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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特旅店有四层楼,楼顶的围栏挂着圣诞灯饰,方形的围栏上有红、蓝、白、紫四色形成一个个光圈,一个个光圈一闪一闪的。
那一闪一闪的光圈和这马尼拉的夜、马尼拉的街头、以及那忽然而至的女人变成温礼安心头上的一支*曲。
站在天台上,面向着北极星方向,分明,齿间还有这她舌尖舔过时的津甜,分明,手掌心里还有她胸房残留柔腻,甚至于身体每一个毛孔还残留着她那一次所给予的汗液。
在那个充满着血腥味的房间里,她的声音甜腻极了,甜腻得他们宛如处于露珠在香蕉叶子上滑动的夜晚。
平常她不叫他礼安的,那会儿叫得欢了,礼安你要这样这样礼安你要那样那样。
被她吻得头晕脑胀间,他只记得这样一句“礼安我们都是在天使城长大的孩子,那没什么了不起的。”“礼安,你在房间等我,我保证你等我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你看她,又开始眼泪汪汪了,心里叹着气一一吻干她的眼泪,可这一拨眼泪吻干了新的眼泪又源源不断,就好像他一不听她话她就会没完没了闹个不停。
好吧,好吧,听她的话就是了,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说得对天使城的人什么没见过。
听她的话从窗户离开,听她的话一路都不要回头,迎着夜风,怀揣着特属于她才有的温香软玉,脚步放得很慢,慢慢的离开兰庭旅店的范围,
用平常的脚步频率穿过第一道马路。
穿过第一道马路,期间有人和他说圣诞快乐,他回以微笑“圣诞快乐”。
穿过第二道马路时,有妙龄女郎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马路的另一头有四、五名年轻女孩组成小群体,女孩们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目光往着他这边,很显然来到面前女郎在朋友的鼓动下想和他要电话号。
果然——
“我没有电话。”“没有电话不要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指着前面的旅馆:“那是我和我女伴住的地方,”笑了笑“她是个醋坛子。”女郎走了。
迎着夜风,怀里温香软玉,脚步比之前过两道马路时还要慢上一些,正打算穿过第三道马路时,街的另一头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退回路边,警车从面前呼啸而过,那个在接电话的人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什么,兰特旅店有人被杀了?”
温礼安想起那浑身是血躺在床上身材像熊的男人,那么壮有什么用?死去时无非也就是血流得比较多而已。
往警车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温礼安穿过第三道马路。
噘嘴鱼,三道马路已经过完,前面就是旅店了。
你说过的,我等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站在旅店门口,温礼安状若回到幼年时:出门太急,也不知道落下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心里寻思着。
回望——
到处都是旅店,每个旅店广告牌都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每个旅店的门口都有男人女人。
站在那里。
出神的想着,一定有东西落下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他得回去看到底是什么落下了。
往回走,穿过三道马路。
第三道马路衔接着老旧的小广场,小广场上正在庆祝圣诞的人们纷纷沿着一个地方走,脚步跟随着那些人,跟随着那些人来到一家旅店门口。
那个旅店外墙上的彩绘似曾相识,多看几眼后温礼安想起来了,那是兰特旅店,兰特旅店有一间103房,也是是十几分钟前,也是是半个小时前,他在103房间杀了一个人。
那还是温礼安第一次杀人,在天使城长大的孩子,什么都见过。
旅店门口停着两辆警车,他跟随着那些人进了旅店,看热闹的人太多空间又小,他被挤在了一边。
放眼望去,大堂乃至门口约有五六百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好奇,想必,他是这些人最不好奇的人之一吧,因为他知道那个房间发生了什么。
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也不动的落在那个楼道拐角处,因为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那个拐角处,那也是通向103房唯一的楼道。
前来看热闹的人没等多久就看到他们所想看到的。
有身影窈窕,肌肤胜雪的年轻女人站在两名警员中间,看热闹的人自行让出可以容纳行的路,那三抹身影沿着那条路。
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温礼安看清了年轻女人的面容,这世界再也没有谁的唇比她更能牵动他的神经了。
年轻女人手腕上明晃晃的物体只把他弄得额头处淌下大大的汗滴,他就知道,有什么东西被落下,他就知道——
恨不得冲上去,冲着那些人吼“你们搞错了,她没有杀人,杀死那个人的是……”
是……是……是……
一如成长时无数个瞬间,安静的站在那里。
她停下脚步,那个时间温礼安觉得她在看他,那个瞬间,温礼安隐隐约约明白到她为什么在看他。
可那也是隐隐约约,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
站在她左边的那名警员长相很不友善,那位不友善的警员伸出腿时,温礼安以为自己会冲出去,那是他当成宝的女人。
温礼安以为自己冲出去了,你看他的手已经搭在挡在他前面的那位肩膀上。
可……
怎么说呢?
那老兄身材壮得就像一头公牛,所以……
所以是那位老兄阻挡了他,阻挡住他没有冲出去把那敢踹她的家伙狠狠揍一顿,冲出去和那些人说她没有杀人。
说:“人是我杀的。”
是的,是那样,挡住他的人身材壮得像一头公牛。
拨开人群,往着一个方向,他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想一下,好好想一想,他现在头脑混乱。
脚步停在另外一处楼梯口,楼梯空无一人,沿着楼梯台阶一节一节。
一节一节的楼梯把温礼安送到了天台上。
站在天台上,迎着风。
风里,有她甜腻的声音。
“温礼安,我漂亮吗?”
漂亮,漂亮极了。
闭上眼睛,细细咀嚼着那声线,又软又黏好比那刚刚出锅的麦芽糖,这会儿他又想吻住她的嘴唇了,一边吻手一边伸进她衣服里把她逗弄得气喘吁吁的。
那阵风吹来,吻到的凉凉的液体,心里叹气她又哭了。
那叫梁鳕的女人一定是水做的吧?凉凉的液体渗进他嘴角,他尝到那一味苦。
据说,从人们眼眶淌落的泪水和落泪的人心情有关,幸福的泪水味道甘甜,痛苦的泪水滋味苦涩。
渗透进他嘴角的泪水又苦又涩。
心里慌张极了。
伸手,手落了个空,一怀抱的空气。
睁开眼睛,满目的霓虹灯光,霓虹灯光像被浸泡在水雾中。
伸手,指尖在自己的嘴角上触到了凉凉的液体。
倒退,转身。
一步步走向楼梯口。
站在楼梯口,被漆成深色的阶梯和他来时一般模样,沿着他的脚下,半只脚踩在最上面的那个阶梯上,另外一只脚刚提前——
猛地,似乎有人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那一刹那,楼道尽头风声四起,风在狭隘的空间形成类似于飞鸟的翅膀,以不可阻挡之姿态从下往上撞向他的胸膛。
砰——
风停歇下来时。
他还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发呆,直到从楼梯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另外一只脚也踩在最上面那节楼梯上。
站在最上面那节楼梯上,恍然醒来。
多年后,法国南部小镇,不知名的老者和温礼安讲起在法国广为流传的熟语“楼梯上的灵光”
楼梯上的灵光:派对上,你和人发生了争执,众目睽睽之下,对手言辞犀利,从头到尾你一直落于下风,带着愤怒的心情离开派对现场,你的车就停在楼下,在下楼梯时似乎有人拍了一下你的后脑勺,忽然间思路无比清晰了起来。
你找到可以把那个人驳斥得哑口无言的漂亮话,脚步匆匆折回,发现派对现场已经空空如也,你已错失良机,更早之前你的对手已经窥探到你的怯弱,抓住你的薄弱环节第一时间掌握住了主动权。
那天,温礼安和那位老者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天黑时,长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星星出来,广场上有人堆砌起篝火,流浪汉围在篝火前取暖,篝火熄灭时,广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清晨,有清洁工来到他面前:先生,你还活着吗?
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温礼安想起了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个圣诞节,面对着那个小个头圣诞老人,他甚至于不敢说埋藏心里的话,那也是让他觉得恐惧的话。
那些话可以用两种方式说出来。
第一种方式:“我想去拥抱她,可那里人太多了,案发前我曾经向那家旅店的柜台服务生打听过103房间,我贸然出现的话,会引起警方怀疑,这样对整件事情无济于事,而且过几天我就要到美国去了,天使城的孩子要出人头地困难重重,这个国家每一百万人中能在银行存有两亿美元寥寥可数,这个国家在十八岁时单凭自己能力拥有两亿资产几乎为零。”
第二种方式:“那是因为贪婪,想鱼与熊掌兼得。”
那个圣诞夜,那十八岁的少年一定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为什么没站出来的真正原因,那也是最恐怖、最让人绝望的:他不相信她。
不相信她会为他洗衣做饭。
就像他不相信她最终会为他承担所有罪名,因为那会让她失去华裳和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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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特旅店有四层楼高,旅店有四个楼梯,大堂一左一右两个,那是专门提供给客人使用的。
眼前的这个楼梯连接后门,多数时间都是静悄悄的,哈尼拿着电棒手电筒往着楼梯。
刚到第二层,从楼梯另外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那脚步声就近在眼前,有修长的身影沿着阶梯跌跌撞撞往下。
哈尼打开手电筒,手电直接朝着对面的人。
光源打在迎面而来的面孔上,又是那位漂亮的亚洲男孩。
也不知道是手电筒白色光源所导致,男孩一张脸脸色白得极为突兀,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如果不是因为脚步在移动的话,那还真得像一具白色雕像,而且还是一具随时随地会风化的雕像。
那具会移动的白色雕像瞬间消失在楼梯入口处,回过神来哈尼追上那个身影。
左边是兰特旅店,右边是另外一家旅店,两家旅店间隔的空间形成了一道垂直的风口。
哈尼在风口处已经站了小段时间,他是跟着那位亚洲男孩来到这里的,男孩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也许男孩找到了,又也许男孩放弃了寻找。
他慢吞吞的坐在地上,背靠在墙上,右边腿曲起左边腿平放在地上,单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男孩有长且直的腿,这样导致于他的坐姿极为好看。
可再好看也得有个限度,比如说他得回去工作了,比如说那男孩已经保持那个姿势不下十分钟了。
在这个牛蛇混杂的城市,对一些事情不能太好奇,比如说那男孩在找什么,比如说男孩头顶上的那扇窗户恰好是103房间窗户。
正当哈尼打算离开时,风口的另一端出现一抹小小的身影,那是小圣诞老人。
小圣诞老人手里拿着正在燃放的烟花棒走向那男孩。
停在那男孩面前,正在燃放的烟花棒往着男孩的脸,片刻,稚声稚气的声音询问着“你生病了吗?需要我的帮助吗?”
小家伙的角色扮演有模有样,只是他的热心没得到回应。
继续。
“你现在很难受吗?”
沉默。
“我觉得你难受得好像要哭起来了,这样吧,我给你一颗巧克力,你也许会好点。”
小圣诞老人从口袋里拿出了巧克力,巧克力递向那男孩,男孩没有去接。
“你不要小看它,那是从诺伊尔神父手里领到的巧克力,我妈妈说诺伊尔神父是上帝最好的朋友,”小家伙语气虔诚,“我妈妈说,诺伊尔神父也和上帝一样无所不能。”
没有去接巧克力,男孩却问了小圣诞老人这样一个问题“那位诺伊尔神父能让时间倒流吗?”
“为什么?”
“因为我再也无法得到一个人的信任了,这个人用她的方式告诉我,她不可能再给我第二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那个人的信任对你很重要吗?”
“是的。”
小圣诞老人手里的烟花棒即将熄灭。
“我得再去换另外一支烟花棒,顺便让我的妈妈打电话给诺伊尔神父,看他能不能让时间倒流。”
小圣诞老人有没有回来哈尼并不清楚,那男孩什么时候离开他也不清楚。
清晨五点,哈尼再回到那个风口时,103房间窗下已空无一人,他在窗下找到一只被毁坏的录音笔以及一支塑料针筒。
想了想,哈尼把那两样东西放进口袋里,这世界有些东西适合呆在下水道里。
哈尼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比如说他在内心偷偷喜欢着那位叫做瓦妮莎的姑娘,在瓦妮莎一脸鼻青脸肿从那家伙房间出来时,他当时就想干掉那家伙。
那家伙的身份哈尼也是刚刚才知道。
马尼拉早报把头版头条给了圣诞凌晨发生在兰特旅店103房命案,这起命案的死者为安帕图安家族的准女婿。
因为案发时间以及死者身份,马尼拉警局不敢有半刻耽误,103房间命案在事发三个小时之后马尼拉警察局局长亲自宣布破案。
凶手在被带回警局的三十分钟后就向警方坦白一切。
凶手给的口供也就寥寥几句,“是的,我杀了他,在准备十分充分的情况下我杀了他,警察先生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没有人无缘无故会实行一场有预谋的谋杀,罗杰.加西亚杀了我的朋友妮卡,从妮卡死后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杀这个人,这场谋杀过程无任何共犯。”
103房间命案还牵扯到若干年前的旧案,冲着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冲着被害者的身份、以及做过假证、想必那女孩这辈子别想离开监狱了。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哈尼把从103房间捡到的两样东西丢进下水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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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入审讯室到离开审讯室也就短短二十分钟左右,离开前梁鳕还特意看一眼钟表,时间停留在凌晨三点四十分。
也许是她态度良好,也许是她长有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梁鳕并没有遭遇到传说中的那些虐待,比如说殴打比如说电击。
从审讯室离开梁鳕被带进一间黑色房子里,所谓黑色也许是深色的墙以及封闭式设计导致它在视觉上变成黑色房子。
黑色房子空间也就十来坪,房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唯一的光亮来自于房子那扇门的小窗口。
这应该是传说中关押重要罪犯的黑房子。
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发呆望着那小窗口的亮光,走廊外传来了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刷刷——
据说,有些不听话的犯人会在深夜被带离牢房。
戴着脚铐的人脚步沉重,移动速度缓慢,当脚链声来到那扇门外时,梁鳕的身体开始颤抖开来。
好不容易,那声音远去,然而身体并没有伴随着远去的脚铐声停止颤抖,要知道这里不是天使城,天使城有妈妈可这里没有。
这里不是天使城这里是马尼拉。
在马尼拉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为了防止身体继续颤抖下去,梁鳕侧躺在地板上。
侧躺在地板上让膝盖来到心上的位置,双手环住膝盖。
终于,身体停止了颤抖。
问梁鳕后悔吗?
她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也和梁姝一样一败涂地。
在那个充满着血腥味的房间里,在那一刻,梁鳕把自己变成了一名疯狂的赌徒。
目送着温礼安从那扇窗户离开,把温礼安所能留下的指纹一一抹掉,再毁坏录音笔,把从瓦妮莎那里拿到的精.液倒进抽水马桶里。
赌博怎么能少得了本利。
毁坏的录音笔,近了抽水马桶的精.液就是她能给出的最大本利,赢了她就得到了天使城女人们梦寐以求的爱情:当我们容颜不在,我们的胸部开始松弛,当男人们再也无法从我们的甬道上获得快乐时,我依然拥有明亮的笑容,因为他就在我身边,我相信这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呆在我离开人世间的那一刻。
录音笔和塑料针筒丢到窗外去,关上窗户。
站在窗前任凭着敲门声响起,这会儿,温礼安应该离开了兰特旅店的范围了。
在那个房间里,梁鳕和温礼安唯一说过的真话就是“温礼安,这样的一个大坏蛋不值得我们两个人冒险。”
他们只是天使城的穷孩子,而死去的人是安帕图安家族的女婿,他们能逃到哪里去,他们可以逃到哪里去?
她不能让那样的人毁掉温礼安。
但是呢,那一刻她又特别想知道一件事情,在关键时刻,温礼安会不会像那次在夜市场一样。
就那么冷不防地放开她的手。
她确信这一次,上帝会满足她的愿望,她曾经向上帝要过很多愿望,但上帝从来就没有理会过她。
最后的愿望,上帝肯定会听到。
打开门,用平静的声音告诉着那位服务生我杀了这个人。
这会儿,温礼安应该已经站在红绿灯前了吧,圣诞节人比较多,过马路花的时间会比平常多一点。
马尼拉警察来得很快。
这会儿,温礼安应该过完了第一道马路。
怕事态被扩大,马尼拉警察们手脚利索,拍照、取证。
这会儿,温礼安已经过完了第二道马路了吧。
冰冷的手铐束缚住了她的双手,这会儿,温礼安已经在过第三道马路了吧,嗯他过完了三道马路。
看着那双手铐,她心里没有慌张,也没有觉得丢脸。
温礼安站在第三道马路上。
礼安,我的礼安,快回头,快回头。
梁鳕最后的愿望上帝听到了,并且满足了她。
她看到了温礼安。
看着他——
礼安,别生气,噘嘴鱼只是在和你玩一个游戏,因为从你忽然间放开我的手时,我就不相信你了,我怎么可能和不被我信任的人共度一生,虽然,共度一生现在看来已经变成了空想,但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你,我希望我爱的那个人值得我去爱。
她所想要的并不多,拨开人群,来到她面前。
一旦他想说出什么,类似于“那个人是我杀的”这样的话,她就吻他,吻得他说不出话来来,轻轻在他耳畔和他说温礼安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不要去愧疚,那是她天天做梦都想杀的人,没有你我也会杀了他,轻轻在耳畔和他说到时候如果我出来了你还觉得我可爱的话,我就嫁给你。
那一刻,梁鳕坚信温礼安会站出来,这一次和夜市场的已经不一样了,她都答应给他洗衣做饭了,她都想和他回天使城了。
你看她,嘴角已经做出随时随地扬起的准备。
只是,那嘴角最终没有扬起,温礼安也没让她把那些动人的情话说出来的机会。
温礼安不明白对于从小就没有爸爸的她来说,说一千道一万我爱你都没有在关键时刻的那个拥抱“别怕,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
她输掉了她人生中唯一的赌局。
愿赌服输,漫长的牢狱生活就当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低下头,不过,她也没有全部输掉。
假如还有机会见到费迪南德的话,梁鳕想她可以挺着胸膛告诉那个讨厌的女人:“女士,我并不消极,我也不懒惰。”
“我用我毕生的力量去争取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你敢吗?”
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把温礼安送进了当铺,从此以后,温礼安将永远呆在当铺里。
第二天,梁鳕见到了黎以伦。
没给黎以伦任何说话的机会,梁鳕告诉他“在你被拘留的第二天我就和别的男人上床了,从下午到晚上他要了我四次,这样的女人你家人能忍受吗?”
垂下头,低低说出。
“黎以伦,他是温礼安。”
五分钟后,黎以伦走了,在他出现的五分钟里没说一句话。
她被带回黑色的房子里。
很久以后,梁鳕都记得那天的情节,那是在早晨,打开门,由于连续几天一直呆在那个黑房子里,乍然出现的强光让她下意识间捂住脸。
她被带上了囚车,据说整个马尼拉都在谈论这个案子,据说围绕着昔日那名名字叫做妮卡的遇害少女,马尼拉民众分成两派,一派主导按照法律程序严惩凶手,这一派人大多数为马尼拉的精英们,另外一派主导从轻发落,因为凶手杀人动机情有可原,这一派系人马为马尼拉底层民众。
因为怕这两大派系间的争纷会进一步扩大,马尼拉政府下发公文,兰特旅店凶杀案就定在新年前一天结案。
囚车缓缓行驶在街头上,从警署通往法院的那条路只马尼拉最主要街道之一,临近新年,沿途张灯结彩。
梁鳕想,如果那天没有在马尼拉最繁华的街道看到专门为特蕾莎公主准备的车队,她也许在见到梁姝时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梁女士的关系变成反着来,她是妈妈,而梁女士是那不懂事的女儿,房东要房租了“这个你去和小鳕说,我们家她在管账”,话说得很漂亮,家里哪有什么账单啊。
鱼鲜市场的小贩们敲开她们家的门“小鳕不在家,放心吧,她早晚都会把账结了。”能怎么办?她在长高那个叫做梁姝的女人在变老,那个女人还有一颗极其脆弱的心。
正因为这样她一向很少在梁女士面前哭,也正因为这样,梁女士一直觉得她的小鳕不会哭。
可,这会儿,她的小鳕怎么哭了?
她的眼泪惹得那站在法院门口的女人发了疯一般,她觉得一定是那些该死的记者惹得她的小鳕眼泪哗哗直流,抢过其中的一位记者的摄像机,摄像机朝着那些人挥去,“要拍就来拍我。”,“混蛋,我和你们说的话你们听不到是不是,那是我的心肝宝贝小鳕,”,“就是你们这些混蛋把的我的小鳕吓到了。”,“你们这些混蛋,来拍我啊,人是我杀的,那个王八蛋是我杀的。”“我不仅杀了那王八蛋,我还要把你们这些把小鳕惹哭的人一个个杀掉。”
不不,妈妈,惹哭我的不是那些人,惹哭我的是温礼安,妈妈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等温礼安的那个拥抱等得脖子都长了。
妈妈,温礼安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
发了疯般的女人企图抢过距离她的小鳕最近的那台摄影机,扛着摄影机的那位记者身材强壮,也就手一挥,女人头结结实实撞到后面的那台摄影机上。
那一下,肯定很疼。
很久以后,梁鳕一直记住那条街,从警署通往法院的那条街有林立的商店,那都是外国人在马尼拉开的商店,商店门口清一色都是外国游客。
林立的商店过后是街心公园,公园中央有喷泉,过了街心公园就是剧院影院这类的娱乐场所,最大的那个影院墙上贴着好莱坞明星海报。
初升的日光从街道的角落渗透出来,若干呈现出圆筒状,依稀间梁鳕又看到齐天大圣挥舞起了金箍棒,还是出现在天使城的金箍棒比较可爱。
过了影院剧院就是广场,广场上有若干政府组织,广场上还站着很多服装统一的孩子,孩子手上扯着标语。
凑近一看,标语写着:谢谢特蕾莎公主,我们喜欢特蕾莎公主,我们会永远记得特蕾莎公主。
那踏着月色来的特蕾莎公主要回去了。
特蕾莎公主一定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等着她把一百四十比索还给她,她总是想不明白,一百四十比索对于特蕾莎公主来说,连小钱都算不上,可为什么就不把钱还给她。
要知道,一百四十比索得需要她在海鲜餐馆干满二十五个小时,有时候连海鲜餐馆的工作都讨不上,她就只能去发传单,天气很热,站在烈日下她连饮料都舍不得买,家里还有不懂事的妈妈。
妈妈?妈妈以后要怎么办?茫然看着街道。
再行驶一小段,十几辆黑色轿车鱼贯和囚车擦肩而过,每辆车上都有行政标旗,让人一时之间以为哪个外国政要访问马尼拉。
目光无意识落在那些车上,倒数第三辆车的车窗印着年轻女孩的脸,女孩有明媚的眼神、极短的头发。
这时那短发女孩头缓缓往着窗外,目光从那个车窗拉离,低下头,木然看着自己的脚。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随着那句“到了”梁鳕被带下车。
法院门口,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前来围观的马尼拉民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在那一群人中梁鳕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那都是平日里看着会让她打从心里笑出来的面孔。
阿绣婆婆手里拉着小小的达也,达也身边站着妮卡的妈妈,那每次看到她都要朝她吐口水的女人此时表情担忧。
心里默念“妮卡,看到没有,你妈妈现在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妮卡,你也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目光沿着妮卡的妈妈,妮卡的妈妈身边站着素颜的中年女人,目光落在那名中年女人脸上。
忍了几天的泪水夺眶而出。
“妈妈。”
妈妈,最终,我还是变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