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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骄阳抽搐着眼角看着突然变的谄媚的凌晨,仿似不认识般嗤道:“你不会被算计傻了吧?”
嘴上虽然这般说,脑子里却已经快速的运转起来,他在想着老爷子到底对这小子说什么了,瞧瞧这小子看他的眼神,比中了几千万还要兴奋,只是这兴奋里面怎么还夹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决。
凌晨原本坐在莫骄阳对面的沙发上,这样的位置能让两人的视线只要一个抬头,就能轻易的碰撞,可是现在要说的事儿,太重要,他又想通过每一个细节去辨别这个男人说话的真伪,所以凌晨毫不犹豫的起身绕过了半个沙发,坐到了莫骄阳的身边。
虽然已经选择站到了一条线上,可是猪一样的队友,跟神一样的队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就算是想拿凌氏冒回险,可换来的结局一定要往着更有利的方向发展。
莫骄阳跷着二郎腿,把身体的重心往后倾了倾,单肘落到了沙发的扶手上,睨着一脸殷勤却又在瞳仁深处藏满了算计的凌晨,连讥带嘲的讽道:“需要我借你个肩膀?”
凌晨的嘴角快速的抽搐着,莫骄阳这是赤裸裸的埋汰他呢?
还他妈借肩膀,就算他没莫骄阳的肩膀挺阔,可男人该有的骨架半根也没少,只要他坚持锻炼,就不信没有赶超这男人的一天。
不过这会儿真不是讨论肩膀问题的时候,人家往后躲了,他就得往前追。
莫骄阳挑了挑眉,睨着越来越近的凌晨,忍不住提醒到,“虽然你长的还算过的去,只是身上多了件东西,所以这种投怀送抱的行为,还是收起来为好。”
投怀送抱?
凌晨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个人现在的坐姿,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暧昧,若是个女人,可不就投怀送抱了。
眉头再次抽动,虚咳一声,状似不经意的把身体往后移了半寸,只能半寸,再拉长,他怕看不清这个男人脸上细节的变化。
双腿交叠,身体前倾,胳膊肘落到了大腿上,用来支撑身体的重量,双眼定定的锁住了莫骄阳的瞳仁,“骄阳,你给我句实话呗。”
莫骄阳眉眼沉凝,周身的气息不再是冰山雪峰的冷冽,而是一种清清淡淡的气息在蔓延,就像此刻他脸上清清淡淡的表情一般,目光矍铄依旧,整个人却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其实,比起莫骄阳身上那种冷冽,凌晨更怕莫骄阳这样的气息,让你感觉到无害,却偏偏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或者说,从小到大,他很少能揣摩透莫骄阳的心思,可他的那点小心思在莫骄阳面前,却又总是瞒不住。
凌晨对这种不对等的相交状态完全处于认命的状态,不是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个属于你的克星吗?
就像五行相生,亦相克的道理,莫骄阳这辈子或许就注定了是他的克星,却偏偏又是他所依赖的抵柱。
凌晨眉目豁然开朗,既然猜不过,索性就摊开来谈,“骄阳,你可别想着再瞒我,你们莫家下了这么一大盘棋,既然我已经被摆在了当中,你总得给我句话吧。”
“棋?什么棋?”莫骄阳挑了挑眼角,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凌晨在说什么。
鸡同鸭讲,凌晨直觉认为莫骄阳在装,脸色一冷,带着几分心伤的味道,“骄阳,你这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原本前倾的身子一收,后背贴到了沙发靠背上,侧开了眸子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不去看莫骄阳的脸色。
莫骄阳眉心轻蹙,中枢神经一边运转着,一边忖度着。
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了静隘,直到凌晨感觉到气压有些低,呼吸有些困难的时候,才哼了一声,“好吧,想必这盘棋太大,输赢没定前,你这张嘴是不会往出露的。”
语气是认命,可是里面那种赌气的成分非但未减,反而在生,仿似在说原本以为是生死相交,无话不谈的兄弟,没想到竟成了自己一厢情愿了。
莫骄阳瞧着凌晨一副被辜负的小媳妇样,哭笑不得。
只是凌晨话里的意思,又禁不住让他的大脑开始快速的运转着,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是从莫伟天那里传递的,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老爷子到底跟凌晨说什么了?
不过莫骄阳这样的人,习惯了去掌控全局,就算是想得到什么东西,也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太过急切,而让对方有机会抓住你的弱点,所以,他先抛开了这个问题,而是从另一个方向开口,“这么多年,你这性子,怎么还这么武断?”
语气里的不满就像是上司对想要提拔的下属一般,恨铁不成钢。
凌晨不服气的扬了扬眉,挑了挑眼角,他怎么就武断了,一样出征打仗,就因为你是将军,他是小兵,就只能服从命令,连参详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莫骄阳看着凌晨不认同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爷爷到底说什么了?”
凌晨嗤了一声,语气是难得的嚣张,“莫骄阳你就装吧,接着装……”
嘴上痛快了,心里更是带上了得意,臆想着,等我把老爷子的话说出来,看你还怎么装,到时候别怪当兄弟的说话难听。
莫骄阳淡然无波的脸庞微微波动了几丝纹路,或许是因为凌晨这种像是小孩子打架指着别人骂街的语气,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人小时候,跟大院的孩子们打架,他只负责动手,凌晨却是边打边骂,打之前还要摆开架势说上一通,把一个小弟的角色扮演的十足。
习惯,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的吧。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学会好好说话。”
凌晨嚣张的面庞在莫骄阳仿似看着无理取闹的幼童的眼神下,一点点的碎裂,及至整张脸庞都变的扭曲。
“莫骄阳,老爷子可是跟我说了,你们莫家,以后是要走康庄大道的。”
凌晨被打压下的嚣张一瞬间又回到了体内,肩膀刻意的挺立着,原本靠在沙发上的后背也跟着直立起来,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气势更明显。
“那又如何?”莫骄阳眼神平淡的望着凌晨,不闪,不躲,不避,无论是面色,还是眼神,都没有半分的变化,仿似凌晨以为比天还大的事儿,在他听来,不过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嘶——
凌晨是真心佩服莫骄阳这身功力啊,若是像他想那样,莫骄阳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这会儿还能这么沉着淡然,要么就是功力深厚,要么就是完全不知情。
不知情?
凌晨不知道怎么就在脑海里蹦出这三个字来,可是怎么想,也不觉得莫骄阳像是不知情啊?也不应该啊?
老爷子能跟他说,虽然隐晦,可是不代表他不会多心,关键不是他多不多心的问题,而是老爷子能跟他说,怎么会不跟自己的亲孙子说?
或者说以前还没到跟亲孙子把这些事儿挑明的地步,而如今,因为情势上的转变,这些事儿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然后,他就赶到了这么一个契机,再加上这么多年来的关系,老爷子给了他个选择题。
屁。
哪是什么选择题,摆明了是拉他上船啊,原本他还只是站在船尾摇旗呐喊,可是现在因为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直接被推到了船头去当炮手了。
炮手也不要紧,这会儿他忍不住在想,老爷子不会拿他当炮灰吧?
呸,果然人都是作死的。
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视着莫骄阳,凌晨完全无法理解一个人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未来的走向,有朝一日可以站在财富,权利的顶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却始终能表现的淡然无波,是该说他的城府太深,还是说他的心态太好呢?
“骄阳,那是康庄大道?”
凌晨想要再确认一次,至少人家上刑场,你象征性的也要给人家一个明白不是。
“然后呢?”莫骄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那表情,就像是不明白凌晨咬着这几个字想干嘛,莫家只要不倒,未来走在康庄大道上,还不是必然的事儿。
凌晨深深的吸了口气,甚至那咝声都忍不住在加重,“骄阳,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受的打击更深,也或许是不想再听到莫骄阳跟他绕圈子,索性不等莫骄阳回答,便直接问道:“骄阳,莫家,是不是打算让你做下届的……”
最后两个到底还是被舌头打起的卷送回了嗓子眼,然后随着唾液吞咽下去。
虽然那两个字没说出来,可是不代表莫骄阳听不懂,凌晨紧盯着莫骄阳的眼眸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变化,然后再让这男人逃喽。
“你听谁说的?”
莫骄阳的表情完全是意外的惊愣,打破了表面的那层淡然,就像是无波无澜的水面因为投石子的投手,手艺太好,激起的波圈一层层的扩大,甚至在荡漾了十几个圈以后,还有微波晃动。
“你,真不知道?”凌晨的声音里少了试探,也跟着惊讶起来,这么大的事儿,莫骄阳竟然不知道,莫家这是下的怎样的棋啊?
“爷爷跟你说的?”莫骄阳的语气就等于直接承认了他不知道,而且这会儿脸庞潋起了波澜开始变的凝重,甚至他揉着眉心的动作都带了几分苦恼。
凌晨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再观察莫骄阳的动作,他被老爷子阴了一回,可不能再在同一天被老爷子的孙子再阴一回,那样,他会觉得明天的太阳也未必是灿烂的。
“还说了什么?”
莫骄阳侧拧着头,手上按着眉心的动作不停,眼眸如刀般锁住了凌晨。
凌晨吐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了。”
“你不觉得自己想多了?”莫骄阳按住眉心的动作一停,睨着凌晨的眼里带了几分迷惑。
“你说我想错了?”凌晨真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玩笑,他也是玩过智商测验的,就算是没有莫骄阳高,可也比普通人高出许多,莫骄阳这是什么语气,拿他当白痴呢?
莫骄阳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手又落回了沙发扶手上,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错也罢,对也罢,反正你都站在船头了,当好你的舵手就成了。”
“哎,骄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晨看着突然起身要离开的莫骄阳,一下子又被搞懵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怎么都被绕糊涂了?
莫骄阳步子不停,手按住了门把手,只要一下,就可以离开这间屋子,或许是良心发现吧,或许是不忍兄弟纠结吧,好心的侧身提醒道:“难道你想下船?”
凌晨刚刚站起来的身子,一个趔趄又坐了回去,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眉目舒朗的男人嘴角扯开一抹优雅的笑容,明明是笑,却像是夹裹了寒风一般,只要他说一个不了,然后……
莫骄阳或许是觉得自己好心得来的效果不错,耸了耸肩,“好好的聪明人,非要做庸人自扰的事儿,下次省省力气。”
啪——嗒——
门开了,又关了。
凌晨独自坐在沙发上失神,消化着莫骄阳话里的意思,还有莫伟天当时说话的眼神,眉头蹙成了麻花结,勾人的凤眼里氤氲着层层迷雾,不知过了多久,迷雾一层层的散开,拧成的麻花结也一点点的转了回去,直到俊眉展开,心里面已经一步一步的开始筹划起来。
十月的午后,阳光烤在人身上还有一种热辣辣的感觉,莫骄阳并不急着拉开车门,而是仰着头,迎着刺目的光眯起了眼睛,在不被强光刺破眼球的情况下,而去对望,迎着那份灿烂,去分析凌晨传递给他的,从老爷子嘴里得来的信息。
十几岁被送到部队,不是普通的战士,作为高精尖的特种兵来培养,在他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也是像父辈一般的走下去时,老爷子突然又跟他促膝长谈,把他拉回了地方。
其实他自己对在哪个岗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再加上老爷子说他妈妈因为他常年从事高危性质的工作而有些神经衰弱,再加上莫家就他一个独孙,为了以后家族子嗣的传承,这个年纪从部队回来也好,给下面的人一个上升的机会,同时,也让他的身体能好好修养一番。
当时的他没有任何的犹豫,虽然也不舍那些队友,可是的确该给新人一个机会,而且,特种兵本就是挑战身体的极限,一个勉强,就有可能损失战友的一条性命,每次出任务,他都对自己的队员耳提面命,就是不希望大家互为臂膀的时候,有一个人因为之前的准备不充分而成为拖累。
离开部队,当上了这S市的市委书记,很快他就发现了冯向前的不对劲,不是因为他借公职之变谋取私利,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懂,而是因为他对莫家的窥探,还有打压,虽然隐蔽,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打压冯向前,是为了保住莫家,别人怎么斗,他管不着,不过想动莫家,别说老爷子不允许,就是他自己,也绝不允许。
可是他真没想到,老爷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谋划了这么一大盘棋。
凌晨说出来的时候,他是强压下震撼,让自己表现的淡然无波,可是只有自己心里知道,那一瞬间的波动是隐瞒不了的。
他大概能猜到老爷子为什么会跟凌晨说,想来是要在需要的时候借助凌家的财力来推动大选,所以这会儿给他打个预防针,也表示着一种相信。
阳光依然灿烂,可他的心里,怎么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来电的铃声打破了莫骄阳与阳光的对视,低头的一瞬间,有眩晕的感觉,扶着车门的手力一用力,总算没让身体晃动。
“有事儿?”
电话是谢朗打来的,声音透着一种兴奋,“莫书记,昨天晚上的人抓到了。”
“嗯,让袁大头审,我要结果,不看过程。”
莫骄阳的声音并不像被阳光晒过的暖,肃然的语气让谢朗直接把笑容收了回去,“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开了车门,刚刚坐上去,又有来电进来。
莫骄阳一手把车钥匙****插孔,一手按了接听键,“阿聪。”
“骄阳,查到了,内容有点多,E-MAIL给你。”
“行,你发过来吧,我现在在外面,一会儿看过了再联系你。”
陆聪的办事儿效率太高,完全不是地方上这些人能比的,这会儿也不啰嗦,“嗯,你看看吧,还有用的到的,再找我。”
挂了陆聪的电话,莫骄阳没有急于把车子开出去,而是攥着手里的电话反复的旋转着,感觉像是把玩着一件熟悉的玩具,其实,内心却在矛盾的纠结着,比起他留给凌晨的纠结,他自己心里的这根结又何曾打开过。
想打电话给莫伟天,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去跟莫伟天去谈,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轻松玩味吧?
或者,他就这样装作不知道?
莫骄阳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作法,怎么会出现在他脑子里,不行,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就不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