽的哭。他问裴宗炎:“就这样吗?”
“你还想要什么?”这是一种嫌弃某些人贪得无厌的语气。
庄泽阳摇摇头:“是啊,我还有什么可以不知足。”
……
七年后,庄泽阳终于收到了裴宗炎的口信。他依照对方的吩咐,和裴璋提出了分手。裴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人生最大的支柱,遭到了否定一般。
但裴璋不知道的是,庄泽阳在说那些冷漠绝情的话时,一直在掐自己的手臂,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至于露出任何软弱的表情——裴璋并不知道,其实他对于庄泽阳,并不逊色于庄泽阳对于裴璋,因为从母亲死去之后,只有裴璋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的。
庄泽阳汲取着这样的温暖,苟延残喘地活着。
但他最终还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裴宗炎确实是个混蛋,但这个混蛋说对了一件事:这个选择是对裴璋好的。他应当继承父亲的家业,娶一个爱他的妻子,生下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而这样的生活,庄泽阳拼尽全力,也是无法给裴璋的。
十年前庄泽阳因为自私而选择和裴璋在一起。
十年后,他因为爱而选择放手。
庄泽阳没有去裴宗炎给他准备的住所,他回到了老家,那个本来就十分狭小的地方,在近年来被圈上了拆字,庄泽阳靠在墙壁上,听着风呜呜地吹。他感觉到母亲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像是小时候那样,用双臂抱着自己。
庄泽阳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
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对得起裴璋,也对得起他枉死的母亲,但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快要窒息一样地痛苦。
之后的一段日子,庄泽阳过得多少有些混混僵僵。和裴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忙,有种急迫感,生怕有些事情,以后没有机会做了,日后会后悔。但现在他闲下来了,却不知道还能做一些什么。
庄泽阳偶尔会出去晃荡,有时候他看到一些餐厅,他和裴璋没有钱的时候,一个月省吃俭用,只是为了在月底出去吃顿好的。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事情,就足够他和裴璋高兴半个月。
庄泽阳下意识地拉紧了围巾,最近冬天越来越冷了。
“庄泽阳……庄泽阳……”
冷到庄泽阳会产生幻觉,裴璋在喊他的名字。
“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好吧,不是幻觉。庄泽阳低下头发了一会儿呆,才意识到自己绝对不可以再见到裴璋,不然,裴璋就会看见他是如何的溃不成军。庄泽阳抬起头,偷偷地瞥了裴璋一眼,然后走入人群中。
……
然后,庄泽阳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迎上去就好了。
这样的话,裴璋就不会着急地追他,乱闯马路。
……就不会死了。
……
庄泽阳最后还是没有去参加裴璋的葬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像是不说那一声再见,裴璋就不会从他生活中离开一样。倒是裴宗炎寄了一些东西给他,早些年是裴璋小时候的照片,再后来则是裴璋中学年代的日记,庄泽阳翻了开头就不敢再看下去——他想,他确实是低估了自己在裴璋生命中的分量。
最后一次,裴宗炎寄给他的,是一个很老旧的玩具戒指,镶着淡蓝色水滴形状的玻璃,像是一颗眼泪。庄泽阳本以为这个玩具和裴璋一起下葬了,没想到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病危通知,背后还有裴宗炎手写的一行字:
我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庄泽阳冷笑一声,把通知烧掉了。然后,他委托经纪人给他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在会上,他感谢了粉丝们多年的支持,宣布自己退出了演艺界。虽然很多人都感到惋惜,还有死忠粉丝在会场上哭出来。但庄泽阳本人非常漠然。
他开始做一些,早年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全球旅游,看卢浮宫的壁画,在复活岛等待日落,听马尔代夫的海潮之声,和普罗旺斯相逢在一个花季……他这样奢侈地旅行了将近三年,最后返回天朝。
裴宗炎已经走了,庄泽阳把他的遗产大部分都捐给了慈善机构。剩下的那部分,足够他衣食无忧的生活。庄泽阳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养花种草,他养了一头萨摩,但对方的生命没有庄泽阳长,所以庄泽阳又不得不送它离去。
庄泽阳后来又开始养猫,养猫是一个意外,最早他只是把剩饭送给野猫吃,没想到对方跟着他回了家,这样来来去去,有一大群野猫把他家当做了餐厅,它们高兴的时候,会趴在庄泽阳的膝盖上,允许这个男人揉揉自己的脑袋。
而遇到裴璋的旧友,陶延成和徐瑞则是另一件事情。陶延成家里因为涉及黑色产业,最后被扳倒。抄家的时候,意外在地下室发现被囚禁的陶延成,他患上了十分严重的心理问题,对周围的人没有反应,最后被送到庄泽阳名下的疗养医院进行治疗。
徐瑞见了庄泽阳,早些年,因为裴璋的事情,他对于庄泽阳的态度简直剑拔弩张,但现在,他们年龄都大了,不会这样幼稚了。徐瑞聊了年轻时的很多事情,大多涉及裴璋,或者陶延成,最后他说,陶延成一生都被毁了。
庄泽阳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可能呢?人是不可能会被毁掉的,它的承受力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你觉得天都塌下来的痛苦,到最后也只是波澜不惊罢了。
徐瑞没有信他的话,庄泽阳也没有解释。他只是自己全权接手了陶延成的治疗,刚开始总是不顺利的,庄泽阳一边啃着心理学的书,一边照顾陶延成。他花了三年的时间,陶延成才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又过了三年,陶延成顺利出院。
徐瑞做东,为陶延成举办了一场欢庆会。
在那里,陶延成吻了他,庄泽阳接受了那个吻,却拒绝了在一起的请求。陶延成哀求他,裴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就算当年你有错,自我折磨也应该结束了。
庄泽阳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陶延成出院后的第一个三年,还时不时地来看望庄泽阳。庄泽阳对他的一切好意全部笑纳,只是拒绝更深一步地发展。
第二个三年,陶延成来的就少了,他毕竟和能够坐吃山空的庄泽阳不一样,一切都要重新来过,庄泽阳也一直保持了沉默。
第三个三年,陶延成带着自己的妻子,以及还没满岁的儿子,过来看完庄泽阳。那个孩子真的非常可爱,对谁都咧着嘴笑,缺着门牙,让人忍俊不禁。那一天陶延成喝的酩酊大醉,指着庄泽阳对妻子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然后,陶延成就从庄泽阳的生命中,消失了。
再后来的后来,庄泽阳终于老了,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听着机器一声接着一声,数着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有很多人来了,他们似乎在看他,有些说了很多话,可惜他听不清,也有些人摸着他的手,但庄泽阳没有力气回应。他太累了,一个人爬涉了几十年的旅途,到了休息的时间。
最后的最后,现实远去。庄泽阳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的中学年代,那个场景,裴璋和他描述过很多次: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一帮臭小子坐在墙头闲聊,而裴璋就坐在众人中间。庄泽阳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时候的裴璋是意气风发的,骄傲得就像一个小皇帝,全世界只会围绕着他打转一样。
庄泽阳贪婪地注视着裴璋的背影,直到下课铃声想起,人流从他身边蜂拥而出。裴璋从墙壁上站了起来,不知他和伙伴们聊了什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这种鄙夷也是快活的,鲜明的。
他对着放学时的人流,伸出手,说:“……就是她。”
裴璋的手的尽头,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是的,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发展,才是正确的。
那一瞬间,庄泽阳无法克制地红了眼眶,热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但他确实是高兴的,感到幸福的。像是放下了长久的负担,像是放下了生命中所有的不可承担的爱和憎,庄泽阳感到了轻松。
他很快便察觉到,这种轻松并非仅仅是心理因素,他自己在不断地崩化,裂解,书包摔在地上,*化作尘埃,剩下的意识很轻,因为那已经化作风。
无形的风吹着,裴璋的瞳孔里倒影着风,但他却看不见它,裴璋甚至不知道,一个印在他额头前的吻,温柔地吹弯了他的发丝。
风声太大,裴璋终究还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和他说了再见。也许,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发生了。
再见,裴璋。
庄泽阳想,这样的结局,最适合自己不过了。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