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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如雪海棠漫天飞舞,箕子独自坐在园中的石桌前微微出神,玄彬、玄武兄弟俩回来后,他除去政务需要处理之外,便始终如此。
那时而聪颖,时而温婉的女子像是这园中的海棠花瓣在他眼前飞舞,曼妙的身姿、高雅的气质挥之不去。
“我们活在虚幻中,现实让彼此相遇,已是莫大荣幸……”
十年前,他因着姜梓童嫁与帝辛而心痛不已,他以为自己此生定不会再为一人动情,直到她的出现,让他早已无欲无求的心渐渐鲜活起来。
可这样的感觉竟因为她一句话而变得虚幻、不切实际。
“丞相大人。”古苏的声音在一侧响起,她手上托盘里盛着一盘糕点与一壶茶,遂即放在石桌上,“这是我今早做的桂花糕,您尝尝看。”
箕子淡淡一笑,遂即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他咀嚼食物的样子很优雅,他称赞道:“很好吃。”
“大人喜欢就好,古苏还担心这不合大人的胃口呢。”她从未见过吃相如此好看的男人,一时竟看的出了神,直到箕子与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
“让你如此费心,我反倒有些不适应。”箕子突然说道。
“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若是喜欢吃,以后古苏每日做给大人。”古苏说。
箕子将剩下的一半糕点重新放回盘子里,须臾说:“家中老人年岁已大,朝歌又距离钮庄数百里,万一有个闪失其不后悔,我想,你定是也思念老人家了。”
箕子这话虽说的不算直白,可古苏还是能听明白的,他分明是想让她回钮庄照顾奶奶,可想到箕子身体状况,她便说道:“可是大人的病……”
“我的病不妨事,你即日起便启程吧。”
自从箕子在陶然居里被人施了迷药后就时常会发生昏迷症状,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嗜睡,丞相府的疾小臣看过几次也无从查证究竟是何原因。
因此,古苏便用她的土方法为他治病,每隔两日熏香一次,症状自是见轻的,可古苏的心意他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才不愿留她在身边,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情感他不会给她任何希望,以免到头来伤人伤己。
听到箕子决绝的话语,古苏心底重重一颤,精致的小脸儿上倏地流下两行清泪,她扑通一声跪在地,说:“大人,求求您不要让我走,况且大人的病还没有痊愈,古苏怎能忍心离开?”
“我的病与人无关,你明日便启程吧!”箕子看着古苏泪眼婆娑的样子难免烦心,他本无招惹她之意,现实却如此充满变数,为了不再拖泥带水,他说话的语气亦冷了几分。
说完,他转身便走!
徒留古苏一人站在园中,任凭如雪的花瓣自她眼前飘零,心死如灰。
执念确似魔,当她第一眼见到箕子时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她知道他们之间身份的悬殊几乎可以用遥不可及来形容,可她就是如同一只飞蛾般扑向他,从没计较过任何的后果。
此生若无他相伴,那么她还有何活下去的意义?
当再次见到古苏时,她因服毒险些丢了性命,此时她刚刚转醒过来,花容失色,憔悴不堪,她要起身,箕子却扶她重新躺回到床上:“躺好。”
看到他出现的一瞬,古苏泪流不止,早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人,我……”
“你这又是何苦呢?”箕子眸色瞬息万变,里面更多的似乎就是纠结与无奈,古苏险些因他而死,这样一个敢把生命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女孩儿着实令他感到震惊,同时,她的极端做法也一并震撼到了他的心灵。
他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如此需要自己,他却无法给予她想要的东西,越是这样,他便越发觉得自己亏欠了她,正因如此,他才愈发纠结无奈。
“我本不愿见大人为难,可我还是让大人担心了,古苏不是有意如此,只是不想离开大人……”话说到这里,古苏已泣不成声。
箕子长叹一声:“罢了,你且安心休养,我会命人去钮庄照料你的奶奶。”
古苏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谢大人恩泽,古苏能侍奉大人左右便已知足了,大人是个如此和善的人,奶奶也会跟着开心的。”
箕子一脸无奈,他深深看了眼古苏,意味深长地说道:“可你要听话,不能再如此感情用事做出这些冲动的事情,你这样做是极其自私、没有责任心的行为,根本没有考虑过还有人在家中等待着你。记住,以后再也不要辜负那些在乎你的人。”
“古苏知错了。”她突然间很无地自容,不是因为自己为了他而轻生,而是透过这件事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与箕子之间的悬殊。
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无欲无求、总是能用着极其平和的心态面对一切事物的男人,他高贵且温柔,拥有着博大的胸怀,如同自天而降的仙人,看淡世间万物,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儿动怒,因为他要做的是点化世人。
而她,却因为自私地想留在他身边而不断给他制造麻烦,害他中毒,用轻生来要挟。
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坏,可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渴望,哪怕没有任何的名分,她仍旧甘愿侍其左右,此生无怨。
历经几日,飞廉终是将梅扈押送至朝歌,关入地牢,并将帝辛的意思转达给箕子。
梅扈并不是秘密押送,因此朝堂上下人尽皆知,上大夫梅伯身为梅扈的叔父没有好生管教,更也难辞其咎,好在帝辛并无降罪于他。
当梅伯风尘仆仆地来到地牢时,梅扈已被严刑拷打至残,瘫软在地牢潮湿的地面上,神情有些恍惚,一丁点儿响动就会惹得他浑身颤栗不止。
梅伯刚要靠近,却见他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那样子仿佛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心惊胆战。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都招了,都招了……”
“扈儿!”梅伯已年过六旬,满头花白,见梅扈这副模样,老泪纵横,满脸的痛心疾首,兄弟早亡,他就这一个侄儿,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他怎能不心痛?
被如此一唤,梅扈似乎恢复了些许神志,移开挡着面部的手抬眸看向梅伯,仍旧不太确定地问道:“叔父?”
“是我,扈儿!”梅伯蹲在地上,颤抖着手拨开梅扈额前零乱的头发,不免悲从中来。
“叔父……救我……叔父……”梅扈急切地攥着梅伯的手,一开腔便落下悔恨的泪水,这样的他更加令梅伯心疼。
梅伯眉头紧蹙,一脸疑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都怪侄儿不好,一时贪恋美色……无意得罪了贵妃娘娘……”
“什么?!”梅伯大惊,“贵妃娘娘?”
“确是贵妃娘娘!”梅扈并没有把他与他国勾结的实情讲与梅伯听,这件事可是个株连九族的大罪,即便梅扈再心疼他,面对这件事他也定然不会救他。
梅伯怎么也想不明白,苏妲己怎会在宫外?
“扈儿,此事可大可小,可不能单凭你一言就能令人信服的,何况她是贵妃,你是罪民,就算她有错,只怕你的命也难保了。”
听到这话,梅扈一脸惊恐,他使尽全身气力抓住梅伯的手,又说:“叔父……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儿惨遭杀害啊,我父亲死前可是交代了让您好好照顾我的……若是我就这样死了,只怕先父在天之灵也难安乐!”
梅扈的话戳中了梅伯的痛楚,死者为大,他怎能任凭兄弟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生?只是梅扈此刻是因着剥削百姓良田钱财而被捉,这件事即便与苏妲己有关,可最轻却属实,梅扈咎由自取,他又如何救得?
“你且在这里忍耐几日,我去想想如何救你。”梅伯无奈地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梅扈,这地牢之中阴暗潮湿,健壮的人被关上几日都会疾病缠身,更何况是身体重残的梅扈,只怕这几日时间他也是熬不过去了。
“叔父,您一定要救侄儿脱离苦海……”梅扈一脸期盼地看着梅伯。
梅伯点点头,快速转身离开,实在不忍心看他那凄惨的样子。
虽然对梅扈的事情已无力回天,可梅伯心中却因此记恨着苏妲己,她私自出宫是犯了妃子的大忌,可这件事却也关乎着帝辛的颜面问题,因此,此事关乎重大,并不是单单惩治一个妃子的问题了。
而她出宫一事帝辛不会不知,即便他大着胆子不顾帝辛威严联合大臣上奏,若帝辛有意袒护她,也只会略施薄惩,而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利处。
只怕因此得罪了苏妲己,扳不倒她反倒被她趁机反咬上一口,因此罢官是小事,枉送了性命可就不是小事了。
思于此,梅伯因气愤竖起了扫帚眉,阴狠地咬紧了牙根:“苏妲己,老夫定让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