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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骄人战绩
一场战争,战果最大的时候并不是大战之时,而是追击,这是战争的铁则。
汉军此次的追击,很好的诠释了这一铁则。追击战,给汉军杀死的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不知道有多少,成千上万不是问题。给汉军俘虏的就有数十个部落王、相国,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就更多了。
可以说,汉军的战果相当丰厚,远远超出了周阳的预期。
可是,匈奴的重臣,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都尉还没有落网。这些人是匈奴重臣,若是能抓住一个或者数个,那是何等的让人惊喜。
周阳他们带着十二分的厚望前去迎接李广。
远远看见李广骑着追风宝驹,疾驰而来。追风宝驹奔行如风,好象一道白光在掠过,优美流畅,快捷无伦。
“追风驹!”周阳他们惊呼不已。
追风驹之神骏,周阳他们多次见识过了,如此宝马终于给李广缴获,那是何等的让人振奋,周阳他们兴奋不已。
“单于的坐骑!”一声惊呼未了,周阳他们的惊呼声紧接着响起。
追风宝驹是军臣单于的坐骑,给李广缴获了,那么军臣单于不是给李广抓住就是杀了,这是天大的喜讯。
周阳他们乐得直蹦,欢呼声响成一片。
若能活捉军臣单于,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杀了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真要如此的话,汉军此次大胜就是以完美收场,让人再无遗憾。
周阳他们的兴奋之情,可想而知了,飞也似的迎上去。
李广骑着追风宝驹,疾驰而来,却是没有了以往的威凛虎气,脸色苍白,一双兔儿眼似的红眼睛,下巴尖尖,脸膛瘦削,好象生了一场大病。
打仗真辛苦,连李广这样的猛将都禁受不住。
“飞将军,单于呢?”程不识远远就嚷了起来。
这话正是周阳他们要问的,一齐盯着李广,静等他的回答。
“不知道!”李广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气愤。
“你这什么话呀?”程不识浓眉一轩,有些没好气的问道:“追风驹都到你手里了,你还能不知道单于的下落?是不是给你杀了?”
追风宝驹是军臣单于的坐骑,是他的依仗。若不是追风宝驹神骏非凡,他早就死在李广箭下了。夺了追风宝驹,还能不知道单于的下落,这话谁会信?
“不是!”李广的回答依然很大声,却是更加沙哑。
“你没杀他?那你让他走脱了?”程不识想也没有想,脱口而问。
“不是!”李广的回答还是这两个字。
“砰砰!”归来的汉军从马上摔到地上,呼呼大睡,跟周阳归来时的情形一般无二,呼噜整得山响。
周阳忙命令兵士上前抬起,送往营地安顿。
李广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随时可能会摔到马下,一双虎目慢慢的阖上,这是睡着的征兆。
“飞将军,你快说呀,你把单于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怎么?”程不识忙催促起来。
“不知道。”李广的回答多了一个字,由两个字变成了三个字。身子已经歪斜了,向地上摔去。
程不识手一伸,把扶住,把李广从追风驹上抱了起来,横抱在身前。
“我追着单于,他走投无路,跳进了沼泽。”李广坚持着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眼皮彻底合上,打起了呼噜。
他这呼噜比起周阳的要响亮三分,好象在打炸雷似的。
听着李广的呼噜声,周阳他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脸的不甘心。李广说到紧要处竟然睡着了,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吗?
单于的下落,是周阳他们最关心的事情,要想知道结果,只有把李广叫醒。可是,看着李广睡得那么沉,谁忍心把他叫醒?
即使咬咬牙,狠狠心,要叫醒他,瞧李广睡得那般沉,能叫醒吗?此时此刻,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醒过来。
“哎!”
周阳他们万分不甘心,也是不得暂抑好奇心,摇摇头。
程不识抱着李广,向营地赶去。到了营地安顿好,叫来仓公,给李广治伤。
李广虽是多力善射,箭术之精,独步千古,也是中了十数箭,众人大是感慨此战之惨烈。
治好伤,李广身上的痛楚顿减,睡得更香更甜了,酣声更响三分。
周阳盼着李广早点醒来,告诉他们单于的下落。可是,李广偏偏不醒来,一天过去了,还是在大睡,两天过去了依然在沉睡,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醒……
周阳回来,一觉睡了三天就醒过来了。李广竟然超过三天,这纪录够骇人的了。
南越,王宫。
须发皆白的赵佗,斜靠在软榻上,手杖放在身边,一双老眼紧闭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见过大父!”
赵胡的声音响起。赵胡一身寻常深衣,轻松异常,神采奕奕。
“哦!是胡儿!”赵佗猛的惊醒过来,握着手杖,坐直了身子,笑呵呵的打量着赵胡:“胡儿,你去了一趟大汉,见识了大汉的地大物博?”
“大父,孙儿不去大汉,不知大汉之富饶,远非我南越国所能比呀。”赵胡眼里闪着异样光辉:“久闻大汉地广人众,物产丰饶。当时,孙儿就想,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吧,不就是有饭吃,有衣穿。可是,孙儿此去,算是见识了大汉的富厚饶给,百姓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孙儿还听说,长安的陈粮是层层相因,积了一层又一层,朽坏不可食呀!”
“嗯!”赵佗微微晃着雪白的头颅,赞许道:“大汉的先帝和当今皇上,都是仁德之君,节俭持国,百姓能有如此明君,真是福气。”
“大父,孙儿还听说,长安国库里的钱多得没处用,连串钱的绳都坏了。”赵胡很是向往,一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
“要是我们南越国有大汉那般富饶,那该多好!”赵胡眼里射着艳慕之光。
在当时,南越国地广人稀,属于未开化之地,经济极为落后,很不发达,在汉人眼里,那是苦寒之地,气侯炎热而又潮湿不堪。
比起富饶的汉朝,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根本就没法比。
赵佗笑道:“胡儿啊,大汉是很富饶,可是,他们的皇帝缺乏眼光,少雄略。这钱呐,存在那里,又不能生钱,变成死的了,得花出去。大汉北有匈奴,为祸数十年,南有我们南越国、闽越和东瓯,可以说四面皆敌。虽然我们南越、闽越、东瓯不如匈奴强横,那也是蕃外之邦,变幻莫测,哪有握在手里稳妥?”
手杖在地上重重一点:“再说了,要对付匈奴,就得先定南方。唯有把南方收复,方能集中全力与匈奴一战。汉朝皇帝宁愿让粮食朽杯,让钱烂掉,也不拿出来花,不用来收复南方,差矣!差矣!”
他这话不是贬损汉朝皇帝,而是实情。汉朝要与匈奴大战,首先就得收复百越之地,平定南方,这是当时最好的战略。汉武帝正是制订了这一战略,在与匈奴大战之前,稳定了南方,汉朝这才腾出手来对付匈奴。
说到这里,有些气喘,略一停顿,接着道:“要对付匈奴,就得追到漠北,要追到漠北,就需要战马。汉朝皇帝若是把那些钱拿来买马,买回大量的母马、种马,改良马种,驯养战马,训练骑兵,匈奴能有如此横行吗?”
汉文帝是一个节俭的皇帝,他在位期间,汉朝的经济获得了长足发展。可是,他并没有为与匈奴的大战做多少准备。到了景帝,才把改良马种,设立马政提出来,大力推行,积累了很多战马。
汉武帝登基的前十几年,改革军政,蓄养战马,使得汉朝的军事实力急剧提升,才有后来的与匈奴大战,击破匈奴。
赵佗这话很有见地,说到要害了。然而,赵胡却是笑道:“大父,你还不知道。孙儿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说周阳在长城大破匈奴,斩首十万。”
“斩首十万?”赵佗猛的站了起来,一双老眼中精光四射,一股威猛的气势乍现,完全不象个耄耋老人,反倒象一员猛将。
“大父,你这是……”赵胡给吓了一大跳。
“哈哈!”
赵佗畅快的欢笑起来。笑了老一阵,笑声方才止歇:“汉朝窝囊了数十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好!打得好!”
“阿父,大汉是胜了,可是,匈奴会甘心吗?一旦匈奴反扑,这仗还有得打呢。”赵胡不无得意的道:“他们打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哈哈!胡儿呀胡儿,你于此事还没有参透。”赵佗笑着坐了下来,用手一招,要赵胡坐到他身手,右手在赵胡腿上不住拍着:“胡儿呀,匈奴是不会甘心,却不会反扑!”
“大父,这……”匈奴不甘心,一定会反扑,这是常识,赵佗竟然如此断言,赵胡哪能不奇。
“呵呵!”赵佗笑道:“匈奴不是不想反扑,却是没有机会!匈奴的口众就那么多,远远不如大汉。长城大战,斩首十万,再加上攻城的伤亡,还有追击造成的死伤,匈奴这次至少要损失三二十万大军。周阳一把火烧了草原,牛羊死烧无数,到了冬天,匈奴会饿死不少。若是天公不作美,再来上一场雪灾,又会饿死不少。若是遇到罕见的大雪灾,饿死得就更多了。匈奴要想恢复元气,至少需要五年时间,多则需要十年。”
他虽是年近百岁的老人,却是人老心不老,一笔一笔的算得很清楚。
“五年时间,就是胡儿你,你会让匈奴反扑吗?不会!五年时间,会做很多事。”赵佗扳着指头道:“要想打匈奴,大汉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有一件事必须得做,而且还得马上就做,就是训练骑兵。”
抬头向天,眼里精光四射,声音激越高亢:“想当年,公子扶苏率领大秦飞骑大破匈奴骑兵,那是何等的烈烈英风!要拿下漠北,必须要有大量的骑兵。周阳夺取了那么多的骏马,除了母马、种马、马驹以外,都可以用来训练骑兵。再没有,二十万骑兵不是问题。一旦二十万骑兵在手,匈奴还会有机会反扑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的。赵胡已经明白过来了,就是换作他,他也会率领汉军追入大漠,哪会给匈奴反扑的机会。
果然,赵佗异常振奋的道:“到那时,就不是匈奴滋扰边境了,而是整个形势颠倒过来,大汉铁骑将纵横在大漠之上,直捣龙城!”
“直捣龙城?”赵胡吓了一跳。
龙城,是匈奴的圣地,历代单于的埋骨之所,汉军若是直捣龙城,那是何等的惊人之举!
“没错,就是直捣龙城!”赵佗右臂不住挥动:“要想匈奴不再犯边,只有彻底解决匈奴。要彻底解决匈奴,必须进入漠北。要想进入漠北,必须先攻占河套之地,直捣龙城,摧毁单于庭,攻入狼居胥山。只有这样,匈奴才不会死灰复燃。”
赵佗的看法很有远见。在汉朝以前,匈奴几次差点给中国灭掉,最终都是阴差阳错,中国没有最终解决匈奴问题,终致死灰复燃。
“大父,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赵胡有些不信,迟疑着问道。
“不是大父的看法,这是始皇的遗愿。”赵佗一脸的神往之色:“匈奴历史很长,在春秋时代与胡人一道,滋扰中原。当时,有齐桓公、晋文公这些五伯领着华夏打胡人。匈奴虽然一度侵入中原,却给打了出去。到了战国时代,赵武灵王在河套大破匈奴,却没有追入漠北,给了匈奴喘息的良机。始皇在扫灭六国之后,决心彻底解决匈奴,追入漠北,蒙将军的河套之战,不过是始皇解决匈奴的第一步谋划罢了。可惜,天不假年,始皇崩逝,大秦灭亡,匈奴又获得了喘息之机,才养成今日巨患。”
一提起秦始皇,赵佗一脸的孺慕之色,仿佛信徒在言及圣人似的。若是后世那些骂秦始皇为暴君的读书人见了,一定会骂得他体无完肤。
长叹一口气,静默良久,赵佗话锋一转:“在对付匈奴以前,大汉会先对付我们南越。”
“啊!”赵胡吓了一大跳,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汉朝的富厚饶给,一旦汉朝要对南越用兵,南越哪是对手。
“哈哈!”赵佗却是欢笑不已:“大父刚刚说过,大汉要对付匈奴,就得先收复百越之地,解除南方威胁。在训练骑兵的时间里,正好做这件事!周阳不会想不到此点。灭我南越者,必是周阳!”
“大父,那我们怎么办?”赵胡有些心惊胆跳。
“去忠魂殿!”赵佗白须一挑。
此时的周阳,正在算帐,计算这次的胜利。
周阳的帅帐中,众将在座,窦婴、许昌这些大臣也在,济济一堂。
“见过大帅!”众将齐声施礼。
“免了!”周阳右手一挥,众将坐了下来。
周阳并没有就坐,扫视一眼众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归来的李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那个凛然生威的猛将复活了。
“这一战,我们胜了!大胜!”周阳右手使劲的挥动,激奋不已。
在他的激励下,众将人人带着喜色,挺起胸膛,就是许昌这些大臣也不由自主的昂起了头。打败匈奴的感觉,还真是好!
“决战之时,我们当日射杀了匈奴三万多。到了黄昏时分,在匈奴的营地前,我们射杀了六万多匈奴。追到匈奴的营地,杀死了一万多。”周阳扳着指头,仿佛一个守财奴似的,一笔一笔的计算起来:“长城下,我们追杀了匈奴七万多。长城以北,我们杀了三万多。这一仗,我们一共斩首二十二万多。”
“二十二万?”
尽管知道战果非常大,却是没有想到,是如此之大,众将惊呼声响成一片。紧接着,就是欢呼声。
许昌挥着胳膊叫嚷起来,兴奋得脸上泛起了红光,仿佛这一仗是他打的似的。
等到欢呼之声停歇下来,周阳的语调转为沉痛:“我们虽然胜了,可是,我们的代价也很大。白天的激战,我们战殒万人上下。晚上与匈奴的激战,战殒四万多。追击途中,战死四五千。这一仗,我们一共战殒近六万。”
静,死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李广他们一脸的沉痛,虎目中滚着泪水。
就是许昌他们,也是沉默不言。此时此刻,谁处在如此境地,都会哀痛不已。
过了老阵,周阳的语气悲痛无已:“重伤,残疾不下三万,仅次一战,我们就折损近十万。十万的代价,换来二十二万斩首。加上缺医少药而死的匈奴,被我们俘虏的匈奴,单于的五十万大军,能逃回去的不到十万。”
逃回去的十万人,左贤王部就占了一半。汉军的追击很有力,却也不可能一个不漏,漏网的匈奴还是不少。
汉军的代价虽然很大,可是,战果也很可观,用十万的代价,干掉四十万匈奴,这伤亡比是一比四,很惊人了。
这是骄人的战绩,是汉朝创建数十年来的第一次!
可是,这与汉朝最强盛时期的一比二十的伤亡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汉朝最强盛的时期,一个汉军战力相当于二十个胡兵。伤亡比大致保持在这一水准,汉军死伤一个,胡兵就要死伤二十个。
不过,那是后期的事情。若是没有这一比四,也就不会有一比二十。
有了一比四,一比二十就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