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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镇,巡夜人小屋。
“咬吧”,孙齐圣把制服的袖子往上一撸,胳膊往陶小霜面前一伸。
陶小霜抓着他的手张嘴就是一口。咬了十几秒后,她松开嘴,一个牙印圆圆的出现孙齐圣的小臂上。
咬完陶小霜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挠着桌面。
“气死人了,大圣,我觉得我简直是后妈生的。”
孙齐圣就把胳膊递到她的眼前,“还咬吗?你可劲的咬,咬到消气为止。”
“……”
这人是被咬上瘾了吧。陶小霜觉得前几天自己小憩时被孙齐圣偷亲后,用在他手背上使劲咬几口的方法惩罚他绝对是一时睡糊涂了,所以才做了错事。
“不咬吗?”孙齐圣面带遗憾的收回手。
“……”
陶小霜深感自己真是错了。不行!她得让孙齐圣恢复正常,得让他明白‘打是亲骂是爱’那就是一句话,要不然他要是反过来对自己用上……
想到最近一有机会孙齐圣就在自己脸上脖子上乱亲的事,陶小霜似乎就看到了自己以后常常一脸一脖子的牙印和口水的模样。她赶紧伸手把孙齐圣的手逮回来,然后在他的手背上掐起一小块皮肉狠狠的一扭。
扭完,她对着一脸吃痛的孙齐圣道:“我决定以后罚你都不咬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用扭的好。”
被陶小霜咬咬的福利没了,孙齐圣这下可真是遗憾了,他还想挽回这好事就说道:“你不是说你外婆说你是小母老虎吗——母老虎就得咬人呀!”
陶小霜翻个白眼,“我外婆还说让我忍呢,我还不是没忍。”
陶小霜的这个‘没忍’指的是她在程谷霞面前翻了高家的黑底。
这天的中午,徐阿婆才把过继的事告诉陶小霜,下午接到徐阿婆电话的程谷霞就急忙赶来了同寿里。她给陶小霜带了几块花生牛轧糖,当时把陶小霜高兴得不行,立刻就吃了一块。结果两人话还没说两句,程谷霞就拿出两块钱,要陶小霜在明天逛街时请高椹和高椿吃点心。
明天逛街的事是大舅妈张娟提起的。大舅一家每次回上海都会做搬货的毛驴子,大包小包帮那安徽县城里的人带东西。这次也不例外,这几天里市中心和老城厢的大店小铺已经全被他们一家光顾过了,接下来他们就准备在家门口的虹口和杨浦就近买些大件的东西。上海人嘛,买东西和逛街那就是一件事,所以大舅妈张娟就提出明天要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去兜四川北路,这样回来的时候小鬼头们也可以帮着她拿点东西。
程谷霞的意思是明天高家兄妹也会一起去,她让陶小霜在逛街的途中好好和高椹缓和关系。话她是这样说的:“……小椹爱吃油炸刀切馒头配甜粥,小霜呀,到时你就请他吃这个,这钱你别说是我给的,这事就当是你请客好伐?”
陶小霜低头看着手里的被黄纸包着的几块牛轧糖,它们腻腻的黏在一起,其实大夏天里的牛轧糖不好吃,但陶小霜本来吃得很开心——妈妈难得专门给自己带的。可现在她感觉嘴里的牛轧糖甜得自己牙齿疼。
“我……我不请客,这钱,妈你给高椹让他自己买吧。”
程谷霞一愣,“不请客?为什么呀!你这孩子——过继的事要是成了,你就是小椹的表妹了,以后相处的时候多着呢,早点好好处不好呀!”
“我可做不了高椹的妹妹……我这疤还没消了。”陶小霜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肘外侧,那里有一小块皮肤凸起肤色泛白的圆形伤疤。
陶小霜刚到同寿里时,带着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陶爸留下的贴身物件。其中有一个陶爸从海船上带下来的铜哨子。那时正好是冬天,有风湿病的徐阿婆用着烧煤的脚捂子,高椹趁着小卧室里没人,翻出铁盒来打开了。一通乱翻后,他把那个铜哨子扔进了脚捂子里。陶小霜上完厕所回来看见了这事,立刻急得跑过去要拿回爸爸的东西。她让高椹还自己东西,高椹哪里肯——他还要看看这哨子怕不怕火的,所以抱着脚捂子他就往中卧室跑。陶小霜追上去和他打了起来。陶小霜手肘上留下的这个疤就是被高椹用脚捂子烫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呀,程谷霞有些生气:“这是多久前的事了,小椹那时候才7、8岁,你准备记一辈子仇呀!”
“我们有仇吗?那事不是小孩子调皮吗?”陶小霜可是记得清清的,当时高椹根本没有和自己道过歉。在来拜年的高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小鬼们天一冷就调皮,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囡不该打架,有事告诉大人好不啦?’‘为了个哨子差点把脚捂子摔了,好危险的好伐?’
这些话后,高椹得意的抱住高阿婆,冲着自己做了个鬼脸。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程谷霞哪还记得这些,她只觉得大女儿又别扭上了,说不通她干脆就硬来。她用手在陶小霜的背上使劲一拍,“我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这事你得听我的——你高叔叔帮你跑前跑后的忙,你还不待见他儿子,你多大的脸啊!”
陶小霜僵着被拍得生疼的背,声音比背更僵:“我在高家人面前哪有脸。那三梅把我当要饭的,要我吃她女儿吃剩下的菜包子;高二桦说我拿生活费的样子像是个小偷,尽偷她们高家的钱;高大桃就更有想象力了,她可是一门心思想知道我长得像谁!”
听到女儿前半句话,程谷霞惊讶之余还稳得住,她认为女儿在说谎话,即使不是谎话女儿也肯定是夸大了在说的——她觉得三个姑子虽然脾气都不太好,但看在自己的面上怎么也不会跟陶小霜说这些的,大狗还看主人呢!可听到后半句话她立时气得眼冒金星。
她瞪起眼看着女儿,“小霜!这些话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以前你从来不说,你是不是在骗我——妈妈要生气的!”她边说边下意识把一双手握成了拳头。
陶小霜道:“全都是真的,以前我不说是因为……说了有用吗?高椹可以对比他小一岁的我任意调皮,那他的姑姑们自然也可以偶尔‘调调皮’的。”
陶小霜说话时眼睛一直不躲不闪的迎着程谷霞的视线。程谷霞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凉,难道港务局的公房里那些一直经年不散的难听话真是大姑子在背后散播的。想到因为寡居而一周到自家吃睡几天的高大桃居然不识自己的好,在自己的背后传那些恶心话,程谷霞就火从心起。
迁怒之下,她冷淡的看了大女儿一眼,说了句“明天的事你好自为之。”就匆匆离开了同寿里。她要回家去找几个相熟的邻居好好问问高大桃的事。
……
孙齐圣听完这段两只母老虎的故事后,总结道:“我发现你自从想起前世的事后人就变了——要是以往你绝不会这样做,你对高家的忍耐力下降了。”
陶小霜把下巴搁在自己的右手背上,“……不,我是对我妈妈的忍耐力下降了。”前世宋家给她的亲情固然让她十分想和妈妈妹妹有正常的亲情,但同时也让她总以宋妈作为参照去看妈妈程谷霞。
妈妈不太喜欢我,那就这样吧,我有能力后投桃报李还了她的生养之恩就是了——陶小霜曾经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在自己和妈妈程谷霞划下一条无形的线;这条线在恢复前世记忆后‘头一次’看见程谷霞时被她自己抹去了,她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女儿好姐姐,在今生也拥有一份浓厚的亲情。
所以在最近的半个月里她不止和高椿一起到处玩,还常去码头和程谷霞见面,几次后母女两人的关系乍一看是突飞猛进了,徐阿婆还为此很高兴——有一次她还专门买了瓜子让陶小霜带去码头和程谷霞一起吃;但陶小霜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要拿宋妈一比她就总能感觉到自己和妈妈程谷霞之间还差得远……
“我感觉我们就像是一对各有所求的泛泛之交,一遇到什么事就原形毕露,各求各的去了——我想她对我好,像对高椿和高椹那样;我妈呢,则想我对高家像对她……不,像对债主那样,任高家人随便糟蹋。”
孙齐圣冷笑道:“高家人就是被你妈妈惯的。只要高阿婆说一句‘生不了儿子的媳妇我家不稀罕’,她就自己矮半头。就算今天回去问明白了,她也不敢把高大桃怎么样的。”
陶小霜叹口气:“是的呀。连高椿都说在家说话第一管用的是阿婆,第二管用的是哥哥,妈妈只能管着爸爸。我妈这可不就是说不上话吗?所以那些事以前我都不在她面前说,这次是我实在没忍住。”
高家是名符其实的三代单传。在沪上阿婆姆妈们通常是被跟着夫姓来称呼的,比如王国栋的妈妈王阿婆就不姓王,像徐阿婆这样被喊本姓的,往往是丈夫早死的寡妇。高阿婆也是被喊的本姓,她就姓高,但她不是丈夫早死的寡妇,高阿公前几年才死的,死的时候人都过60了,她被喊本姓是因为高阿公是她的上门女婿。也就是说高家的三代单传是从高阿婆开始算起的。到了高四海这一代,高阿婆的三个女儿也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高大桃是结不了婚,高二桦和高三梅则一人生了两个女儿,一人生了三个女儿。所以在高家,那高椹就是万亩田里的一根苗,在高家的这四个女人眼里谁都只能对他好,谁要是对他不好——那就不是人!在这样的高家,就因为只生了高椿这一个女儿,程谷霞再好强能干也只能矮上半个头去。
“呵……那一家子除了高四海之外全是不带把的女人,自己的都没有的东西还看得这么重,这么有自贬精神也真是绝了。小霜,我们得给这些敢于面对自己的真勇士鼓鼓掌呀。”凭孙齐圣的脑子,只要愿意他说话之毒能把人的脸皮剥下来。
“哼哈……”陶小霜心情再不好都得被他给毒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发的蠢作者要抱抱,要评论!至于润滑油什么的就免了吧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