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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声错愕之际,内舱舱门打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抹着眼泪跑出来,见了顾昭华泪眼朦胧地喊:“娘。”
跟着出来的竹风没料到外面竟有这么多人,想伸手去捂孩子的嘴却哪还来得及?
一时间船内静谧,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顾昭华与孩子身上来回巡看,心里猜测着顾昭华与这孩子的关系。
亏得顾昭华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二郎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的孩子,否则但凡二郎小上几岁,流言蜚语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顾昭华也是面色微变,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可她最担心的是这些人会胡言乱语,伤害二郎幼小的心灵。
二郎原是做了噩梦才跑出来找顾昭华,此时早已被面前这些人吓得怔往了,再看顾昭华面色不愉,想到顾昭华曾嘱咐他的不可在外唤她娘,知道自己犯了错,可又不知该如何挽回,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眼睛里没一会就蓄满了泪水。
瞧着二郎极力忍着眼泪的模样,顾昭华一阵心疼,又气恼刘贝儿等人不请自来,干脆不再理会她们,起身走向二郎欲要安慰。
不想有人快她一步,擦着她的身侧赶在她前头去了二郎身边。
凤行瑞微踮着脚拉起二郎的手,笑着斥道:“又胡叫,你母亲早已不在了,看清楚那是谁。”说完孩子他又抬头对顾昭华歉然道:“孩子自幼孤苦,看见与他母亲想象的女子总会认借,顾大小姐不要介意。”
顾昭华的眉头紧紧收着,不知道凤行瑞意欲为何。
凤行瑞轻拉孩子的手,“看清楚了?还不叫人?”
二郎看看凤行瑞,再看看顾昭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好半天也没出声,最后回头一扑,抱紧凤行瑞的大腿“哇”地哭出声来。
凤行瑞摸摸二郎的头,回身与竹云道:“这里人多他大概会怕,劳烦你带他进去哄一哄他。”
竹云立刻弯腰抱起孩子进了内舱。
刘贝儿冲到凤行瑞面前满脸疑惑,“表哥,到底怎么回事?”
凤行瑞道:“本王带这孩子在这里垂钓,不小心弄湿了衣裳,正巧遇上顾大小姐,就借她的船来给孩子换件衣服。”
刘贝儿脸上疑色不减,她是确认了凤行瑞在湖中垂钓才会来的,可过来打探的人也没说凤行瑞还带着孩子。
“那是谁的孩子?”刘贝儿问。
“这孩子么……”凤行瑞似笑非笑地睨了顾昭华一眼,见她异样紧张地盯着自己,脸上笑意不由加深了些,“这孩子的母亲是王府里的侍人,她去世了担心孩子孤苦,便托付给了本王。”
这话说出来别说顾昭华不信,在场的就没几个信的。刚刚大家全都看得明白,那孩子白白净净穿得十分体面,哪是一个下人之子的样子?
刘贝儿较了真,“哪是侍人?既是下人的孩子随便让谁养着就是了,竟能让表哥带在身边?”
凤行瑞看了看刘贝儿,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在外头的确是习惯笑脸迎人,可这不代表他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恰恰相反,谁都知道极乐王不能招惹,因为他表面上看不沾政事,又与许多官员交好,永昌帝面前又是受宠的,谁得罪他,不是自找难受么?
若说刘贝儿平时也没这么大胆子敢质问凤行瑞,她虽然喜欢凤行瑞,可心里也很怕他,不过今天这么多小姐妹看着,她若连这明摆着不清不楚的事都不敢问,那么以后还哪有面子?
“你真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凤行瑞问了一句。
刘贝儿迎着他冰寒的目光心里早就缩了,可她硬挺着不愿丢脸,“是,这不合礼制!”
“礼制?”凤行瑞冷笑,“这孩子的母亲因救本王而死,本王照拂这孩子哪里不合礼制?”
凤行瑞明明就站在那里,刘贝儿却生生被他的气势逼退一步,对着凤行瑞那根本不屑压制蔑视的目光,刘贝儿脸色苍白不已。
贵女中有人低呼一声,“呀,莫不是韩宫人的儿子……”
其他贵女的脸上纷纷划过一抹明了,若真是韩宫人的儿子,那凤行瑞如此照顾这孩子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韩宫人的事在京中倒不是秘密。
韩宫人名叫韩雨纱,比凤行瑞大了三岁,是永昌帝在凤行瑞十五岁时指给他的引导宫人,当时凤行瑞才失太子之位心情黯然,是韩雨纱陪着凤行瑞度过了最为难熬的时光,后来韩雨纱不知为何失了踪,直到两年后才又回到凤行瑞身边,至此深居简出很少再有人见过她,又过了半年南越杀手前来刺杀凤行瑞,是韩雨纱在紧急关头以肉身之躯替凤行瑞挡了致命一箭,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永昌帝怒不可遏,封闭九门缉拿凶手,可最终却是不了了之。
看着众人明显缓和下来的神情,顾昭华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慢慢放下。
她不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和二郎之间的关系,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相国府,过早的揭开她和二郎的关系,只会让二郎受到更多的困扰和惊吓,现在凤行瑞将这事揽了过去,她倒是十分感激的。
凤行瑞看出顾昭华面上的缓和之意,严肃冷厉的唇角掀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束手转身,到桌旁坐下,“众位姑娘好雅兴,游湖游到不请自来,也不知是哪里教出的规矩。”
此语一出,船上众人皆白了脸色,平日里骄傲张扬的贵女们纷纷低下头去,生怕凤行瑞认出她们是谁,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没一会船上的十来个看热闹的人就只剩了刘贝儿和顾婉容两个。
刘贝儿明白自己今天得罪了凤行瑞,心里不安得很,想和他说几句软话,却又碍着面子不好上前,便连连向顾婉容使眼色,让她说几句缓和的话。
顾婉容却低着头,看也不看凤行瑞一眼。
顾婉容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不敢面对凤行瑞,躲着凤行瑞还来不及,哪还能上赶着凑到他的面前?
刘贝儿气恼不已,再看顾昭华悠然自得一副看戏的表情,更觉得尴尬,最后无法,她咬着牙向凤行瑞告辞,经过顾婉容身边时狠狠撞了她一下,恨声道:“既然遇到了家人,六王妃想必也不愿与我们一起玩耍了,就留下吧!”
说罢,刘贝儿踏上桥梯回到自己的画舫,很快让船夫将船撑走了。
顾昭华惦记着二郎,也不理会顾婉容,转身到内舱去看二郎。
二郎自回到内舱就开始哭,还不敢发出声音,见到顾昭华低着头缩在竹云身边。
顾昭华示意竹云放开他,自己走到二郎身边,放低声音道:“娘没怪你,只是我们的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让你受了委屈,娘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二郎抽抽咽咽地抬头,一双眼睛哭得像两个小桃子。
“我……我不会乱叫了。”二郎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两只胖胖的小手使劲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又过了一会,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别不要我。”
顾昭华简直心疼死了,把二郎抱在怀里哄了半天,才又把孩子哄睡了。
顾昭华从内舱出来时,正巧听到凤行瑞说了半句话:“……那夜之事若无人问,我为何要说?”
顾婉容原已坐在桌边,看到顾昭华就像被雷惊到一般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顾昭华的脸色,判断着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凤行瑞瞄着顾昭华笑得开心,一点也没顾及顾婉容的心情问道:“你想知道吗?”
顾婉容的脸色顿时白得像个死人。
顾昭华柔柔一笑,“不必劳烦王爷,有时候自己想出来的,要比事实精彩得多。”
凤行瑞极为讶异地挑了挑眉,像是不信顾昭华真的明白他在说什么,顾昭华笑着问顾婉容:“妹妹,你说是吗?”
顾婉容恨得咬牙切齿,若非顾昭华害她和赵睿有了那事,她又何必半夜三更地跑到皇子车上行引诱之事?
顾婉容又气又怒,却又不能在凤行瑞面前表现出什么,她捂着胸口到船边围栏处坐下,“姐姐,我有些晕船,我们回去罢。”
顾昭华也没心思再在湖中待着,示意船夫回返岸边。
李福寿一直在岸上等着凤行瑞,虽不明白凤行瑞怎么从画舫上下来,不过仍是让极乐王府的马车驶了过来。
竹云将二郎小心地抱下船,正要往自家马车上去,凤行瑞早一步挡在她的面前,示意李福寿上前接下孩子。
李福寿不明就里,仍是听命,竹云无措地看向顾昭华,顾昭华明白凤行瑞的意思,既然已做了戏,那便做到底,顾婉容还在这里,如果孩子跟着她们走,这出戏很快就会穿帮了。
顾昭华朝竹云点了下头,又与凤行瑞别过,便带着丫头回了自己车上,顾婉容另乘了马车,也不敢与二人多言,上车后很快便离开了。
竹云望着极乐王府驶远的马车忧道:“姑娘,小公子醒来不见我们必然会害怕的。”
顾昭华自窗边看着顾婉容的马车驶在前头,便让自家马车停下,让竹云和竹风下车,去极乐王府接二郎回南安别院。
这么一耽误,便失去了顾婉容马车的踪影,直到临近相国府才又追上那辆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相国府前,按嫡庶尊卑,自是该顾昭华先行进府,顾婉容在人前的规矩一向很足,下了车便侯在一旁,顾昭华起先没有留意,经过她身边时才发现她身上湿碌碌的,一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此时靠在丫头身上,昏昏沉沉地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