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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不去献舞?”
“不能,我脚痒。”
“你毒伤随时可能发作,万一发作怎么办?堂上全是敌人,你走都走不掉。乖,你先好好呆着,我答应你,管他轩辕大还是轩辕二,轩辕家的小崽子,我迟早统统帮你宰掉成不成?”
“我马上就可以自己宰。轩辕大,轩辕二,统统到我碗里来。”
“唉……饿了没?我下面给你吃?”
“好。”
无厘头对话之后,就是一阵安静,哧啦一声油锅响,满室内*新鲜的香气。
瑶夫人一脸黑线的坐在旁边,看那对古怪劫匪男女,居然在她的屋子里下面吃。
耶律祁醒来后,苦劝景横波不果,忽然要求瑶夫人要一批食材来,说今天过年了,要做顿年夜饭给景横波吃。
瑶夫人对他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年夜饭表示非常惊讶,更惊讶的是景横波居然拍手赞成,吵着要他下厨。
这些人神经铁做的?一边讨论着害人一边做菜?
瑶夫人越发觉得这对男女得罪不得,都是变态。
当然她也不敢得罪,因为耶律祁醒来之后,就逼她吃下了一颗药,现在她和丫鬟的性命,都掌握在这两人手中。
牛骨底汤泛着雪白油光,滚着一层厚厚的红油沫子,雪白劲道的面条丝带般在汤中翻滚,一沸之后,倒入先前舀起放在一边的冷汤降温,使面条收缩更加劲道,如此三滚之后,将面条叉入青花瓷大碗,舀上滚热醇厚的底汤,撒上葱花红油辣子,把切得薄薄透明的灯影牛肉整整齐齐码一排,香气极其有穿透力的射入鼻端,屋子里几个人顿时都眼睛水汪汪的。
第一碗自然给了景横波。她早就饿了,唏哩呼噜吃得头也不抬。
“香!好手艺!耶律祁你如果落魄了,卖面条也能养活自己!”脸那么大的碗,景横波顷刻干掉半碗,“好好的豪门公子,哪来这么好的厨艺?”
“家姐教的,你说的那些话她都说过。”耶律祁才不会给瑶夫人下面,挥挥手示意她要吃自己下,他重伤未愈,不进荤食,仰靠在被褥上,有点疲倦地看着景横波吃面,看景横波额头上泛出晶莹的热汗,便用帕子给她轻轻擦去。
“不觉得卖面条丢人?”景横波笑嘻嘻看他。
“嚼得草根,则百事可做。”耶律祁笑意懒散,“再说我又不算真正的豪门公子。”
“哦?”
“我是养子。”耶律祁挥手令瑶夫人退开,才淡淡地道,“只有询如家姐,才是真正耶律家的人。”
景横波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耶律家对耶律祁如此苛刻,不过话又说回来,耶律家对耶律询如也没好哪去。
“耶律家真正培养的是大公子耶律旸,真正指望的是三公子耶律昙。”耶律祁浅浅一笑,“耶律旸是耶律家出身最高贵的嫡子,按说国师之位非他莫属,但他十岁时得了怪病,至今未痊。所以要等三公子在九重天门学得大成之后,找到治疗他的办法,把病治好再迈入政坛。因此,当初耶律家讨论谁来做这个左国师的时候,一开始大家争得很厉害。险些酿成流血事件,后来长老们说,这国师只是代大公子暂时做一做,等大公子好了就交回给大公子,顿时就没人抢了。你也知道,要苦心维持家族地位,要在帝歌和各种势力周旋,要和宫胤这样的强势敌人做对手,必定是很艰难要付出很多代价的事,付出这么多代价,做出成果之后再交给耶律旸,为他人做嫁衣裳,谁肯?”
景横波点点头,心想确实,这国师不好做,某种程度上难度比宫胤还高,需要牵制平衡的力量太多,还要保护自己。难怪耶律祁在帝歌时,出手总留三分余地,未尽全力的样子。很明显,尽了全力夺了大权,立马就要让给耶律旸,很可能还会狡兔死走狗烹,他只能出手出一半,将局面始终维持平衡,才能保证自己活得长一点。
在宫胤那种强权政治下,维持这种平衡,付出的心力,非常人可为。
以往她还觉得耶律祁一定不是宫胤对手,处处下风,此刻才觉得,也许,这家伙一直在藏拙,有意退让?
“虽说没人抢了,但人选依旧难定。”耶律祁继续道,“长老们也得担心,指了哪个根系深厚的分支子弟去做,人家偷偷培植势力,将来不肯交还,还不好控制怎么办?选来选去,最后这好事儿落在了我头上。”
景横波深表赞同——不选他选谁?耶律祁是养子,父母已经去世,只有一个耶律家嫡系亲人,还是个瞎子姐姐。势力单薄,无人扶持,也无人会投靠,做一百年国师,事到临头也得乖乖交回,他是养子,把大权交回嫡系天经地义,不会有任何非议和纷争,而且那唯一的瞎子姐姐,也会成为他的钳制,真是再妙不过的安排。
这么想着,心中忽然有些酸楚,当初那十几岁少年,在世人不明所以的羡慕目光中,接过国师这一尊贵大位时,心中又该隐藏怎样的悲愤和无奈?
她把脸埋在热腾腾的面碗里,掩了发潮的眼底和那一声唏嘘。
耶律祁却以为她没吃饱,探头过来看她碗,“不够?再给你下一碗?”
景横波伸手推他,“够啦够啦。”
他刚刚包扎完,领口微微敞着,她的手正按在他颈下胸膛,一霎间他只觉她手掌温软细腻,柔似软云,撩在心上;她却觉他肌肤灼热,肌理结实光滑,似被火炉焐热的绸缎,在掌下一滑而过。
她急忙收手,偏转头去,炉火映上她脸颊,微微发红,晶莹如珊瑚。
他怅然若失,颈下三分,似乎还迤逦暖香。
室内忽然很安静,安静到生出几分尴尬,她急忙想找些话题来说,一开口又觉得空荡,声音击在墙壁上似有回声。
“轩辕镜派出了他最爱重的大公子轩辕玮,来和黄金部族长交接这事,轩辕玮给族长送了美人,被族长奉为上宾,不过,还有件巧事儿,你要不要猜猜?”
话题转得有点生硬,耶律祁接得却很自然。
“是不是瑶夫人昨晚约会的对象,也是一位轩辕家的公子?”
“这你也能猜到?”景横波惊吓地瞪大眼睛,“讨厌的智商!”
他笑而不语,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眼光熠熠。
“很正常。”他轻声道,“轩辕家公子们争权夺利争得发了疯,是全帝歌都知道的事情。但凡老大轩辕玮参与的事,老二轩辕玘一定也会掺一脚。既然老大被派来和黄金部族长做这么重要的事,一旦成功自然在家族地位上升,保不准这是轩辕镜方便长子接家主位的特意安排。轩辕玘怎么能甘心?这家伙又是著名帝歌风流子弟,有一张好皮囊,他从族长小妾身上入手,勾搭成奸,借机带入混入天灰谷队伍……对吧?”
“我有时候对你们的智商,真的羡慕妒忌恨……”景横波唏嘘。
这句话一出口,她身子一僵,耶律祁目光一闪。
你们。
潜意识里,永远忘不了的那个人。无论怎么试图避开,总会很自然地溜出唇边。
有种记忆根深蒂固,刀也掘挖不出。
又是一瞬间尴尬,随即他很从容地接过她的碗,又顺手给她擦干唇边汁水,从一旁拖过一个带轮子的小推车,上面几个银盆子盖着盖子。
这是耶律祁交代瑶夫人从厨房要来的东西,景横波原以为是他要的是提前的年夜饭,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各种馅料,擀好的饺子皮,葱花佐料等物。
他要包饺子?
这也太闲情逸致了吧?
景横波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喜。
她甚至有些恍惚。
看见饺子,才深切地找到了年的感觉,哪怕此刻廊檐下灯笼鲜红,福字满贴,但于她,这是别人的住家,别人的年,她寄人篱下,还在漂泊挣扎。
直到此刻,有个人打算为她包饺子。
饺子,于她就是年啊……那些在研究所的岁月,平日里都是吃食堂,过年的时候,小蛋糕会良心大发,整上一桌年夜饭,回回吃得她们打嘴巴不肯松,回回过年她和太史阑都要为抢食打一架。但是每次吃饺子都会安静下来,热气腾腾的大锅里,飘荡着雪白晶莹的饺子,个个鼓鼓囊囊,透着翡翠嫩黄色的是韭菜鸡蛋馅的,透着粉红淡绿色的是三鲜虾仁馅的,透着明黄的是蟹黄猪肉馅的,还有纯白的鲅鱼馅,杂色的海鲜馅……一人一个蘸碟,醋酱油葱花,四个人头碰头在大锅里捞饺子,各自寻找自己喜欢的口味……那些逝去的年节,那年节里氤氲的热气,那热气里,人生最饱满的团聚的滋味……
耶律祁的动作很快,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风流雅艳的人会包饺子,但也许人生得漂亮就是不一样,他做起这样的事来,娴熟灵巧,姿态依旧优雅,饺皮在他手上翻飞,依次点过五个雪白小瓷盅里的馅料,馅分五色,深红猪肉、粉红虾仁、黑色木耳海参、嫩黄鸡蛋蟹黄,绿色菠菜,色彩鲜明得让人眼睛发亮。眼光还没从那缤纷的色彩中拔出来,那雪白的手指已经几弯几折,出来的饺子更近似于一朵五色鲜花,顶上五星形状翻出五个口,每个口里露一点深红猪肉粉红虾仁黑色海参嫩黄蟹黄绿色菠菜,油汪汪在雪白的褶口招摇,景横波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口水泛滥得要把自己给淹没了。
一开始她看他这样的人干这种细致活计,想笑,到得后来却肃然——一个男人,如果连这样的事都能干好,那天下也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了。
他的厨艺,是询如要求的,一个男人能将姐姐这样的话听进去,他的心,想必也就可容纳这人生百态了。
不知不觉又想到那人,那是高山雪天上崖,岿然坚硬不可夺,而耶律祁,却是自长天蜿蜒而下的流水,不动声色,轻快卷过。
炉火跳跃,微光昏黄,映得他眉宇轮廓似蒙一层金光,灿烂而温和,她见他额头微微起了汗水,想着他重伤未愈,不仅有些怜惜,抽了帕子往他额上一按。
他正在此时转头,一转头就迎向香气淡淡的帕子,他似乎没想到她也能有如此举动,不禁一怔。随即飞快抬手,像先前按住她手指一般,按住了她拿着帕子的手。
“别动……”他声音似呢喃,透三分慵懒三分不舍三分调笑,“……难得见你这么温柔,我几疑做梦,且让我这梦做久一点……”
语气淡淡,似春风在锦绣华室内一转,却又惆怅浅浅,因为知道转瞬要被冬风卷去。
景横波定了定,哧地一笑,手指用力,干脆将帕子整个蒙在脸上,在他脸上狠狠捋了一把,大声道:“来,一二三,用力擤!”
帕子底下耶律祁噗地一笑,无可奈何地道:“你果然就是最会煞风景的那个……”自己拿了帕子,向后懒懒一躺。
也不知道是累还是心潮起伏,他此刻脸上微微酡红,点染微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眸莹然似生光,乌发散散地披下来,在胸膛上软软一盘,其下肌肤晶莹如淡蜜,而他飞起的眉梢和微微勾起的眼角,都氤氲淡淡桃花色,艳得像凌空招展的一匹彩锦。
而姿态慵懒,是一种无言的诱惑。
景横波立即转开眼,去看小蒸锅里蒸着的饺子,嚷嚷着好了没?
一只手按在她手上,将她的爪子拿开,耶律祁声音温柔,“仔细烫着。”
景横波只好缩手,只觉得他身侧四周都有火箭,咻咻四射,躲哪都似能被烫着。
“差不多了。”耶律祁拿开锅盖,雪白珐琅瓷盘上,五色饺子花一般开放着。
耶律祁夹出一小碟给她,提醒一声小心烫,景横波一口咬下去,口腔里立刻盈了丰润的馅和饱满的鲜汁,味蕾被充分刺激,欢快得似要跳舞,她忍不住眯起眼,叹一声:“想起了小蛋糕……”
耶律祁侧头看着她满足神情,蒸腾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出许多细小的水珠,凝结在她长而翘的睫毛上,晶光闪亮,而她红唇撅起如一朵花形状。
这一刻她神情温软,看起来平静而家常。
他能鲜明感觉到,这一刻,只有这一刻,她才彻底收去那风雪之夜后隐藏的凌厉和痛苦,真真正正放开心怀,体验这一刻年的味道。
是的,年的味道,他想给她的味道。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抚慰那日之后,她心中留下的巨大的空洞和疼痛?
本来这一顿年夜饭,他和七杀天弃他们都计划好了,要每个人出手,为她做一顿最热闹最难忘记的年夜饭,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所以此刻,哪怕伤重,哪怕危机仍在,哪怕时间紧迫,他依旧想履行心中对她的承诺。
只为她此刻神情。
一刻也好。
……
“这家厨房师傅手艺一般,面条和饺子皮都不够劲道,等我好了,亲自给你擀一回。”耶律祁又开始包饺子,景横波原以为他是打算给自己吃的,谁知道他顺手从她手指上捋下了那古铜色戒指,旋开机关,滴出一滴液体,抹在了蒸盘上。
“等下她去献舞,你将这饺子敬献,就说是你亲手做的。”耶律祁唤来瑶夫人交代。
瑶夫人似是猜着他要做什么,惊吓地拼命摇头,“不!不!大王一定会让我先试吃的……”
“这不是毒药,只不过是让人骨软筋酥的药物,我现在还不想杀金召龙。”耶律祁淡淡一笑,将一颗药丸弹入瑶夫人口中,“你尽管试吃好了。”
瑶夫人神情惴惴不安,却也只好收声。她初见耶律祁时,眼神很有几分惊艳,只觉得轩辕家的二公子比起他,简直就像乌鸦比之彩凤。但这荡漾的眼光不过几瞬,这灵敏的女子,就已经嗅见这风流男子谈笑间,危险的气息。
尤其当她看见他招招手,远远的,廊檐下挂着的鸟笼里那只很会说话的鹦鹉,就忽然倒毙之后。她就恨不得离他三丈远。
她规规矩矩站在耶律祁面前,等他的吩咐。
“你要护好她的周全,不要有任何歪念头。”耶律祁将如花的饺子托在她面前,笑容也如花,“否则,我敢保证,你一定没有机会过完这个年。”
瑶夫人接了托盘喏喏退下,一旁景横波快速化妆完毕,取了瑶夫人一件舞衣带着。按照她的计划,她要在席上杀了轩辕玮,再瞬移离开,而耶律祁会在这段时间内,在瑶夫人的随身丫鬟帮助下,以瑶夫人的名义,和轩辕玘搭上线,假称是瑶夫人的亲信,要进入天灰谷捞一杯羹。轩辕玮一死,轩辕玘必定要挑大梁,而轩辕玘一向爱大包大揽,想必不会拒绝美人的私下请托。
杀掉相对精明强干,一向被视为轩辕家继承人的轩辕玮,是景横波准备扇给轩辕镜的第一个耳光。
年夜将至,两人却将在这大年夜暂时分开,各自去干杀人放火使坏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刺杀成功与否并不重要,保护好你自己。”耶律祁嘱托。
景横波笑一笑,步子轻快,将出门的时候,忽然又风一般地卷过来,变戏法地从桌子一侧抽出盘子,夹起最后一个饺子,塞进了他嘴里。
“哎,过年饺子,你还没吃呢!”
她笑声洒落在门槛外,玲珑身影在风雪中不见。耶律祁静静坐着,半晌后,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饺子。
鲜嫩香软,却又,五味杂陈。
黄铜炉升腾着灼灼的热气,锦毛毡上宾主相对尽欢。
这里是北辛城城主的住宅,现在暂时成了族长大人的驻驾之所,今日中午,族长宴请轩辕家族长公子轩辕玮,只让最近新宠的帝歌美人作陪。
此刻席上菜香氤氲,觥筹交错,谈话正热火朝天。
“……此事便请族长多多关照了。”方正脸型,眼神微带阴鸷的轩辕家大公子轩辕玮,举杯笑敬黄金部族长金召龙,“我那二弟,年轻性急,非要带着一帮人马,参加天灰行动,我苦劝也不能,家父向来宠爱老二,也便应了。您瞧这事,唉……”
“是啊,”金召龙笑呵呵喝酒,“玘少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天灰谷可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他这么性急,可不是怕大公子你抢了头功啊哈哈。”
“族长玩笑了,舍弟年少气盛,不知轻重。只好请族长大人多关照了。”轩辕玮恳切地递上一个描金嵌玉的精致盒子。
金召龙摆摆手,“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轩辕家争斗剧烈,天灰谷之行成功与否关系到轩辕玮能否上位,他怎么能允许弟弟在这时候捣乱?
进入天灰谷,就是金召龙的地盘,在那里“关照”得出了什么事,谁也怪不得轩辕玮,只能算轩辕玘自己找死。
谈好了这事,轩辕玮心情大好,看一眼金召龙身侧那正襟危坐的美人,笑道:“波姬伺候得可让您满意?”
“好极!”金召龙大笑,搂了搂波姬的腰,“媚而不俗,艳而不妖,难为你找来如此绝妙美人!”
“族长难道不知道,这可是帝歌最新流行的美人姿态……”轩辕玮含笑凑近金召龙,“您知道的……就是前女王……嗯,景横波……听说就是个风流绝俗的美人……现在帝歌公卿私下都爱找她那种的……这个波姬,就是照着景女王的姿容风采来找的,特意学了她独有的姿态和尊贵……您拥有波姬,就好似将女王压在身下啊哈哈……”
猥亵的声气和暧昧的表情,最能勾起人的兴奋和好奇,金召龙目光闪亮,“哦?还有这事?难怪感觉波姬的姿态不同寻常,颇有几分风尘女子不能有的高贵……”
“在下可是重金托帝歌最擅长调教美人的嬷嬷,训练了波姬几个月,务必教得她风流不下流,鲜艳不俗艳,”轩辕玮得意地道,“那嬷嬷见过景女王,不过据她说,波姬所学,不过能展示景女王风采十之二三罢了,就是家父,见过波姬,也说和真正女王比起来,如萤火比之皓月……我可不信,波姬如此风采非凡,这世上哪还有女人能比她美上几倍?”
“我也不信。”金召龙大笑,“波姬如此美人,已经是本王平生仅见!不过……”他目光神往一咂嘴,“这景女王美名流传已久,不知到底美到什么地步,听说国师对她……”他猥亵地笑笑。
“这不难,”轩辕玮笑道,“等我们合作拿下天灰谷,以谷中蕴藏成就铁军,拿下这大好河山,打到黑水,把景横波擒来,送给大王您便是,一个失势的女人,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他心领神会地碰碰金召龙的肩,“您也尝尝宫胤看上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两人相对大笑,金召龙眉飞色舞,似乎已经将那著名又高贵的女子,压在身下……
“美酒佳肴,谈话投机,该有艳舞助兴。波姬的舞也是一绝,今日便让她献上一曲。”金召龙兴致盎然一挥手。波姬骄傲地笑着,盈盈起身。
“她会跳什么破舞?广场舞?大妈舞?抽风舞?”蓦然一声娇喝响起,砰一声门被推开。
金召龙和轩辕玮都一怔,一抬眼看见厅堂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立下窈窕身影,金召龙正要怒喝侍卫前来将这敢于咆哮自己驾前的狂妄女子拖下去,一眼看清那身形,不禁一怔。
门被推开,风雪背景如浮雕,凸显出女子身形,从肩到腰,从腰到腿,是言语难以描述的玲珑曲线,喷薄如此张扬,而收束又如此紧致,最出色的画师,也一笔难描那般恰到好处的起伏。
仅仅一个轮廓,她便让身后端着托盘的瑶姬,和金召龙身边的波姬黯然无光。
身形的惊艳似星光一闪,瞬间摄入两个男子的眼眸,不容他们反应过来,景横波已经张开双臂。
纤细曼妙双臂一展如凤凰掠羽。
唰一个大回旋转身,如电光飞掠,她已经舞到殿中!
深红铺金凰绣舞裙刹那间飘展,直如九天丽鸟,灿烂摆舞,漾着七彩霓霞!
先声夺人,炫花了男人的眼。
“奏乐!”瑶夫人不失时机一声娇喝,已经准备好的乐师急忙奏“凰舞九旋”。
这是大荒最著名的舞蹈之一,乐曲大部分都是激烈的节奏,舞者彩衣凰绣,急速飞旋,如凤凰舞日,炫目无伦。
景横波原本对大荒的舞蹈没兴趣,但往日一些舞蹈太牵动心肠,也太惊世骇俗,曾经一舞动人心,如今一舞杀机藏,她不愿再做那惊世之舞,就让大荒的舞蹈,解决大荒的人吧。
景横波天生舞者,学什么舞都事半功倍,这舞她当初在帝歌看过两次就会了,自己舞起来还加上现代一些特别动作,更加诱惑奇异,刹那间整座厅堂都是她旋舞的影,飘空掠带,彩绣辉煌,而她乌黑流转的眸,额间垂落的璎珞,艳若明花的唇,雪玉般的脸、舒展的臂,玲珑的腰、急速飞旋的裙……在霓虹凰舞中不时闪现,每一刹都令人惊艳,每一掠发抬头举足展臂扭腰都将体态的柔韧和美好展现淋漓,她飞得似一只凰,降落哪里哪里就熙光照耀;艳得似一团火,点到哪,哪就着了。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没人再记得警惕和驱逐,连两个女人都震惊而嫉妒地紧紧盯着景横波,想要记住她的舞姿。金召龙倒吸着凉气,喃喃道:“这才是真正的凰舞九旋……看了那么多场,只有这一场,我才觉得,那是凤凰……真正的凤凰……”
“是极。”眼高于顶,见惯大世面的轩辕玮也情不自禁赞同,“我在帝歌多年,这舞见过没一千也有八百,今日才知道以前看的都是梦,今日才见着一场真正的凰舞。”
“大王请用五色饺,这可是瑶姬亲手为您做的呢……”瑶夫人趁机在发呆的金召龙身边坐下,笑盈盈献上五色饺,拈起一个先吃给他看了。
金召龙一边道:“你坐开些,别挡了我的视线。”一边顺手拈起一个饺子吃了,眼光粘在景横波身上,漫不经心问她,“这女子哪来的?你带来的?”
“是妾身费尽心思为大王寻来的舞娘呢。真正的舞蹈大家。”瑶夫人吃吃笑,得意地瞟脸色铁青的波姬一眼,“您瞧着,好不好?”
“好!好!”金召龙重重一拍桌子,“难为你不嫉妒,有孝心!”吃了几口饺子,才注意到饺子的特别,赞道:“这饺子不错!”夹了一个给轩辕玮,“大公子也尝尝。”
轩辕玮顺手接了,也顾不上客气,盯着景横波,痴痴地将饺子便吃了。
金召龙也不在意,男人们此时互相理解——美色当前嘛。如此*摄魄如天魔之舞,错过一瞬都是可惜的。
“如此美人……”轩辕玮感叹,连饺子的味道都没注意,“波姬生生被比下去了,大王艳福不浅……”
“是极是极……”金召龙呵呵大笑,神情迫不及待。
轩辕玮吃着饺子,凝视了景横波半晌,之前她一直是快舞,此刻曲调有一段缓慢的,她步子慢了下来,两个男人这才看清她容颜,顿时眼睛又是一亮,死死盯着。
轩辕玮盯着盯着,忽然揉揉眼睛,转头去看波姬。
波姬的神情也有点古怪——她觉得这跳舞女子,看起来有点眼熟来着。
轩辕玮看看波姬,再看看景横波,再看看波姬,忍不住喃喃道:“怎么有点点像来着……”
正在此时,香风阵阵,环佩叮当,景横波已经舞到了他面前。
快舞又开始了。
她双臂一展,仰首向天,猛然一转,凰绣的舞裙再次哗啦一声旋起,寻常舞女很难有她那样的腰力——舞裙裙摆镶嵌很多金片金线,十分沉重,掀开成团团开放的姿态,刹那间似一群凤凰将尾羽簇拥而起。
沉重的舞裙,遮没了金召龙和其他人的视线,而于轩辕玮,却在此刻看见女子舞裙下纤细笔直的长腿,他忍不住微微倾身。
一倾身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忽然看见女子小腿上似有亮光一闪。
下一瞬是一个弯腰动作,他看见那绝艳风流的舞娘一个下弯,手指贴到脚跟,沿着小腿向上一抹。
这是他一生看见的最后一个动作。
一霎之后,电光一闪,扑入眼帘。
他听见一个声音,带笑而凌厉地响在耳侧,“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心中来不及有任何情绪,他下意识拼命后仰,却在此时胸口一痛,浑身一软。
“哧。”
胸口一凉,似乎根本没感觉到痛,他呆呆地看见一道血虹贯穿眼前,连接上那艳丽飞凰的深红舞裙。
漫天洒落艳光夺人的,不知是美人裙摆,还是自己的血。
他喘息一声,向后跌落,跌在金召龙怀里,金召龙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舞娘一闪,眼前似有电光一亮,他直觉不好想逃想出手,但胸口忽然一痛浑身一软,再一眨眼,轩辕玮已经倒在了他面前。
他下意识去扶,手指触及狂涌粘腻的液体,一惊。
景横波微微喘息,正想瞬移,蓦然听见厅堂口一声绝望狂叫。
“玮儿!”
听见这声音,景横波忽然不打算立即走了,她微笑,回首。
厅堂口,站着两肩披雪,神色匆匆的轩辕镜。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血泊中的轩辕玮——他放心不下两个儿子争夺,年夜匆匆赶来,没想到一跨进门口,就亲眼看见寄托莫大希望的长子被杀!
然后他一抬眼,看见了厅堂中央亭亭回首的女子。
她扬眉笑眼,红唇如花。
他刹那一怔,神色立即变得骇然!
怎么可能——
绝艳风流的女子,立在厅中,指了指轩辕玮的尸体,对他做了个口型,然后一闪。
如凰舞九天,倏忽不见。
金召龙震惊地站起身来,注视着空空的堂前,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大喊护卫速速前来。又喊大夫速速前来,乐师们惊惶地伏倒在地,两个女人抖成筛糠,堂前乱成一团。
人来人去,呼喝乱叫之中,轩辕镜呆呆地站着,连儿子的情况都忘记去看了。
他浑身发冷,只觉得身后风雪呼啸,扑入后心,从头到脚,都凉了。
一个月前他在飞雪中逼走了那个女子。
一月之后他在飞雪中,亲眼看见她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如此迅猛有力的反击!
不,还没完。
他浑身发冷地立着,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刚才,那生平大敌,那诡异神奇的女人,最后一个动作,和最后一句话。
她指着轩辕玮尸体。
说:
“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