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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抖着想撤回消息。
可……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砰砰砰”跳跃着,她侧头望向窗外,下雪了,羽绒般的雪花扑棱扑棱往下坠。
秦鹊猛地站起身。
她打开窗,冷气猛然灌进脖子里,让人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就这样吧。
继续发。
她上一条并没有编辑完,内容是:靳总,虽然你对我一直没有印象,其实在三年前实习时,我就一直默默……
后头便没了。
就在她妈的一声念叨下失手直接给发了出去。
生怕靳鹤已看到微信内容,她慌不择路的低头继续打字。
圆回来,把话圆回来就好!
“靳总新年快乐,我是想说其实我一直默默的感激你,虽然你……”没有虽然,是他确实已经忘却。
她放在心底谨慎保存的记忆,在他眼里太过不值一提。
秦鹊只能安慰自己,他那样的人心里要装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你并未放在心上,可那时对我说的话一直都令我刻骨铭心,谢谢。”
发送出去后,她怔怔看着满天飞舞的白雪,才想起,她真的太不会聊天了,这番话应该令boss完全没有回应的余地吧?
他可能就把它当做一个普通员工的示忠或者献殷勤?
怎么都跟表白扯不上关系的……
秦鹊陡然继续用力攥着手机打字。
“我喜欢你,所以……”
可是打完这四个字就已用尽全身力气,她顺墙滑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可笑。
她居然好意思问他喜不喜欢她?
真是——
胆大包天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鹊觉得自己不是三年前的傻姑娘了,毫无计划就凭一腔热血冲动的去表白?
遭拒绝怎么办?
自认脸皮还没厚到失败后当做若无其事,秦鹊揉了揉太阳穴,她不能直截了当,要循序渐进。
她是做规划的,是做规划的啊……
然而。
发出的微信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雪越来越大,雪停了,小区传来小孩子打雪仗的欢声笑语,然后一切都寂静了,天黑了!
晚上八点,秦鹊说不出滋味的和父母吃了团圆饭,客厅里播着春晚,寂静的雪夜逐渐又热闹起来。
小孩儿们脚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小型烟花“嘭嘭”绽放着……
手机一直贴身放在兜里。
每一次震动轻响都是一次失望。
她以为他至少会回一句“新年快乐”?
或者对她稍稍感兴趣的话,会问到底曾经与她说过什么话?
但什么都没有。
木然的回复完微信上的祝福讯息,大家都声嘶力竭的在群里嚷嚷着抢红包,秦鹊把手机搁在桌上挪远。她将双手拢进羽绒服口袋,跟爸妈说了声出去走走,便推门下电梯。
大过年的,道路上的积雪来不及清扫,路灯晕黄,照在雪面上衬得如同闪钻般发出耀目的光亮。
她冻得鼻尖通红。
冷气随着呼吸浸入肺,心都凉了。
前方孩子们手里拿着烟火棒,一边笑着看“扑哧扑哧”燃烧的烟火,一边在雪地上踩梅花。
许是太过孤单落寞,秦鹊默不作声的朝他们走去。
近了,便听到孩子们充满童真的稚嫩言语。
“我爸爸妈妈哥哥嫂子都说天气冷,不出门跟我堆雪人。”
“我姐姐也是。”
“也是一样的啊。”
“可是打雪仗堆雪人多么有趣呀,你说我们长大了会因为怕冷就躲在暖气房一动不动谈论股市么?”
“哎,亏得我,幸好抛得早,不然血本无归啊!”听闻至此,一个男孩蓦地拍了拍大腿,学得惟妙惟肖。
秦鹊哑然失笑。
她站在一棵常青树后,看孩子们在宽阔的草坪上蹦来蹦去。
“周明亮、唐颖然、郭刚、宋怡,我们以后每年都一起出来放烟花堆雪人好不好?”
“那得下雪才行啊!”
“管那么多做什么,答不答应?我们就算不下雪也永远在一起,来拉勾勾啊!”
五个孩子聚在一团嘻嘻笑笑着立誓,活力无限。
秦鹊摇了摇头,拾步往前。
等他们长大了,会因学业生活家庭而各自忙碌,会因为变得成熟理智而宁愿窝在房间吹暖气……
哪还会记得曾立下永远在一起的诺言?
可是——
秦鹊蓦地顿足,她垂眸盯着脚面。
可是这样的雪景,她却是想和他在一起并肩观赏,或者就这样徐徐在雪地上漫步……
就算不下雪,她也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她已经长大了,足够大了,也足够理智成熟,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更不应该像个大人般缩在安全的城堡内。
微信什么的,也可能boss压根没看到对不对?
秦鹊霍得侧身,飞快在雪地上奔跑。
她匆匆上电梯,在爸妈惊诧的目光下拿着手机再次跑出去。
气喘吁吁的站在楼下,秦鹊闭了下眼,猛地摁下拨号键。
“叮铃,叮铃……”
一声一声,她忽的想起年宴那日,他平伸掌心,彩带环绕在他手中,她仰起眸,就看到他正冲她浅笑,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座桥……
手机那畔传统老式的振铃响了足足五声。
终于——
一点无声的沉寂打断令人心慌的铃声,然后短短空格了一秒……
“你好。”
盘旋在耳畔的他的低沉动人的嗓音,仿若似一颗流星划过,然后定在她头顶,洒下万千光辉。
“靳总,我是秦鹊。”她听见自己随之道。
然而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嗯,我知道。”
听罢,秦鹊轻轻“哦”了声,心底想,他存了我的号码么?他存了么?
陷入沉寂。
这通电话打之前压根就没作任何准备,譬如拟好说辞之类,秦鹊觉得右脚缓缓陷入了深雪之中,有点凉意透进来,她忙打破沉默,“靳总你看微信了么?”
然后——
冲动果然是魔鬼。
秦鹊闭眼摁了摁眉尖,她的语气怎么像是弥漫着一股质问的味道?
万一他有看却压根不想给她回复呢?
岂不是……自找没趣?
“没看。”靳鹤拾起两根半圆干木喂入壁炉,睨了眼站在一畔挥墨在红纸上提对联的老人,起身绕过沙发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倚在一侧看了眼白雪覆盖住的庭院,“陪老董事长过来郊外别墅小住,手机丢在一侧,没来得及看,怎么?”
“没怎么。”秦鹊轻声否认,转而想消息发都发出去了,他总是会看到的。
而且她真没料到boss竟会这么详细的给她解释?
秦鹊从颇深的积雪里拔/出陷入一半的短靴,迎着扑面冷风顺着小径走,“唔,就只是祝靳总你新年快乐。”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他唇畔似夹杂了丝浅淡的笑意,从遥远的地方透过电波拂来,氤氲暖热了她的脸。
一般说来,老板与员工之间,关于拜年这么几句话够了,该挂电话了。
但——
秦鹊艰难的抿唇起话题,“靳总你那边雪下的大么?”
“积雪厚度大概在八到九厘米之间。”
秦鹊:“……”她愣了下,赶紧蹲下身子把食指探入冰凉的积雪里,深度几乎包裹住她的食指,可是……
盯着自己冻红的右手食指,秦鹊犯晕,她的食指长度是多少?反正不到七厘米吧?
只好答,“市里积雪好像只有我的食指长度这般深。”
当下轮到电话那畔短暂缄默了会儿。
秦鹊紧张,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你在外面?”他的声音透着轻微的意外。
“嗯。”秦鹊点头,滞了下后解释,“雪夜空气清新,下来走走。”
“当心着凉。”
“嗯好的。”
虽然他只是随口一说,肯定只是随口一说,秦鹊还是觉得……更不想挂电话了。
她清咳,有点厚颜无耻的揪紧衣袖边边问,“那……我现在会不会太打扰到靳总?”
靳鹤轻笑了声,见壁炉旁老爷子闻声抬头,两只眼睛从老花镜里漏出来直直盯着他看,他挑了挑眉,“没事,这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刚说完,就听见一阵像是刻意附和他的咳嗽声在空荡的客厅响起……
捣完乱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靳鹤失笑,摇了摇头,这人年纪越大,似乎就越有往老顽童发展的趋向。
上次老爷子机场晕倒这一出闹完,入院住到小年夜后才出来,靳鹤在电话里不免对那两位始作俑者态度冷淡了些,吓得二人正好以此为借口,躲到冰岛继续搞艺术创作。
反正夫妇二人过惯了洋节,加上为人向来自由浪漫,并不把过于拘礼传统节日,说不回来就不回了,也不是第一次。靳鹤早已习以为常,但他想老爷子心底终归有些不圆满,只是懒得放在嘴边念叨。
思及此,靳鹤摁了摁太阳穴……
秦鹊自然有听清那边的动静,她用手捂了捂冰凉的耳朵,其实她最初实习的时候老董事长还在位子上呢,头发有些花白,但人却看着精神慈爱。
当然,她又不是傻白甜,能坐在这个位置并且短短几十年间将千茗打造成品牌集团,岂是观外表就能评论一二的?
只是听闻老董事长的儿子……
便是boss的父亲了,并不涉足商场,这也是为何老董事长一直苦苦支撑的原因吧?
不过现在好了,因为有了老板坐镇。
秦鹊不知为何,想起他时心底总会窜生出隐隐的自豪之情,因为……他是她喜欢的人啊!他是值得她喜欢的人,他是她害怕匹配不上的人。
顿足不前,秦鹊低头默默在干净的还无人经过的雪面上踩了朵梅花,她没有忘记打这通电话之前的豪情万丈和孤注一掷。
所以——
“嘭”一声,前方半空骤然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一朵一朵。
交织缠绵成璀璨的灿烂。
“老板,你那边有人放烟花么?”秦鹊抬头,抢着烟花绽放之间的安静时间快速问。
但末尾的几个字仍是踩在了炸开的嗡鸣声中。
像是染上了几分愉悦的喜气。
靳鹤把手机稍稍离远一些,半猜测的读懂了她被淹没的话语,答,“没有。”
“那老板你想看嘛?”
蓦地闭眼拧眉,靳鹤将手机再从耳畔挪远一些,有些忍不住弯唇,她声音不用特地放大数倍,反正怎么也拼不过烟花炸开的声响。
他不是小孩子,当然……没什么兴趣。
不管是男生还是男人,大概对烟花的兴致都不如女性大?不过是一堆化学物,气味刺鼻,他读不出其中掩藏的浪漫和诗意,更加不懂为何区区化学品会惹得女性如此兴奋……
“还好。”他只能这般回应。
但显然她没能听清他的话语,硬是把当下自己的愉悦强加了他身上,想当然的认为他“想看”。
然后继续高声道,“那老板我们开视频通话好嘛?”
靳鹤:“……”
他没来得及阻拦,电话切断,很快重新拨来。
犹豫了几秒,他食指轻触,划下接听。
漆黑的屏幕顷刻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有轻微的噪音呼呼哧哧的响起……
还有她莫名有点露怯的轻声,“烟花是普通款,不过,重在气氛对么?
“……对。”
秦鹊听到回复,松下一口气,昂着脖子静静举着手机。
努力拿的稳固一些,不要抖动。
其实……她都忘了看烟花。
可是奇怪,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两人安静下来。
等烟花燃完,秦鹊双臂酸软,却依然没有放下,她盯着手机,蓦地开口道,“老板。”
“嗯?”
靳鹤见屏幕陷入黑暗,她的声音悠悠传来,有点莫名萧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