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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徐怀矫情地扶着腰坐山石上,柳琼儿美眸直翻。
“翟麻子,我说徐怀身手之强横,已在他爹之上,你可是信了?”
徐武良站在栅墙外,跟那个神色激动、脸上都是麻点的残腿中年人说道,又拉他进栅墙里来,跟徐怀说道,
“翟麻子是北岭坝子寨的人,当年跟我们一起从靖胜军里归来,但他在战场上废了一条腿,回乡没有田地耕种,也没有办法到街市扛大包谋生。他早年还过来给我打下手,你小时候见过的,可能记不住了。后来我那铺子养活不了太多人,但我也没有赶他,他却自己跑了。有好几年我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却没想到他早在歇马山入了伙,可惜在潘成虎那里也没有能混出人样呢,给咱靖胜军老卒丢人啊!”
“徐怀这一手伏蟒枪,何止比他爹强啊,我看比当年王帅也不相让啊!”翟麻子瘸着脚走过来,张嘴露出一口黄牙,满脸震惊又欣喜的说道。
徐怀七八岁之前甚至都没有什么记忆,这时候听徐武良提起来,才对翟麻子有些印象——徐武良为人仗义,有能力总想接济落魄的归乡旧卒,但奈何铁匠铺后来也只是苦苦维持,翟麻子不想拖累徐武良,自己走掉了。
“是翟叔啊,我说怎么看着脸熟呢!”徐怀说道。
在外人面前,徐武良还是视柳琼儿为三寨主,跟她说道:“这个翟麻子是个讲情义的人,可以留在寨子里用。”
翟麻子早年还有些心气,不愿在徐武良那里白吃白喝,但到歇马山入伙,即便手里还有点活,但腿脚残废又能抵什么用,谁会看得起他?
他这七八年在歇马山,一直就是最低层的喽啰,也剩不了多少心气,这时候怕被嫌弃,卑微的看向柳琼儿说道:“三寨主你不要看我右腿废了,但两膀子还有些力气干活的,吃食也不多。”
他还没有领会徐武良说“可留用”的意思,只希望能留下来。
山寨火拼,捉到敌寨的俘虏,强壮者自然有入伙的机会,但山寨原本就艰难,捉到老弱病残驱赶出去,已经算仁慈了,更有甚者直接拿来给那些新入伙或被胁裹入伙的新匪试刀。
翟麻子就怕这边不收留,将他驱赶出去,他这样子一个人在深山老林想打猎为生很难,但走出山林,不以为有能力逃过乡兵族勇的搜捕。
“翟麻子,你看得出他们明明都不算太弱,却为何都不能逼退徐怀半步?”柳琼儿将她三寨主的架势端起来,盯住翟麻子问道。
徐怀刚才忙着以武力震慑少年韩奇及诸武卒,没有及时招应翟麻子,但柳琼儿一直都有暗中打量徐武良带过来的这个翟麻子。
翟麻子脚筋断掉
,腿部筋肉也早就萎缩,双臂即便有些气力,也就是常人水准,已不可能再像徐怀、徐武良通过极其精准控制全身的筋骨进行发劲了。
不过,柳琼儿看得出翟麻子的眼力还是不差,至少从他刚才的细微神色变化,表明韩奇及诸武卒在徐怀面前暴露出来的诸多不足,他应该都有看在眼里。
“漏洞太多,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翟麻子挠着乱蓬蓬散发淡淡臭气的脑袋说道。
“那翟麻子你便来调教他几天,倘若三五天之后,但能叫他将徐怀逼退半步,你这寨子便有你一口好饭吃。”柳琼儿指向韩奇,跟翟麻子说道。
“多谢三寨主赏饭吃!”翟麻子没能上阵冲杀,但自认为点拨韩奇这些底子不差的毛头小子的本事还是有的,跟柳琼儿磕过头,才站起来。
柳琼儿又看向韩奇,问道:“你会不会嫌弃翟麻子瘸了条腿,就没有资格点拨你吧?”
韩奇心里那点傲劲,已经被徐怀收拾得不剩半点,站在一旁闷声点头,哪里敢说个不字?
“那你以后就跟着武良叔、翟麻子,有什么事吩咐跑勤快一点,过一段时间,你受翟毛子点拨,确能将拳脚间的一点毛病改掉,我再让徐怀将真正的伏蟒枪传你!”柳琼儿说道,“当然,你要是嫌弃徐怀是个蠢货,觉得他没有资格传你伏蟒枪,那也就罢了!”
徐怀拿回直脊长刀,坐山石上抱刀入怀,嘴角微微弯起来看向韩奇。
“……”韩奇脸涨得通红。
柳琼儿又往随徐心庵过来的那几名少年武卒看过去,他们都将眼睛撇开来,然而彼此对视的眼里都是震惊:这真是他们以往所熟悉的那个徐怀吗?
“徐怀以往沉溺于武道,入迷而痴,对别人拿什么眼光看他,也都不甚在意,但你们真要将他当作蠢货,先问问你们拿刀枪在他手下能走过几招?”柳琼儿淡淡说道。
少年血勇可用,但少年再血勇,也不可能为蠢货所用。
虽说徐怀往后还要继续装痴卖傻,但这几个武卒明明是徐怀想培养的,柳琼儿就不能容他们将徐怀看轻了。
当然,这几个武卒出身底层,年纪又轻,性子都还纯朴,下意识都觉得柳琼儿这说辞,才真正豁然解释他们心里的疑惑。
想想也是哦,徐怀如此强横的身手,以往任他们耻笑,不就是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底吗?
诸武卒有时候会笑有些士子读书读痴读傻了,连丁点的人情世俗都不懂,不会照顾生活,诸事都笨拙,暗感以往徐怀应该就是这种情形!
他们却完全想不到,人的记忆会被他人的说辞所纠偏。
徐怀微微一笑,也不多作解释。
他也不担心柳琼儿在诸武卒及
韩奇面前稍稍点破会影响到他装痴卖傻,毕竟在徐武富等人以及那些“可使民由之、不可使民知之”的自视甚高的人眼里,底层武卒有哪个不是粗鄙不堪的愚笨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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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武坤安排好手里的事,走过来问道:“怎么都歇在这里?”
徐武良告诉他柳琼儿对翟麻子的安排。
“这事翟麻子能行,”徐武坤打包票说道,“当年在靖胜军左营,翟麻子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强横,却也是他冲锋杀敌太凶太猛,被党项军里的好手盯上,一次专用钩镰长枪阴他,右腿才废了!”
钩镰枪脱胎于戟,在形制上是将长戟的横刃往内侧弯曲,形成倒钩。
在《武经总要》记载里,钩镰枪乃大越高祖皇帝所创,专用在野战中对付重甲骑兵,在马战、步战有啄、钩等法,伏蟒枪的鹰啄等势,便脱胎于此。
而实际上来讲,除了个别武将擅长或喜欢钩镰枪这种兵刃外,普通甲卒面对集群冲锋的重甲骑兵,能做到沉着应对而不逃溃,三五人一组,以普通的锋利长矛,也能足以压制重甲骑兵横冲直撞,并不需要用到钩镰枪这种复杂的兵刃。
更多时候,在面对重甲骑兵冲锋时,常人很难做到面不改色的沉着应对,钩镰枪在实战中也就很少会大规模用到;而在党项军中,钩镰枪就更少见了。
在战场上有一些钩镰枪使用,也多为长杆,专门用来阴对方那些身手强横、作战勇猛的披甲将卒。
柳琼儿主要也是帮徐怀站前面撑场面,并非要立起她这个三寨主的威风,见徐武坤也过来给翟麻子说话,便顺势道:“有你们二人作保,那就叫翟麻子留下来吃口好饭,就更没有话说了。”
金砂沟寨,不仅缺人,更缺能信任、倚重的人。
其他不说,徐武江及诸武卒落草为寇的消息,还不能公然宣扬出去,至少不能有确凿的把柄落在巡检司及州县的手里。
要不然的话,叫郑恢在背后推一把,州县即便不想趟这浑水,也很难再找借口推搪。
此外,他们在金砂沟立足未稳之前,要避免大寨那里插手过来,参与对砂金资源的开采,溜槽法暂时就不能泄漏出去。
所以说,不管金砂沟这里聚拢多少人,首要是确保将这些人都控制住。
而就徐怀、徐武坤、徐武良等人,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眼睛一眨都不眨的去当监工。
先将韩老爹、韩奇以及翟麻子这等有渊源的人挑选出来作为嫡系加以笼络,至少能帮着盯住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拉拢分化,最终使所有人的心思都安定留在金砂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