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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楚綰犯了春乏,原本说要陪秦甫沅一起念书的,却是身子倒了半边,意识早已恍惚。秦甫沅见了,便让她回屋睡下。
“不要,綰儿要陪驸马一起念书…”殿下是守信的殿下,只是身体上似乎已经不是殿下控制得了的了。
秦甫沅感动于殿下的坚持,也无奈于此,“可殿下自刚才开始,书便拿倒了。”
楚綰一惊,连忙把书转了过来,为了显得自己不困,还刻意把眼睛瞪得椭圆。不过片刻,秦甫沅便发现殿下的眼都红了,实在不忍心继续下去,更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泰然看书,起身的同时,楚綰也跟着立即站了起来。
“来人!”秦甫沅说完,一直守在门外的般若与水儿就进来了,行礼后,等着吩咐。“水儿,你带着殿下回房小觉。”
水儿暗中早已奇怪,殿下往常用膳后都是要午睡的,只是这连着两天,竟然都不睡了,如今听驸马吩咐,再看殿下睡眼朦胧,便温婉地应了一声,“是。”
“驸马,綰儿不困!”楚綰努了努嘴,示意水儿附和自己,可惜水儿竟低着头,全看不到她的眼神。
“殿下勿急。”秦甫沅又指了桌上的书本,“般若,你将这些搬到房中,今日起,凡午后,我便在那看书。”
“是。”般若也很奇怪,少爷读书时向来容不得身旁有人,如今却要为了配合公主殿下,而把读书的地方都跟着挪一挪,这算什么事呢?
秦甫沅这才向公主温言道,“如此,甫沅在床前看书,殿下午睡,便也算作是陪着,如何?”
楚綰有些苦恼,低着头不答。秦甫沅又说,“如此,殿下若答应甫沅每每乏了倦了,该歇息时就去歇息,甫沅便愿在旁处着,不离开殿下。倘若不依,甫沅为了殿下的身子着想,只好搬入西厢…”
楚綰一听,这哪能行?当即便连点头,“依得!自然依得!”
秦甫沅这才笑了,“那殿下便先去歇着,申末之时甫沅再来唤醒殿下,晚上一齐到林老尚书府上去。”
“林老尚书?”楚綰似乎曾听女官说过,户部的林尚书和驸马乃是表爷孙的关系。如此一来,带自己去见老尚书,便也不足为奇了。
林老尚书虽是秦甫沅的舅姥爷,但当朝最忌官商交集,如今自己虽已入皇籍,不可同昔日相较,可如果把自己也做官家人看,父亲的立场可就实在是太尴尬了。故此,秦甫沅便将娘亲那里的亲缘隐去,更将舅姥爷一说埋了下来。
只淡淡地点头,“嗯,大人是甫沅最尊重的长辈,所以更想要带殿下,去见见尚书大人的。”
“行!”殿下刚说完,这边便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水儿在一边连忙扶着这小祖宗往榻上去,一边还要仔细伺候着,把外衣给去掉。
秦甫沅则如约守在旁边的桌子上看书,等到了申末,水儿进来告知时辰,秦甫沅放下书,来到榻前唤楚綰。
“殿下,该起了。”秦甫沅轻轻推了两下公主的肩。
“驸马…綰儿还想再睡会。”楚綰昨日晚睡,今日又早起,故而此时特别困乏,根本睁不开眼。
秦甫沅有些为难,舅姥爷向来极看重时间,最不喜不守时的人,顿了顿,便说,“若殿下实在疲惫,那便好生歇着,今晚甫沅一人去…”
殿下兀地抬头,嘟嘴嗔道,“我起来了!驸马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情呢!”
“甫沅愚钝,多有得罪之时,还望殿下见谅。”秦甫沅拱手,似有不解地看着楚綰,“只是,甫沅恐怠慢殿下,故方才那般提议。”
“可我是因为驸马在才歇得如此舒适的!驸马若是走了,我怎么还能安睡?”公主的嘴倔的都快可以挂灯笼了。
秦甫沅呆住,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了脸,“殿下说话,总是这般直白吗?”
楚綰毫不犹豫地反问,“驸马是綰儿的夫,夫妻间直白无隐瞒不该是好事吗?”
秦甫沅一时怔住,殿下一心将自己视作夫,可天知道,自己这个夫,到底是个怎样怪诞的笑话呢?不愿在此问题上做纠缠,别了脸,“若是要去,殿下便要快些起来准备了。”
楚綰撇撇嘴,对驸马总是突然退却既失望又难受,可饶是她如何直白,也还是个女儿家,直白坦言心声已实属不易,又如何还能上赶着追问回答呢?看着驸马出屋后,就像被抽了魂的人一样,瘫倒了在床上。
水儿见了无奈,“殿下,怎么又使小性子了?”
“才不是使小性子…”楚綰坐起身子,任水儿和歌儿摆弄,侧头看着水儿,欲言又止。
“那就是驸马爷待殿下不周?”歌儿皱了眉,“以殿下金枝玉叶,何须看人眼色?且与圣上说了,休掉这驸马也是行的。”
楚綰吓了一跳,直接起身就要拦门,可着急了,“可别瞎说!不能休!绝不能休驸马!”
水儿和歌儿见了这架势,相视一笑,把楚綰的脸羞红还不够,连带着手都带粉了,这两丫鬟才止了笑。歌儿给楚綰理着衣角,嘴里边说,“殿下莫急,若是您不愿意,谁真能强逼呢?”
楚綰恼极,磨着小牙恨不得将她们一一咬上几口。
公主到府,林府上下自然不能怠慢半分。秦甫沅单骑白马于驾前,老远就能看见林府上下嫡系旁系子孙在府前候着,户部尚书林劲松便在其首,一双鹰眼中,似正望着自己。
秦甫沅当即下马,小心护着公主从辇上下来,再到林劲松面前,除去老尚书年迈由陛下特许免跪拜礼以外,林府其余人等均行跪拜礼,“老臣林劲松协林府上下恭迎荣安公主、荣安驸马!”
“臣等(草民)恭迎荣安公主、荣安驸马尊驾!”
楚綰此时全然不同府上那玲珑可人的样子,小脸绷得紧紧的,淡淡瞥了那拜倒的人们,之后才对空虚拖了一把林劲松,“老尚书无需多礼,还请快起!”
“老臣谢过殿下、驸马爷!”林劲松直起身子,手还躬在身前,背后尚还有数人跪拜,其中不乏秦甫沅的父辈人物也正毕恭毕敬地垂首候在地上。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对这般礼仪无动于衷,秦甫沅却有些不自在,暗暗想要提醒殿下,却见她轻轻摇了头,然后俏皮地眨了眨眼,这意思,似乎是要自己来?秦甫沅恍惚了一下,心中好是无奈,几次张嘴,却又无言,而殿下似乎也和她耗上了一般,就是不松口。
再耗下去,如今还是初春,沾了湿气可不好。秦甫沅只好硬着头皮,故作威武,“其余人等,便也都起来吧!”
林府一众一时没了着,想不到那往日府上连家丁都不如的秦甫沅,如今却是轻易能决定他们的膝盖了。士农工商的理念十分根深蒂固,叫这些天生觉得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弟自尊上,怎么过得去呢?故而秦甫沅免礼的话已出,却未有人起身。
楚綰暗自气得差点没把牙咬碎,先不说如今驸马是她的驸马,单就这些人现在的姿态,便足以想象过去秦甫沅在林府是何等待遇了!正欲发话,林劲松却抢先露了怒容,“都还跪着做什么,没听见驸马爷的话吗?还是,你们让了道再继续跪,直到天亮!”
这话下去,已是摆清了立场,跪,就跪到死;要不然,就起,起了便意味着,姓秦的商人之子,真要爬到他们头上了。虽后者实在叫人心气难平,但林劲松怒喝也叫人惊吓,瞧着荣安公主的架势,也会护秦甫沅到底…
“谢殿下、驸马爷!”齐声的一句话中,又饱含了多少不甘呢?
等所有的门面礼都完了,秦甫沅与楚綰便随着林府人引领,直到了大堂,堂中那些个姨婆子,除去嫡夫人有三品淑人之职,可免去跪拜大礼和草民之称外,其余的虽占着长辈的份,但到了此时,都只有毕恭毕敬行礼的份。
有了门外的经验,秦甫沅也知道殿下那小脑袋是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多端着,主动出身免礼。那些姨婆子似乎也早听说了门外的事,故而这会儿精明得很,好生谢过后,也免了平白的折腾。
等到孙辈的家眷再上来拜,秦甫沅才发觉,此间竟没有表姐在内,心下生疑,但又不便问到,只好按捺着,将这些繁琐复杂且无趣的礼节行完。等行完礼,又是好一阵的谈话,席间也未曾听舅姥爷提到表姐,一时眉间积着愁云,难以舒展。
楚綰见了,趁林劲松与下人交代晚宴时,便偷偷细声问,“驸马有哪里不适吗?”
秦甫沅摇头,“只是不见表姐林清瑜,故而有些疑惑罢了。”
“表姐?”楚綰一听便有些吃味了,“早先便听闻驸马与林府孙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虽不知是否一对,但熟捻是真呢!”
秦甫沅失笑,蹙眉时语气也有些严厉了,“表姐尚未出阁,殿下休要胡说!”
发觉自己语气过份,秦甫沅顿了顿,稍作缓和后,又说,“我乃家中独生,幼时被养在嫡夫人那儿时,是表姐处处维护我。于甫沅而言,表姐亦是长姐。”
有言是,长姐如母,楚綰很乐意将驸马的话,把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姐理解成驸马‘娘亲’一般的人物,自然就不会是需要醋的对象了。如此想来,楚綰心定了下来,便对秦甫沅说,“稍后晚宴开始,我会试着替驸马打听一下的!”
话到如此,秦甫沅也别无他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等会我不在,驸马可也要小心着,不能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这直言不分场合的,又出来了,直吹得秦甫沅脸上发燥,不自在地点点头,然后便有些刻意地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又躲自己!楚綰嘟了嘟嘴,鼻息呼呼喷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