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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莫骄阳停好了车子并没急着下车,而是点燃了一根烟,任自己的思绪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徜徉。
隔着飘荡在眼前的烟雾,似乎还能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冯有忠眼睛里闪现的那些或虚或实的伤怀,因为有了那层烟雾相隔,才会让一个冷静沉稳的男人卸下片刻的心防。
有些事儿,一但有了开始,就没有了对与错。
莫骄阳半眯着眼眸,思路回转间微弯了嘴角,他不知道刚刚冯有忠在提到冯雅倩的意外时有没有试探他的意思,不过,想来冯家今天这么大的动作,B市那边不可能不惊动,这件事儿,他相信他的盟友们都不是用猪脑子干事儿的人,所以,冯家应该查不到什么。
换而言之,如果冯家真的把这事儿怀疑到他头上,又怎么会手脚这么利落的收拾了冯向前。
当然,收拾冯向前也可以说是势在必行,冯家不过是捷足先登还了莫家一个人情罢了,如果冯家不相信他,还把这事儿给做了,只能说,冯家的心思,比他想的还要深上许多。
莫骄阳按了按太阳穴,忽然间发现,还是简简单单当他的特种兵的日子过的舒畅,有任务的时候,无论你使什么手段,因为对方是敌人,便不会考虑应不应该,可不可行,只要达到目的,哪怕手段卑劣,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
莫骄阳从仪表台上拿过电话,按了大院的号码拨了过去,这个时间,老爷子正在客厅里看新闻。
果不其然,电话是莫伟天接起的,“喂?”
“爷爷,是我!”
莫伟天目光锁在电视屏幕上并不曾离开,偌大的客厅除了厨房里忙碌的李嫂,便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
“嗯,冯家人找你了。”
莫伟天知道冯有忠夫妻去了医院,再加上今天午后S市这么大的动静,B市那边不需要给他打电话,他就能猜出几分。
“嗯,说了会闲话。”
“既然是闲话,就别往心里去,晚上要是顶不住,就让依岚或者你妈在那歇一晚,你回家睡觉去。”
莫骄阳挂了电话,微眯的眸子里漾起了波澜,老爷子的口气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可他心里却痛的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还有他的若若,这样的痛,冯有忠都说了,这种事情对女人带来的伤害,是无法想象的,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他的若若知道了他的爷爷,连同他这个孩子的爸爸,都在这件事上动了手脚,那个时候,会怎么想,怎么看他?
幽深似海的眸光里卷起了层层波澜,每一层波澜都带着涨潮之势,压抑的人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燃尽了最后一口烟蒂的时候,莫骄阳已经拔下了车钥匙,推开车门按了自动锁,还未等转身,就感觉到后背有股劲风袭来。
左腿后扫,弯腰拧身,手肘做攻击状,几乎在一瞬间,动作一气呵成,待看清那人的真面目时,已经是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避之不及撞上车门之时。
凌晨一边吐槽,一边皱着眉瞪着莫骄阳,“要不要用这么大的力啊?”
这会儿摸摸胸口,真他妈疼,这男人,这么快的反应,要是个女人投怀送抱,啧啧,估计再好的活计也得报废。
莫骄阳撇着凌晨的眸光带着几分自不量力的鄙视,“等了一会儿?”
凌晨也觉得自己有点没事儿找抽了,他和莫骄阳是前后脚进的停车场,下车的时候,看到他在车里抽烟,便等了一会儿,突然间起了玩心,想试试这男人的身手是不是也像他这样,退步了,可没想到——
莫骄阳挑了挑眉,像是穿破了凌晨的心思,一边迈开步子往电梯间走,一边轻哼着,“让你失望了?”
凌晨跟上去的时候,咂巴着嘴感慨着,“骄阳,你到底是怎么安排时间的?”
他记得这男人自打上任以来,可是忙的团团转,怎么还有时间坚持锻炼呢?
当然,如果把陪女人的时间拿出来的话,或许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个可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莫骄阳或许心情不错,至少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很乐意把这个问题回答给凌晨,“你没觉得最近市委的人办事效率提高了?”
呃?
凌晨跟着进了电梯,按了数字键,直通杜若的WIP病房,侧眸时忍不住惊讶道:“你不会舍己为人了吧?”
天天带着市委大院里那帮养尊处优的老老少少做强化锻炼,啧啧,也就这家伙能干的出来。
本来凌晨还有一点点怀疑的,不过这会儿瞧着男人微挑的峻眉上扬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暗自摇了摇头,下次再去市委,他得多拿把伞了,实在是怕口水太多,喷死人啊。
两人一路进了杜若的病房,莫依岚正在收拾碗筷,想来是刚用完晚饭,贾美云则在收拾着杜若的换洗衣物。
听到脚步头也没抬的笑道:“我就猜这小子不能放心,得自己过来,正好,咱们俩啊,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了,回头让你哥给你发奖金啊。”
扑哧。
凌晨扬着笑大步绕过了莫骄阳,直奔贾美云,因为床上的女人这会儿已经被那个男人揽上了肩,嘘寒问暖。
凌晨撇了撇嘴,全身上下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假。
亲妈跟妹子在这照顾着,难不成还能虐待了去。
“贾姨,这奖金不能光依岚一个人拿,你这么大岁数了,得让他多孝顺孝顺。”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病床上的男人挑衅的扬了扬眉,凤眼里承载的信息满满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对于这样的挑衅,莫骄阳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欠奉,这会儿,正揽着杜若低语细咛。
贾美云到是被凌晨的话逗的一乐,赞同的点了点头,“小晨啊,贾姨总算是没有白疼你。”
呃?
凌晨头上开始飘乌鸦,直觉自己是送上门的羊,就等着被宰了。
果然,下一句是莫依岚接的,“凌哥哥,小刘今天过不来了,麻烦你老人家送咱们一趟呗。”
呸。
凌晨恶寒的抖了抖肩膀,什么凌哥哥,这丫头,从小到大这么叫他的时候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没有好事儿。
贾美云笑眯眯的眨了眨眼,拍着凌晨的胳膊说着:“我听杜若说,你知道你许姨的住处?”
啊?
凌晨终于知道刚才心底突升的那股子不安从哪儿来的,原本盛开如花的面庞瞬间变成了苦瓜,两只眼睛带着委屈与控诉投到了杜若身上,只可惜,某个男人非常不厚道的把自己的女人扣在了肩窝处,所以,凌晨只能看到杜若的后脑勺,连半点回路都连接不上。
这会儿打哈哈,明显不合适,因为贾美云的目光太过紧逼,凌晨真是苦逼了,要不是因为莫骄阳这个不够义气的男人,他怎么就能跟许梅碰上,这会儿好死不死的,这婆媳怎么就在这医院里聊到这人了。
凌晨从小到大的经验就是,他们家的老佛爷,还有莫家的女人,都是不好惹的。
所以这会儿只能缴械投降,“贾姨,总要先打个电话才礼貌吧。”
贾美云翻了个白眼,要是打电话,那人能见她才怪。
“别费话了,先送依岚回家,再送我过去。”
一锤定音,贾美云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莫骄阳的眼底,嗯,红血丝轻了许多,反正晚上也不用打针,直接睡觉就成,又嘱咐了两句不能让杜若着凉,不能碰冷水的话,然后才把不情不愿的凌晨拎走了。
病房里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一天,莫依岚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是把杜若逗笑了几回,这会儿心情总归是轻松一些了。
当然,有些伤痛,已然形成,想要一天消除,绝对是不可能的,只是人不能总把自己埋在悲伤里,看到那些关心爱护她的人,杜若又怎么会忍心让大家一直操着心。
靠在莫骄阳的怀里,微仰着头,清晰的看到男人下巴处新长出来的青色胡茬。
左手被男人的大掌握着,右手伸出被子去触碰那些细细的小茬,带着些微的硬度,扎在手心有些微痒的感觉,眸光荡漾着浓浓的心疼,“是不是没休息好?”
能闻得出来,男人身上还有烟味,虽然不算浓,可至少不会是一两颗。
莫骄阳垂眸望着面色还有些苍白的杜若,原本红润的面颊,经过这一天一夜,似乎消瘦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都颓废着。
哪里看不出来,小女人正在强装着坚强,想来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吧。
下巴抵着杜右的额头,让那新冒出来的胡茬或轻或重的按压着女人娇嫩的皮肤,却没有听来一句浅语抱怨,心下微疼,他的若若啊——
若是以前,他的若若,一定会咯咯笑着推他,或是喊痒,或是喊疼,带着几分娇嗔的样子,每每看到她眼底柔似水的光,都想让他尽情的欺负这个小女人,直到耳心里传进她可怜兮兮的叫着他的名字求饶的声音。
他想,他的若若,该是永远那样的生活,被雨露浇灌,被春风滋养……
“若若,痛吗?”
杜若眸光一闪,那些好容易被压制住的酸苦只因为男人这么一问,便纷纷上涌,哪怕她用尽了力气,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可是她真的不想的。
不想让她的骄阳担心。
不想让那些关心她的亲人们担心。
这是个意外,说到底,还是怪她的,怪她好奇,怪她多事儿的……
“骄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低语呢喃,带着些微的哽咽,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那不断重复的三个字,却让男人的心弦跟着断了,裂了,绷开了……
毛细血管都被那绷开的力度弹出了细孔,鲜红的血液穿破了表面的皮囊奔涌而出,这一刻的痛,是深入骨髓的痛。
他的若若啊,这是要一个人背负吗?
可是她有什么错?
不忍,心疼,痛惜的声音在后槽牙磨砺过后,夹了血丝方被吐出,可说出来的声音却因为带着男人特有的沉稳庄重,仿似一剂良方,快速的抚平了女人的伤口。
他说:“若若,没有对不起。”
他说:“若若,不关你的事儿。”
他说:“若若,不要再想了。”
他说:“若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宝贝昨天答应了我们,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喊我们爸爸,妈妈。”
杜若怔怔的看着坐到自己面前的莫骄阳,看着他那坚定的目光里透露出来的绝决信心,带着男人独有的霸道与彪悍,仿似任何事儿,只要他说的,就一定能实现。
这样的目光,太过坚决,坚决到杜若渐起迷雾的眼底慢慢的被风吹散,两颗漆黑的瞳仁紧紧的锁住男人的表情,不愿意错过那张脸上任何一个作假的表情。
可是没有,灯光下,男人英俊的脸廓散发出来的是带着野性的凌厉,那股子飞扬跋扈的嚣张劲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这样的莫骄阳,是杜若熟悉的莫骄阳。
这样的莫骄阳,又是她一直信赖并且深深依恋着的莫骄阳。
手指,想要触碰那张面颊,让他的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可是男人的两只手正慢慢的摩挲着她的手心,触碰着昨天晚上偷偷被她攥出来的痕迹,微有破裂,已然结痂。
“骄阳——”
杜若低低的唤着,看着男人把她的两只手捧起,手心向上,放到了嘴边,任由那细细密密的吻轻抚过那已经结痂的伤口。
她竟不曾细看过,原来,两只手心的伤口竟然横成了一条线。
莫骄阳掩眸的时候,连带着一滴泪,被吸了回去。
他的若若,看到了一定会心疼的。
他的若若,已经这么痛了,他怎么可以还让她心疼。
杜若不知道,当别的女人看到自己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隐忍着哭泣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她的心,是真的痛着。
此时此刻,她只是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起来,以免会泄漏自己的情绪,既然她的男人不想让她看到那滴泪,那么,她就看不见好了。
嘴角,勉强咧出了一道弧度,虽然是笑,可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还好,现在没有镜子,所以,杜若以为,自己的笑,会是灿烂如花的。
两只手,捧着莫骄阳的脸庞,拇指慢慢的摩挲着,目光柔暖的像是盛夏的晨光,带着些舒爽的微凉,“骄阳,我们一定能把他接回来的,对吗?”
这个他,彼此都知道,是那个失去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期盼。
莫骄阳重重的点了点头,两只手覆在杜若的手背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身霸气也随之附身。
“一定会的,若若。”
杜若扯开的嘴角弧度又散开了一些,望着莫骄阳的眼底是星星点点的光芒,那里面所有的坚定,都来自于这个男人。
莫骄阳轻叹口气,把杜若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抚着,“若若,我问过医生了,只要等四十五天,就可以了。”
“什么?”
杜若一时间有些迷惑,微微用了些力气推着莫骄阳的胸膛,诧异的看着他的眼睛,“什么四十五天?”
莫骄阳轻弹了一下杜若的额头,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出答案算不算鄙视这个女人的职业,“你不是大夫吗?”
杜若点了点头,这句话跟她是大夫有什么关系?
“医书上没写过女人小产或是做月子之后,最短也要四十五天才能发生夫妻生活?”
呃?
杜若成功的被莫骄阳转移了悲伤的情绪,虽然这个时候谈论这样的话题真是有点不厚道啊,可是不得不说,男人的目的还真就达到了。
莫骄阳幽深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疑惑,“难道你们医学课本上真的没讲到过这个?我也是问过鲁大夫之后才知道的。”
“噢,对了,你学的是骨科,应该是不一样的吧?伤筋动骨都是一百天的,你不会以为这个也要一百天吧?”
莫骄阳仿似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头,表示自己误会了杜若,他的女人医术还是不错的,就算是临床的经验少了点,可是书本上的经验真是半点不缺啊。
杜若眨了眨眼,非常无力的望着病房里的墙面,房间里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这会儿身体下面还在流着脏血,这个男人就已经开始跟她讨论哪一天可以发生夫妻生活了?这是和谐的节奏吗?
贾美云是看着莫依岚进的大院,才让凌晨开车送她去的许梅那儿,刚才一路从医院到大院,贾美云没问过一句关于许梅的事儿,这会儿,莫依岚下了车,贾美云才用眼角的余光睨向了凌晨,“你妈知道吗?”
凌晨知道瞒不住了,其实有些事儿,他也不清楚,不过他妈交待过他,别跟贾美云提许梅的事儿,所以他也从来没多提过一句。
这会儿,真不是他想缴械啊,实在是——
哎,回头他就这么跟他妈说,贾家的女人,惹不起啊!
“贾姨,这事儿吧,是许姨的意思。”
贾美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刚还绷起来的面孔,一下子灿烂如花了,“我还纳闷呢,明明你比我们家骄阳还要招风,怎么就没有女人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