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恶有恶报

殷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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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恶有恶报

    雄兵百万,射雕者十万,战将千员,这是夸张的说法。可是,这夸张听在耳里,却是极为提气,是以当日李广他们一见周阳所写,无不是开怀畅笑。

    对于汉人来说,这话很长志气,要人不开心都不行。

    正是因为这样,李广才叫嚷着,要周阳把这书信在奏章里提一下,要景帝也高兴高兴。周阳本无此心,却拗不过众将,只得依了,在奏章的最后附上一句,没想到景帝竟是欢喜得要痛饮千杯。

    如此豪言下酒,不要说千杯,就是三千杯也不多!

    “会猎”有两种含义,一种是真正的打猎。

    在周阳的信里,当然不是来龙城打猎,而是要来攻打龙城,要与军臣单于在此大战一番。

    龙城是什么地方?匈奴单于的埋骨之所,埋在这里的匈奴单于何其之多,远的数百上千年前的单于,近者冒顿、老上单于都埋在这里。

    这可是匈奴的圣地!在匈奴的圣地和军臣单于大战一场,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周阳要当着匈奴历代单于的面打败军臣单于,要当着军臣单于的面挖了历代单地的坟墓。挖了你老祖宗的坟墓,你就是罪人,是无能之人,这是莫大的讽刺、羞辱、蔑视……

    人生之受辱至此,已经到了极致,无法再超越了!

    军臣单于一读此信,能不气得吐血?能不气得连连吐血?

    不过是写在左大都尉裘衣上的几句话罢了,然而,匈奴一众大臣,却是作声不得,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看着鲜活的字迹,人人脸上变色,瞳孔收缩,仿佛那不是字,是晴天霹雳似的!

    没错,这的确是晴天霹雳!

    汉朝数十年来,没有发出过如此有气势的豪言!此时骤然出现在单于王帐中,无异于晴天霹雳,震惊了匈奴大臣。

    中行说看着裘衣上的字迹,胸口急剧起伏,他是汉人,也是没有想到汉人中竟然有如此胆色过人之人。他投靠匈奴,教匈奴掳掠汉朝边境,是对还是错呢?

    在这一刻,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分辨不清是非了。要是周阳真的率领大军驰骋在大漠上,杀到龙城,他的命运将会非常悲惨。

    以前,他是一点这种想法也没有,可是,如今却感受着烈烈英气,从未有过的豪言,他的心第一次颤抖了!

    “噗!”

    那字迹,鲜红如血,仿佛一把把利剑,直戳他的心窝,中行说一口鲜血吐出来,仰面便倒,脸色苍白,手足发冷。

    周阳绝对没有想到,他一通书信,不仅气得军臣单于吐血,还吓得中行说晕倒,更是惊得一众匈奴大臣动弹不得。

    不说其他,一通书信有此威力,足以自豪了!

    雁门城下,秋意渐起,秋草已黄,炎炎夏日早已过完。

    然而,城下的汉军训练刻苦,人人汗流浃背,仿佛这仍是炎热的夏季似的。

    训练虽然辛苦,可是,汉军没有人退缩,反而是士气高昂,斗志昂扬。

    胜仗是激励士气的最好方式,接连的胜仗早已一扫汉军以前的颓势,军心大振,人人愿与匈奴决一死战。要想在即将到来的秋后大战中获胜,取得大胜,就必须训练,必须执行周大帅的意图。

    到如今,汉军士卒对周阳万分信服,谁叫周阳总是带他们打胜仗呢?

    不仅打胜仗,还胜得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连匈奴第一猛将都给砍了头颅,这能不振奋人心,能不激励军心吗?

    在军臣单于当日扎营处,周阳驻马其间。当日,大战过后,累累尸骨,满地泥泞,而现在,却是汉朝骑兵的训练场。

    不得不说,这块平地,除了地势稍低,易于积水外,还真是训练骑兵的好地方。地势开阔,易于骑兵驰骋。

    李广、程不识、冯敬他们驻马周阳身侧,静静观看汉军驰骋。

    在周阳身前不远处,有一堵土墙,长约百米,土色尚新,新筑不久。这是为了检验骑兵使用长矛的冲击力,公孙贺特的修筑。

    土墙前面,有一百建章军,手里一支长矛,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很是锐利。他们,正是选出来测试长矛威力。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贺。

    周阳的设想的确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使得骑兵的威力更强,可是,究竟有多强,谁也没有见过,无法预知。就是周阳本人,也不知道这会使骑兵的战力增加多少,测试是必须。

    “这土墙夯筑得很厚实,他们能撞倒吗?”李广眉头一拧,有些把握不定。

    “看看就知道了。”这问题谁也无法回答,只有等待事实了,程不识也没有定论。

    周阳右手一挥,公孙贺手中长矛前指,弯曲的矛尖好象毒蛇的蛇信。

    一百枝长矛朝前,那就是一百条毒蛇,似欲吞人噬骨,很是骇人。

    建章军眼里闪着炽烈的战意,仿佛他们不是在测试,而是驰骋在战场上似的。

    “端好矛!用力握着!”公孙贺大吼一声:“杀啊!”

    蹄声骤起,一百建章军泼风般冲了出去,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气势不凡,仿若千军万马在驰突一般。手中的长矛,明晃晃的,好雄壮的阵势。

    程不识眼睛放光:“有了长矛,和没有长矛,冲锋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杀气腾腾,若是匈奴遇上,一定会给捅得死伤无数!”

    李广抚着脸颊:“大帅,这主意好!可是,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军事科学的发展,是一步一步来的,不是凭空就能产生。周阳之所以能想到这点,是因为他是现代人,眼界比李广他们开阔得太多,敢想他们不能想之事。

    如雷的蹄声中,溅起一溜烟尘,好似怒龙似的朝着土墙扑去。建章军离土墙越来越近了,威力就要显现出来了。

    这威力究竟如何?李广他们太想知道结果了,无不是睁大了眼睛,死盯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轰隆隆!”

    建章军离土墙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长矛与土墙相撞的瞬间,只听一声惊天动的巨响。

    伴随着巨响而起的,还有无尽的烟尘,仿佛这地方吹起了一股飓风似的,烟尘弥漫,让人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

    “杀!”

    在遮天的烟尘中,爆发出一阵惊天的杀声,建章军泼风般冲到前面去了,这堵土墙竟然没有阻挡住他们前进。

    那么,这土墙的命运,已经很明显了,轰然倒塌了。

    等到烟尘略散,周阳他们瞧清了,土墙早就倒在地上。这可是公孙贺花了大力气,叫人筑的,很结实,遇到冲锋中的骑兵,也是禁受不住,骑兵冲锋的威力,还用说吗?

    这仅仅是一百骑兵驰骋,要是成千上万的骑兵端着长矛冲锋,不要说血肉之躯,就是一堵厚厚的墙,也会轰然倒塌!

    “汉军威武!”

    建章军欢呼着,策马冲回来,脸上尽是兴奋之色,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

    如今,长矛在手,又多了一个对付匈奴的法子,这胜仗也就为时不远了,要他们不欢喜都不行。

    “大帅,太好了!”

    公孙贺激动难已的一拉马缰,匆匆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阳身前,不住挥拳头。

    “矛有没有坏?禁受得住吗?”周阳问道。

    “没坏!”公孙贺甩甩臂子:“就是在相撞的那一刻,震得手臂生疼,战马停了一刹那,才能再向前冲。”

    “那是墙!要是换作匈奴,就不会了!”李广的快嘴里吐出一长串美妙的声音:“匈奴也是肉长的,哪里比得了墙!连墙都挡不住,匈奴还能活么?”

    这话说理众人兴高采烈,欢喜了一阵,各自去训练。

    有了长矛和手弩,骑兵的威力倍增,又多了两个对付匈奴的好办法,这使得汉军的士气高昂,战意空前炽烈。

    单于庭,军臣单于的王帐中。

    军臣单于平躺,身上盖了一件金丝裘衣,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色血,一动不动,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定会以为他死了。

    匈奴一众大臣站立在侧,个个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头,垂头丧气,仿佛周阳的书信还在眼前似的。

    “咳咳!”

    军臣单于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阿胡儿母亲慌忙扶起军臣单于,轻拍着他的背。

    一阵剧咳之后,军臣单于终于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看着眼前的大臣,挣扎着要站起来,阿胡儿的母亲忙拦住:“大单于,不要,你的身子……”

    “滚开!”

    军臣单于的眼睛猛的瞪大,死盯着眼前丽人,怒斥起来:“快滚!要不然,本单于砍了你!还不快滚!”双眼瞪圆,仿佛要喷出火苗似的。

    自从她给霸占以来,日日与军臣单于缠绵,军臣单于很是销魂,对她是百般怜爱,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更别说如此喝斥了。她是倍觉委屈,看着军臣单于握着弯刀的手,知道那不是说笑的,要是再不走,连命都没了,只得万分委屈,百般不甘心,连奔带跑的冲了出去。一出王帐,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哭得很是伤心。

    阿胡儿的母亲却没有听见军臣单于的话,在她离去后,军臣单于眼里含着泪水,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不见她的踪影,这才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本单于很喜欢她!可是,你们知道本单于为何要斥走她?”

    这个问题谁也不能回答,又不是军臣单于肚里的虫子。

    军臣单于自问自答:“本单于把豪情消磨在妇人的肚皮上,这是本单于的罪过!周阳的信,是很气人,气得本单于吐血不止。可是,就是在梦中,本单于一直在问:大匈奴一直占着上风,什么时间轮到汉人说话了?汉人为何能说出如此豪言壮语?那是因为本单于没有狠狠教训汉人,没有打疼周阳!本单于要禁绝一切嗜好,妇人、美酒、美味的食物,全部不要。本单于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打败汉军,活捉周阳!”

    说到此处,右臂一挥,高呼起来:“活捉周阳!活捉周阳!”

    他吼得山响,激情四射,可是,他的大臣们却没有他那么充足的底气,只是略作样子跟着吼了几嗓子。原本应该豪情万丈的呐喊,却跟丢了魂似的。

    军臣单于处于激昂中,丝毫没有发觉,右臂使劲挥舞着:“本单于抓住周阳后,要带着他,一起打进长安!要让他亲眼瞧瞧,本单于是如何会猎长安的!”

    “会猎长安!”

    军臣单于实在是没有创意,拾周阳的牙慧,搞了个“会猎长安”,还吼得山响,右臂都差点挥断了。

    “会猎长安!”

    大臣们似乎为军臣单于描绘的美好蓝图给感染了,吼起来终于多了些激情。

    军臣单于甚是满意,站到地上,抓起裘衣穿上,把弯刀挎在腰间,握着黄金权杖,跺跺脚,意气风发,丝毫不象吐血三日三夜的样子,反倒是龙精虎猛一个人。

    然而,当他走路的时候就露了底。一步跨出去,有些打晃,差点儿摔在地上,好象婴儿学步似的。吐血三日,吐出的鲜血何其之多,心气虽然恢复了,可是,身体跟不上呀。

    他那一晃不打紧,群臣看在眼里,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给针扎了似的。

    走了几步,终于适应了,不再打晃了,军臣单于问道:“中行说呢?他人呢?”

    中行说对汉朝内情很熟,又有才智,深得军臣单于欢心。每当遇到难办之事,就要听取他的建议。军臣单于此时问起,必是有大事要找他商量了。

    中行说给周阳一通书信吓得晕过去,这事说出来丢人,不好启齿,大臣们默不作声。

    “他怎么了?”军臣单于再问一句。

    “禀大单于,中行说病了。”左谷蠡王伊稚斜只得回答。

    “他病了?他得了什么病?”军臣单于大是奇怪。

    “大单于有所不知,他给周阳的书信吓得病倒了,至今还卧病不起,整日叫心口疼!”伊稚斜再次回答。

    “哈哈!”

    军臣单于的表现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大臣们以为他一定会喝骂,没想到他却是大笑,笑得一众大臣丈二金刚般,摸不着头脑。

    “你们都听见了吧!汉人就这点胆子,只配做奴才!”军臣单于大笑中,说了一句让群臣更加惊讶的话。

    汉人中固然有胆小的,可也有胆大的,诸如周阳,就能凭一通书信气得军臣单于吐血,吓得中行说卧病不起,惊得一众大臣目瞪口呆。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就在群臣腹诽之际,军臣单于龙骧虎步,早就去得远了,忙屁颠颠的跟上去。

    军臣单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中行说的帐幕。中行说的帐幕就在王帐旁边,这是便于军臣单于找他议事。

    很快就到了,军臣单于一头扎了进去,只见中行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跟在土里埋过似的。缩作一团,一双手死死捂住胸口,不住呻吟,仿佛有刀子在剜他的心似的。

    “中行说!”军臣单于大喝一声。

    “大单于!”中行说好象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蹦而起,双手下垂,急急忙忙施礼:“奴才中行说见过大单于!”

    军臣单于摆摆手,问道:“你给周阳一通书信吓得病了,心口疼,是不是?”

    “大单于明鉴!”一想起这事,中行说就不是滋味,明明那通书信是写给单于的,关他屁事,可是看着上面的字迹,却变成了利剑,从此就心口生疼了。

    至于原委,中行说还真不清楚,思来索去,也许他是汉人,教匈奴为非,甘心给单于做奴才,于心难安吧!

    毕竟他是汉人出身。

    除了这说法,中行说还真找不到心口疼的病由。

    “你那是心病!你是汉人,陡然间看见汉人的书信,你就害怕了!”军臣单于好象精明的大夫似的,一双虎目在中行说身上扫来扫去:“要是你的病不能好,本单于给你治治。”

    “请问大单于,要如何治?”中行说略通医术,自己试过了,毫无收效。捂着心口,咬牙忍着疼。

    “这好治!”军臣单于手中的黄金权杖重重砸了下来,打在中行说背上。

    中行说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摔在地上,愕然的看着军臣单于,万分不解:“大单于,你为何要打奴才?”

    “还疼不疼?”军臣单于问道。

    “疼!背上疼。”中行说咬牙强忍着疼痛,尽量把话说得平稳。

    “本单于问你的心口还疼不疼?”军臣单于转着手里的黄金权杖,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

    “不疼了!”中行说终于明白了,要是他说不疼,军臣单于肯定会打他,只好说昧心的话,撒谎了。

    “不疼就好。”军臣单于大是满意,微一点头:“本单于决心已定,马上起兵南下,攻打汉朝。这一次,本单于调集了五十万大军,一定要把汉朝踏平!你,本单于忠心的奴才,给本单于出个好主意!”

    “我我我……好疼!”中行说结巴了几句,捂着胸口,慢慢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不住抽搐。

    从此以后,中行说就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不论天晴下雨,还是狂风雷霆,都会疼,就没有一天好过。

    受够了折磨的中行说,很是感慨“汉奸当不得,会遭天谴”。

    中行说,汉奸鼻祖,从他开始,才有汉奸这一说法!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