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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国皇帝昭太祖萧振戎马一生建立大昭,定都盛京,传承至元熙帝这一代刚好一百二十年。据大昭史书记载:昭太祖平定四方,昭盛帝无为而治,昌明帝文武兼并。历经三代帝王励精图治,大昭休养生息,元气渐盛,至元熙帝时,已一跃成为中原第一大国。
昌明四十三年冬,昌明帝于乾清宫驾崩,太子萧成烈继承大统,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元熙。元者,始也;熙者,光明也,兴盛也。足见这位双十少年天子的雄心壮志。
大昭以西为西梁国,其北为北越国。野史曾记当朝神武将军赵啸古稀之年解甲归田时,昌明帝痛哭挽留道:老将归田,西梁北越虎视眈眈,大昭无强者守疆,联心难安。神武将军仰天一笑,道:太子烈肖其曾祖,大昭无忧。言毕,策马而去。于是昌明帝驾崩,元熙帝登基之时,大昭子民民心坚定,并无丝毫旧主辞世之凄然。
史书一翻,迎来了元熙二年。
大昭地广物博,泾州地小,远不及京师繁华的十分之一。但胜在北通京师,南接东海,长殚运河漕运不息,成为大昭南北经济往来的交通枢纽,加上治理得当,逐渐富庶。
昌明三十年,一代鸿儒温长柳辞世,门徒散尽,温氏没落。其二子温滁参加科举,最终殿试得了进士后远离京师贵族,出任泾州知府,一晃十五载没能升迁。期间温滁已在泾州娶妻生子安家,把这个弹丸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元熙二年春,泾州城外十里青急峰山脚处,早晨的薄雾刚刚散去,阳光煮散了那一点微凉的寒意,一辆青帷马车从山谷转弯处悠悠驶入,只见赶马的车夫身穿褐衣大约二十来岁,长脸,长着一双吊角眼,懒散地曲起一条腿,嘴边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中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在马臀上,这时车厢的布帘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掀开,一张撅着小嘴的圆脸露了出来,竟是个十一二岁纶巾扎发的小奴。
小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略带不满地瞪了一眼赶马的车夫,气急败坏地道:“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快点,照你这样,我们天黑都赶不到永安寺!”
“哎,我说客官,你去问问,泾州城内,有哪个愿意接你这趟生意?”车夫吁的一声,将马车停在了山道边上,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我人也饿了,马也累了,实在走不动,要不公子下车,步行上去?”
最近青急峰出了一帮山贼,专抢过路香油客的钱财,奈何这帮山贼神出鬼没,连官府也奈他不何。今日一大早出门,两主仆在泾州城内雇车,可对方一听要来青急峰的永安寺,就没人敢接这趟活。
这个车夫人称张老四,为人好赌,却生了一张舌灿莲花的巧嘴,泾州城内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出门雇马车,时常找他。两主仆一听有人肯去青急峰就上了车,没想到,这张老四竟在半路来这么一出。
“你!”小奴气得顿时涨红了小脸,“那你要怎样才肯走?”
“好说!”车夫扬起一张笑脸,抻出手,搓了搓大拇指跟食指。小奴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车夫顿时收起了笑脸,一双吊角眼凶神恶煞地瞪了小奴一眼,喝道:“下车!”
小奴被这么一吓,捏着布帘的手顿时颤抖起来,眼眶也红了,这时,车内响起了一把清冷的声音,“翠竹,把钱给他!”
被唤做翠竹的小奴回头住车内看了一眼,不甘不愿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元宝,丢了过去,啪地放下布帘,怒道:“还不快走!”
张老四接了元宝,嘿嘿一笑,拿在手里掂了掂,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车厢。刚刚翠竹掀开布帘,张老四一双眼睛就不停地往里面瞄,奈何只看到一身月牙束腰长袍,还有羊脂白玉束起的一头干净利落的青丝,一张紧抿的红唇,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虽然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可讹诈了他一笔钱,目的达到了,这会张老四心中也十分快意,回头就去赶马。瘦马夺夺地往青急峰顶跑去。
翠竹还想,这车夫也算好人,别人都不肯来青急峰,只有他肯接这趟活,没想到,一到青急峰,这张老四就坐地起价。翠竹吃了他这个暗亏,心中立刻升起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恶狠狠地道:“回头到了泾州,我定让谢大哥收拾他!”
温时锦捧着一本书,青葱的手指刚好翻过另一页,笑了笑:“好好好,让谢大哥收拾他!”
“小姐!”翠竹扯了扯温时锦的袖子:“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怎么还这么老神在在的?怪不得谢大哥说温知府的大小姐读书读傻了!”
原来两位俊秀公子,竟都是美娇娥。
“哦,谢逸还说了我什么?”温时锦来了兴趣。翠竹心肠直,竹筒倒豆子就说开了:“小姐,你不知道,泾州城的人都说咱温知府的大小姐才高八斗,要是女子也能上京赶考,大昭的第一个女状元非温府大小姐莫属!”那样的语气学得有模有样,却不知那些传言的人是敬佩还是嘲讽。
“是吗?”温时锦掀开窗帘,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青峦叠翠的山峰,陷入了沉思。圆润如玉的侧脸,也掩饰不住一脸的愁思。妄她饱读诗书,却拿母亲的病一点办法也没有。此次上青急峰,是为了上永安寺替母亲还愿。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这时跑得正欢的马匹突然嘶叫一声,马车一个踉跄停了下来,翠竹与温时锦撞在了一起,温时锦伸手扶住了车框才不至于摔了出去。只听张老四握住缰绳,用力抽打着马匹:“畜生,快走啊!”用力之大,在马匹身上都抽出了血痕。
马匹哼唧着,就是不迈步。翠竹掀开车帘,连忙问道:“大哥,怎么了?”
张老四也一阵着急:“这马抽风了,怎么也不肯走!”
翠竹刚刚压制下的怒气,被这个由头一点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冲了出来:“我告诉你,我们是温知府的家人,你要是敢耍什么手段,回头定让你在泾州吃不了兜着走!”
翠竹人小,但那种凶狠威严的气势却是从官宦之家从小耳濡目染来的。话一出口,也有二分气势。张老四一听,没想到这两个公子竟是官府的人。连忙扬起笑脸:“小公子,你息怒。”说完又用力抽了一下马匹,哪知马匹在原地向上跃了起来,高高扬起马蹄,竟想甩开缰绳,不安地嘶鸣起来。张老四更是被这一颠簸,从驭位上摔了下来。
只见青急峰处,突然吹起一阵大风,顿时飞沙走石,大风过后,高树折断,乌云蔽日,山中鸟鸣绝迹,山顶上永安寺铜钟如同雷鸣一般在这寂静的山谷传了开来,竟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一股不适感立刻涌上了温时锦的心头。
张老四跪倒在地,俯身拜了三拜,脸上布满地恐惧结巴道:“永……安寺菩萨发怒了!”拜毕,连马车也不要,状似疯癫连滚带爬地从山道上跑了。
马车内,翠竹被铜钟一震晕倒了过去。温时锦推开压在身上的翠竹,一把掀开帘布。只见头顶上一个同太阳一般大小的黑影,逐渐遮盖住耀眼的太阳,原本明朗乾坤瞬间落入黑暗。温时锦心中一咯噔:日蚀,不祥之兆。
这时,半山腰处突然冲出一队黑衣蒙面的人马,为首的男子带着一张恶鬼面具,扬起大刀,发出铜锣一般的喊声:“真是天肋我也!兄弟们,上,活捉,干一票大的!”
竟是山贼!
温时锦身上的不适越来越强烈,胸口似乎有一股血气冲了上来,为首鬼面具男子一声令下,身后的一帮小喽啰带着大刀全叫嚷着围了上来,冲到了马车前的十丈开外,此时,太阳已经全被遮住,所到之处一片黑暗,却有一片流光从天际飞冲而下,冲进了温时锦的体内!
温时锦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泾州人都说温家大小姐读书成痴迷,却不知道温时锦最爱专研杂门奇书,更精通奇门遁甲,温时锦捂着胸口,伸出手指,上下掐算后,惊道:“逆天改命!”
到底是谁,为她逆天改命?温时锦带着疑问,晕了过去。
黑暗里山贼只看到一片亮光从天际冲下来,全都拿着刀踌躇地后退了一步,只是一眨眼间,被遮住的太阳慢慢透出一丝光亮,宛如破晓,渐渐地,阳光击透山顶的薄雾,所到之处,一片清明。
这一帮白刀子入红刀子出的山贼,只是慌张了一阵,却并没有退却,见日蚀过去,拿着刀大喊一声:“冲啊。”众人士气高昂地冲到了马车前,却看到马车前的两个俊秀公子都晕了过去。
立刻有人上前驾驭了马车,一个小喽啰跑过去检查了一番后,折回到带鬼面具男子的面前禀告道:“大当家,是两位富家公子,吓破胆晕过去了。”
石豹一把掀开面具,露出一张半边脸全是狰狞刀疤的脸,可他别一半边脸虽然黝黑,却完好无损。他跳下马,将面具一把扔给小喽啰大步走了过去:“怎么可能,托咱们办事的那位不是说是两位姑娘吗?”
石豹抬起温时锦的脸,左右打量后,目光停留在了温时锦小巧耳垂的一个耳洞上,仰头哈哈大笑后踢了一脚身后的小喽罗,道:“没眼力的东西,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