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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丰厚的聘礼,便是娶皇室公主都够了,况赵虎事先早有交代,史氏哪里还敢说什么,忙道:“已经极好了,我们家并无异议。”
那媒婆闻言方放下心来,笑道:“如此极好,既这般说,那我便回去复命了。”
史氏命人好生送了出去,方满面笑容的袖了帖子拿去给赵虎看。赵虎看罢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陈家给的聘礼如此丰厚,可见对自家的看重。
担忧的是一般官宦之家嫁女,其嫁妆多数都与聘礼相当,如今自家备下的嫁妆虽然不少,与这些相比却还是差远了。
史氏见赵虎面色亦喜亦忧,半日都不做声,不禁觑了他一眼,试探道:“依老爷的意思,这些聘礼如何处置?”聘礼原是男方送与女家的彩礼,他们即便收下了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赵虎正低头寻思,闻言方回过神来,他与史氏多年夫妻,哪里听不明白她话中之意,顿时沉了脸,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家又不是那等要卖女儿过活的人家,这些聘金和聘礼自然是都添到嫁妆里,给菀儿带过去。”
虽然通常来说,聘礼是给女方父母的,但只要顾及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留下,都是放在女儿嫁妆里一道带回夫家。
平心而论,这么一大笔财物,赵虎当然不可能不心动,只是他素来好面子,且眼看着陈家步步高升,将来要这个女儿帮衬的的地方只怕不少,况且心中因史氏之事对紫菀也颇有些愧疚,自然不可能留下。
史氏闻言,登时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满腔欢喜尽皆熄灭。只是到底舍不得这一大笔财物,踌躇半晌,还是咬了咬牙,嗫嚅道:“老爷,这聘礼原就是……”
“行了,我主意已定,你别再说了!”赵虎喝道,见史氏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心中越发失望,冷声道:“你明儿便把备好的嫁妆送去菀儿院里,等陈家送了聘礼来,你也一个子儿都不许动,都送到菀儿院里去,让她自个儿收着。”
赵虎说罢便沉着脸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忽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原地面色扭曲的史氏,闭了闭眼,沉声道:“上回朱家的事我已知晓了,看在峰儿和瑛儿的份上,我饶过你这次,只是这是唯一的一次,你若再给我起什么心思,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说完也不再理会面色惨白,如遭雷击的史氏,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史氏与赵虎的争执虽然遣退了外人,但紫菀管家许久,自然有自己的耳目,因此不多时便有人把两人的谈话都详细告诉了她。
打发了来人,梅香方疑惑道:“这朱家夫人的事对外瞒的极紧,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紫菀思虑了半晌也想不明白,摇头道:“罢了,横竖对我们而言不是坏事,想这个做什么。”
绣竹却为紫菀抱不平,抱怨道:“我只是为姑娘委屈,老爷既已知道太太想害姑娘,怎的就这般轻易放过了?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紫菀闻言,淡淡道:“这桩婚事不是没成么?况且已经时隔一年,父亲自然不会再为这个去兴师动众,再说太太毕竟是峰儿和二妹的亲娘,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有个名声败坏的母亲。
想来父亲早就知道这事了,不然你以为上回为何这般轻易就把管家之权给了我?还冷落了太太这许久?不过是我了给我个交代罢了。只是为了峰儿他们,这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横竖我们也要离开这府里了,你们也别再议论此事了。”
她终究不是原主,虽然对赵虎有些失望,但也不至于多伤心,人心向来是偏的,自己这个半道认回来的女儿,分量终究不如陪伴他多年的娇妻爱子,赵虎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淡菊不禁皱眉道:“这个倒罢了,只是太太三番两次针对姑娘不说,竟连姑娘的嫁妆也想克扣。未免也太过了,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还说是侯府千金呢!”
说起这个紫菀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史氏是侯府嫡出的姑娘,见识应该不少,怎的眼皮子竟这般浅,看见略好些的东西都要划拉进自己口袋,哪里有个大家千金的体统?
绿云闻言冷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想来是她自个儿没这个福气,这才妒忌咱们姑娘,梯己又少的可怜,自然见了这些就挪不开眼了。”
绣竹也笑道:“这也不奇怪,想想荣国府的琏二奶奶,出身够富贵吧?陪嫁也不少,不是还一样把钱财看的跟命根子气似的,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花呢。”
凤姐自以为放贷之事做的隐秘,殊不知荣国府人多口杂,早传到了外边,绣竹等人常随紫菀去荣国府走动,自然也有所耳闻。
不过如今赵虎既已发了话,众人也就不担心了,到时候陈家送来的聘礼可都会在单子上一一写明的,史氏即便心有不甘也动不了什么手脚。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十,虽是冬日,但天公作美,天气十分晴朗,暖阳当空,全无冬日的寒冷。
赵家早已预备妥当,处处张灯结彩,屏开暖风。热闹非凡。如今陈家,今日来的人比小定那次多得多,甚至还有好些不请自来的,贾雨村夫人胡氏娇杏便是其一。
贾雨村是靠甄家的扶持才得以起复,后来又奉承杨提督,才一路爬到如今的位子,去年杨提督被贬,贾雨村便立马撇清了关系,只是杨提督虽然被贬,到底在京中经营多年,还有些势力,也还有好些世交故旧,不是贾雨村可以惹的,因此他也不敢做什么。
如今甄家一落败他却是第一个弹劾的,还说自己被蒙蔽多年,如今得知甄家的真面目,这才大义灭亲,乾元帝虽不喜他为人,但朝堂上确实需要这么个人为他做事,故把他调去了都察院,专门在他授意下弹劾一些官员。
贾雨村如此行事,很是得罪了一些人,便欲再找个靠山,如今杨家今非昔比,自然无用,见王子腾升任京营节度使,便又想着奉承王家,只是王子腾生性精明,早已看穿贾雨村的为人,此人狼子野心,忘恩负义,是个典型的小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咬一口,远着他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理会他?
贾雨村见此路不通,只得另想他法,正巧前几日在宫中偶遇陈珩,不禁眼前一亮,陈家父子二人皆深受乾元帝倚重,陈父是他的顶头上司,自然要好生奉承。
陈珩也极为不凡,不过短短一年又升了一级,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护军参领。贾雨村最擅揣摩上意,见状便知乾元帝有意提拔陈珩,来日前途只怕不可限量,哪里肯放过?
因此听闻两家大定,便忙打发娇杏过来道贺。
娇杏当初还帮着杨提督夫人为难过紫菀,若是别人只怕早就羞愧难当了,哪里还有脸面过来,胡氏却好似忘了这回事似的,对着史氏与李氏满口奉承,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其面皮之厚着实让众人大开眼界。
王子腾夫人见状,更是在心中啐了一口,这胡氏真不愧是贾雨村的婆娘,两人是一丘之貉,面皮也一般厚。
娇杏对众人的目光视若不见,只一个劲的围在史氏等人身边说话。
史氏这些日子以来心惊胆战,觉都没睡好,又要操持诸般事宜,累得不行,哪里有心情应酬她。
史氏向来自恃是侯府千金,又哪里看得上娇杏的出身,况且还是妾室扶正的,只是娇杏虽是不请自来,但这大好的日子,史氏即便心中再不喜,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只得勉强忍耐下来只敷衍的笑笑。
不多时,陈家下聘的队伍便到了,各式金玉古董,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头面首饰等一抬一抬的抬进院里,一一排开,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这般丰厚的聘礼,在京城里可谓是首屈一指,众人皆看的眼热不已,都道:“这般丰厚的聘礼,在京城已经多年未见了,大姑娘好福气。”心中却在猜测赵家到时的嫁妆又会是多少。
史氏忙笑道:“我们老爷说了,这些聘礼一个不动,明儿等大姑娘出门子,都给大姑娘添在嫁妆里。”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们与史氏来往不少,自然知道她的性子,这些聘礼连她们看了都眼热不已,原以为以史氏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留下聘礼,没想到竟这般舍得,一时皆暗暗纳罕起来。
有那眼利之人发现了史氏厚厚脂粉下的憔悴面色,心中便有了许多猜测,只是面上却分毫不显,皆满口赞道:“府上真疼大姑娘,竟这般大方。”
一时众人皆赞叹不已,都道赵家实在疼女儿,这般大方,史氏见了那一抬抬的绫罗绸缎,珍宝玉翠,心中早就后悔不已,一直在滴血,偏碍着面子,还得咬牙陪着笑脸,都快呕出血来了。
待众人观看完诸般聘礼,史氏便忙命人封好了,不敢再看。
一时给陈家回了礼,众人用过酒席,也都一一散去,唯独李氏留了下来。
这厢赵虎命人誊了一份清单,把聘礼都搬到了紫菀院中的厢房里。
紫菀屋子的耳房和暖阁里都塞满了她自个儿的梯己,唯独东西厢房空着,预备放嫁妆的,原本十分阔朗的屋子,如今满满当当都是箱笼,都让人无处下脚了。
李氏随手打开一个锦匣,只见里面是一套赤金点翠嵌宝石的头面,发钗、分心、挑心、压鬓簪、耳坠,乃至腕镯戒指等皆一应俱全,十分精致。
再打开几个匣子,里面的首饰也都相差无几,或是点翠嵌宝石,或是攒珠累丝,花样都极轻巧别致,镶嵌着的珍珠宝石玛瑙美玉皆是上上等的,只这些头面首饰便值一二万两银子。
其他金玉古董摆设等不必说,连那些衣料服饰也都是是上上等的,颜色鲜艳,花样精巧,所用的料子都极好,乃是上用的,哪怕过了十几年也不会显得陈旧过时。
李氏看罢,不禁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聘礼在满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陈家待你果然用心,我原先还有些担心,如今看他们家这般待你,想来你过门后的日子定不会差到哪儿去,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紫菀闻言面上一红,抿嘴微笑不语,心中也是欢喜不已。
淡菊带着众人拿着清单清点完毕,方一一添在嫁妆册子上。
李氏笑道:“如今大定已放,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也要着手绣嫁衣了,料子可选好了没有?”
紫菀闻言道:“选好了,是织造府去年出的霞光锦,妈您看看合不合适?”说罢命淡菊把那匹料子拿上来给给李氏过目。
淡菊依言去取了那匹霞光锦过来。
李氏看了两眼,摇了摇头道:“这是织造府去年新出的,颜色倒还鲜亮,只是做嫁衣的话还是差了些,还是用这个罢。”说罢解开了方才放在榻上的包袱。
众人只觉眼前一片流光溢彩,都忍不住惊呼一声,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原来包袱里竟是一匹大红色的衣料,色泽纯正明艳,也不知是何物织就而成,竟在日光下发出朦胧光晕,如梦似幻。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料子,都不知是何物,紫菀一时也惊住了,凝神看了半晌,方有些不确定道:“这莫不是金丝软缎罢?看样子极像,只是只听说金丝软缎只有青色和白色,怎的还有这大红色的?”
这金丝软缎乃是外国进贡的贡品,据说织造时添加了金丝进去,因此在日光下都会发出淡淡光晕,因工艺繁琐,太费功夫,数量极少,每三年才能进贡一次,一次也只十来匹,极为珍贵,一匹至少也值七八百金。
这料子太过珍贵,便是那王公贵族之家也不见得能有一尺,紫菀原先也只见过贾敏有一件金丝软缎做的褂子,据说是出嫁时的嫁妆,饶是贾敏出身富贵都极为爱惜,轻易舍不得穿,可见其珍贵。
李氏轻抚了抚衣料,道:“这匹金丝软缎是多年前的老料子了,是我母亲给我的陪嫁,原说是给将来的外孙女儿预备的,谁知之后一直未能如愿,便一直收在箱子里没动,如今正好给了你,虽不是新鲜的花样,到底是贡品,拿来做嫁衣倒也体面,总比别的料子强些。”
紫菀轻轻摸了摸衣料,触手生温,软滑细腻,虽然放置了十几年,却灿烂如新,在日光下似有光晕流动,足以想见做成嫁衣会是何等耀眼。这般难得的料子,她自然喜欢,只是太珍贵了些。
李氏见状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禁笑道:“我既已送来,自然不会再收回去,况这料子乃是正红色,多是用来做嫁衣,也做不得其他衣裳。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这个自然是给你了。”
李氏都已说到这份上,紫菀也没有推辞,郑重谢过后让淡菊小心收好了。
大定已放,成亲便不远了,况陈珩已经二十岁了,实在不宜再等下去,故陈家请人卜算了最近的几个几日,在月底便请了官媒上门请期,最终拟定了来年的二月十八为婚期。
紫菀也不再出门,只在家绣嫁衣,安心待嫁。
这日,紫菀正坐在熏笼上绣嫁衣,忽见淡菊匆匆而来,气喘吁吁道:“姑娘,咱们太太来了!”
紫菀一怔,不禁疑惑道:“想是妈来看我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淡菊猛地摇了摇头,结结巴巴道:“不是,太太带了好多……好多人,抬了好些东西过来,说是给您的预备的嫁妆,如今正往咱们院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