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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真热!”
钟离昧大马金刀的坐在天井树荫中,一手摇团扇,一手执铜爵。
那铜爵壁面上,还挂着一层细碎的水珠儿,却是从深井之中刚提出来的果浆,带股子寒意。
不过,这种天气里,喝一口冰镇的果浆,的确是一大享受。
在他对面,灌婴坐在石墩上,背依大树,闭目养神。如今灌婴和钟离昧,算得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整日里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彼此倒也颇对胃口。只是在治兵方面,两个人却是南辕北辙。
也许是受了秦开那本兵书的影响,灌婴喜欢骑军。
尤其是对于骑军的那种机动灵活,还有强大的冲击力,简直是痴迷到了极点。
而钟离昧,更偏向于步军。在治军方面,对《孙子兵法-军争篇》里那一句‘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奉若神谕。为此,他专门请刘阚帮他从民间找来了一部秦小篆所书的《孙子兵法》,还从灌婴的身边,强行把吕释之挖了过来。
挖过去做什么?
很简单,就是在闲暇的时候,吕释之为他诵读孙子兵法。
呵呵,谁让吕释之认识字呢?
一年的时间,钟离昧已经能把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在治兵的时候,经常是以孙子兵法为根本,进行操练演武。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天才’的存在。似灌婴也好,钟离昧也罢,全都不是正经的军旅出身,甚至大字不识得几个,仅凭兵书,把楼仓卫军整治的井井有条。
对此,刘阚也是佩服不已。
刘阚没有插手楼仓卫军的整治,因为他的着眼点,更多的是放在即将投入使用的田庄上面。
一俟田庄开放,就能够公开养士。
想白吃白喝?
那不可能……刘阚可不会为了那所谓的‘孟尝君’美名平白养一千个混吃等死的人。他需要的是,从这批人当中,寻找出一批值得他信任的亲随,从而组建出一支真正的精锐出来。
这一支人马,才可以算作他的班底。
不过此时此刻,刘阚却在官署的后院门口徘徊。
从卧房中,不时传出吕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他的心,也随着那叫喊声而为之颤抖不停。
“阿阚,你莫再转了!”
吕文一脸无奈的表情,苦笑着说:“你转的让我头晕。”
刘阚却恍若未闻,站在院门口不停的搓着手。吕嬃那凄厉的惨叫声,让他不由得为之心碎。
“阿阚……阿阚……”
吕嬃在屋子里拼命的叫喊刘阚的名字。
稳婆跑出来,“仓令,您进去陪一下夫人吧,要不然夫人总是紧张……您陪她一下,让她莫再紧张了。”
刘阚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随稳婆冲进了卧房。
吕夫人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二丫头可真是好命,看阿阚这么疼她,在意她,我也算放心了。”
吕文也点了点头。
想当初,大丫头吕雉分娩的时候,那刘季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人和人啊,不怕比。一比就铁定会出事。看着刘阚对吕嬃的这份关爱,吕文不禁在心里,为吕雉感到不值。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想当初,让吕雉嫁给刘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现在后悔,却是没的用处。
也许有人会问:吕文夫妇怎么来了?
女儿要分娩,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吕文呢,也想借此机会,和女婿刘阚拉近点关系。不为别的,只看这楼仓如今的热闹,真令人心动啊。
这二女婿是越来越有发达之像了。
据说连僮县和徐县两地的县长,如今见到刘阚时也不敢受他全礼。吕文在路过僮县的时候,曾暂宿了一宿。那店家听说他是楼仓令的亲戚,热情的不得了,让吕文大叫吃受不起。
和他在沛县的情况比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夫人,要不你也进去帮忙吧。”
吕文在犹豫了片刻后,轻声道:“别出什么事儿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大丫头分娩可没这么难过。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生下来?气死我了,可真真个是要把我给急死了。”
吕文顿足催促。
连他那大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操心过。
吕夫人应了一声,朝院子里走去。
“老灌,你说阿阚这次会生男孩还是女孩儿?”
官面上,钟离昧也好,灌婴也罢,见到刘阚都要尊称一声仓令。不过在私下里,还是称呼他的名字。
灌婴眼皮子一翻,“阿阚不会生孩子!”
“我是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等着不就知道了……还自称不动如山呢,一点定性都没有。”
“我没定性,你有定性……你腿抖个什么?”
“骑马骑的,你管得着?”
这两个人在一起,肯定就要拌嘴。
一旁曹参蒯彻等人,也习以为常,根本就不理睬他二人。
苦行者正色道:“以我推测,当是个女娃。”
“呸,凭甚是女娃?”
灌婴呼的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偏说是男娃。”
钟离昧眼珠子一转,“不如这样吧,我们打赌,二百钱,我赌是女娃,谁要下注,谁要下注。”
“禽兽!”
没等钟离昧说完,一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灌婴和苦行者更是恶狠狠的骂道。不过骂完了之后,苦行者从怀中坚定的掏出钱袋子,在石桌上画了一道线,“一边男,一边女,我压女娃。”
“我压男娃!”
曹参和周昌两人,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三人一纠缠,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一些。蒯彻也冲上去押注了,而程邈看上去也有点跃跃欲试。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钟离昧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曹参和周昌,也不禁心动。
就在这时候,从后院中传来了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在后院门口打转儿的吕文狠狠的朝着吕释之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激动的说:“生了,生了!”
“生了就生了呗,打我作甚?”
吕释之哭丧着脸,揉着脑袋一副痛苦表情。
“男的?女的?”
一群大老爷们儿冲过来,伸着脑袋,激动的嚎叫着。二百钱的赌注虽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门帘一挑,阚夫人笑呵呵的抱着一个娃儿,走了出来。
王姬搀扶着她,也是一脸的春风。
“婶婶,男娃女娃?”
阚夫人一脸幸福状,“是个男娃,刘家有后了!”
“行者,赔钱!”
夫人话声未落,钟离昧和灌婴已经抓住了做势想要溜走的苦行者。那苦行者身高七尺,体型单薄瘦弱。那经得住钟离昧和灌婴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伙蹂躏,顿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声。
与此同时,吕嬃却虚弱的躺在褥子上。
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嫣红,一手仍紧紧的和刘阚的手握在一起,眼中流露幸福的喜悦。
“臭阚,是个男娃!”
刘阚另一只手搂着吕嬃,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稳婆很自觉的退出了房间,让这对爱人,聚在了一起。
“那你可想好了,孩子叫甚名字?”
刘阚歪着头笑道:“叫甚名字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没事……娘已经想好了,叫他做平安。”
“不好不好,平安这名字,不够雄壮。他爹爹是个了不起的好汉,一定要想个很威武的名字。”
吕嬃轻声撒娇。
“那,就叫刘秦,可好?”
刘阚脱口而出,可这话出口之后,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干嘛要叫‘秦’?
却不晓得,那秦曼如今是怎样的状况。说好了开春会来楼仓,这已经快入秋了,怎还不见踪影?
不对不对,我好端端的想起她做什么?
不是因为她,肯定不是因为她……
吕嬃却似乎很满意,点头道:“秦倒是挺好,他爹就是老秦人,还是大秦的官员……恩,就叫刘秦,我觉着挺好。”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刘阚在心中对自己不断的重复,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好端端的,我怎可能想起‘秦’这个字呢?
我是老秦人,我是大秦的官……一定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