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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除了白了头发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吗?”
晒药场里,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小学徒凑到了素问的旁边。
素问斜眼瞧他一眼,然后眉飞色舞地点了点头,“嗯,身体爽利着呢!”
那小家伙狐疑地皱了皱眉,“真的吗,确定什么事都没有?”
素问听着话音,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他举起手,不客气地给了那小子一记爆栗,“你什么意思啊,是诅咒宗主出事吗?”
小学徒吃痛地捂着脑袋,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问双手叉腰,一副乡绅恶霸模样,“那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要是说不清楚,哼哼……”说着,他煞有介事地折了折手指,噼啪作响。
那小子讨饶地摆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我是……听说……听说用禁术的话……会……会死……”最后一个“死”字,他说得小心翼翼,几乎只让人听到一丝呼气声。
素问一愣,没好气地问:“谁说的?!”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上任宗主不就是这么没的么……”他委委屈屈地望着素问气鼓鼓的脸,又心有余悸地望了望他的手。
素问作势又要再来一下,他抱着头,吓得蹲到了地上。看到他这样,素问一下就没了兴致,他晃了晃手,把手里的扫帚扔到了他面前,恶声恶气道:“好好干活,别整天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小学徒如蒙大赦,“是是是……”
素问又瞪了他一眼,抱着双臂走了。
他一边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一边往夏梨的院落走去,没走几步,迎头就碰上了急匆匆的灵枢。
“诶,灵枢……”他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灵枢一愣,正才抬头,“哦,原来是你啊……”
“你怎么了,这么着急慌忙的……”
“哦,宗主让我去药庐拿点药。”说完,挣脱了他的袖子就走了。
素问想着自己正好没事,就屁颠颠地跟上了,“拿什么药啊,是给阿梨姑娘的吗?”
灵枢瞄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嘴多舌了?”
素问干笑,“随便问问,到底是不是啊?”
“嗯。”
推开药庐的门,灵枢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最里头的架子。素问见状终于了收起了一脸的不正经,凑过去问:“不会是五芝白诘草吧?”
“嗯。”
看着他大把大把地往药袋里投珍贵草药,素问皱了皱眉,“阿梨姑娘又吐血了?”
“嗯。”
“宗主怎么说的?”
“说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余毒未清。”
素问皱着脸,小声嘀咕:“我怎么瞅着不像啊?”
灵枢的手也停了下来。
素问不解,“怎么了?”
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来,认真道:“老实说,我也觉得不像。”
素问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对吧,你也觉得吧,阿梨姑娘变得有点不太对劲,特别是我们刚回来的那天,吓死我了……”
“我说得不是这个。”灵枢板着脸,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被打断的人一顿,“那你是什么意思?”
灵枢又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定定地望着素问,眼神灼灼,“宗主的禁术,应该是失败了。”
素问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梨姑娘不是活过来了么,怎么会失败了……”他的脸有些僵硬,“不……不可能吧,一定是你想错了……”
灵枢出乎意料地冷静,“我也希望是我想错的……”
素问猛地咽了一口口水,“但是?”
“但是你想想,传说上任宗主不就是施禁术死的么。我们大胆地猜一下,禁术之所以被禁,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它让本该死去的人复生,从而搅乱了天道伦常,那另一方面,是不是可能因为,这其实就是一个以名易名的方法,施术者用自己余下的寿命,换取了死者的重生……你想想,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素问嘴唇颤抖,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我……我头脑不太灵光,想不出这么深奥的东西……”
灵枢抿了抿嘴唇,“素问,我觉得,宗主失败了,而宗主也知道自己失败了,所以,他才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梨姑娘身边,因为他知道,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素问陡然变得有些激动,“不可能的,这些一定都是你的胡思乱想。你说禁术是以命易命,可那不一定是要死啊,咱们宗主那么聪明,说不定……说不定找到了什么方法不用死了呢?就比如……就比如他……他不是头发白了吗?说不定……说不定就是这个……”说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了底气。
灵枢轻叹一声,重新拿起了药袋,“我也希望这是我的胡思乱想,因为假如真是我想得那样,恐怕不止是阿梨姑娘会死,宗主也会死。”说完,他看了魂不守舍地素问一眼,从他身边跨了过去。
灵枢端着药进门的时候,戎言还是一如往常地坐在床沿,一动也没动。他的白发用玉带绾起,如瀑般披在身后。
而躺在床上的阿梨姑娘,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紧闭着眼睛,除了胸腹的微微起伏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有力证据证明她还活着。
那天,他们回来不久。她就倒了下去,然后就一直都没醒。
说实话,他有点怕现在的她,总觉得,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他不知道宗主有没有类似的感觉,但是他只要想起那天她坐在血泊里的样子,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模糊的没有焦距的眼睛,根本就不能和以前活灵活现的她相比,说得重一点,那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的眼神,而是像某种困兽。
这是他判断宗主施术失败的最根本缘由。
“灵枢,去烧点热水来。”
这当他在思绪联翩的时候,戎言开口打断了他。
他应了一声,放下药,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他还不放心地往榻上看了一眼,直到确定她的眼睛仍然是紧闭的,才松了口气。
刚转头,就对上了一脸阴沉的素问,他捂了捂被吓得有点加快的心脏,皱眉问:“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素问一方常态地没有拿话堵他,而是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
灵枢看他神态不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听他这么问,素问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那天……你看到阿梨姑娘的眼神了吗?”
灵枢一愣,随即了然地“嗯”了一声,“看到了。”
素问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满脸的神秘感骤然消失了,转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你看到了?”
他点头。
“你是不是就是看到那个,才猜宗主失败的?”
灵枢听到这话,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手忙脚乱地把他拉出了老远,训斥道:“你疯啦,宗主就在里面。”
素问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才接着道:“其实,那天我看到以后,就一直觉得很奇怪,总觉得不太相信那是她会有的眼神……”他歪了歪头,看起来有点疑惑。
“我……”
“啪!噼里啪啦……”
灵枢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旁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片混乱的缠斗声。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下都没耽误,冲进了房里。
一推门,药香直扑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地上的碎片,从破碎的程度来看,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摔下去的,黄褐色的药洒得满地都是,还冒着缕缕的白烟。
再往上看,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何时,夏梨已经醒来了,她木然地睁着双眼,看似毫无反应,眼珠却涨红得如发狂的野兽。而另一边,她的手臂正笔直地伸着,手掌则像一个尖锐的钳子一样死死地箍住了戎言的脖子。
似乎为了不伤害她,戎言并没有做多么剧烈的反抗,而是一边忍着窒息感,一边尝试着掰开她的手指。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他的脖子被指甲刺出了血,殷红的血和他的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更加的妖异和不祥。
灵枢想都没想,一下子就冲了过去,还没等戎言发话,他猛地从后头勒住了夏梨的脖子,然后眼疾手快地点下了昏睡穴,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咋舌。
在他的臂弯中,夏梨两眼一翻,无力地倒了下去。
戎言的脖子终于被松开,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嗽,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忘去察看夏梨的情况。
灵枢咚地一声跪到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灵枢自作主张,请宗主责罚!”
探了探夏梨的鼻息,确定了她的呼吸平稳下来以后,戎言叹了口气,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起来吧,做得好。”
素问正颤巍巍地给夏梨盖被子,听到这话,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戎言一眼,然后试探地问:“宗主,阿梨姑娘她……没事吧?”
戎言的眼睛从两人脸上扫过,沉吟了半晌。
正当两人觉得他会回答他们的时候,他却不答反问:“从我从无涯回来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多少日了?”
灵枢几乎不假思索,“十五日。”
戎言颔首,忽地转向了他们。
“如果今晚以后,她还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就要亲手杀了她。”
他说得平静,可听得人却平静不了,他们目瞪口呆地望了他决绝的眼睛,喉咙像被人用绳子捆住一般,再也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