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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
冷啸沉着脸色,冲进了御书房,焦急地说:“王,卫长风把王后娘娘带走了。”
“什么?”焱殇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碗不小心碰翻,茶水都倒在了地图之上。
冷啸赶紧过来,把地图捧到烛前烘烤。
“放着吧,赶紧走。肝”
焱殇抓下挂于墙上的弯刀,拔腿就走。
冷啸把地图放到桌上,小心地用镇纸压住,飞快地追向焱殇。侍卫把御书房的门锁上,团团围紧妆。
脚步声消失之后,御书房小院陷入了宁静。朦胧月辉笼罩在御书房上方,东侧一角的花木中有一团暗影伺伏不动,直到御书房的烛光灭了,两队侍卫巡查完毕,暗影才抓准那难得的一次机会,灵敏地从窗子一扑而入。
黑影贴着墙站好,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捻动,一簇微弱的火苗儿居然从他指间亮起,就着这朵亮光,他开始在御书房里仔细搜索。
书房有机关,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重重阻碍,靠近了书案。地图就摆在桌上,上面有密密的线条,和普通地图没什么区别。
暗光照在他微带了几分邪气的脸颊上,唇角噙着一朵坏坏的、得意的笑……
“这世上哪有我进不来的地方?卫呆子把焱殇看得如此可怕,不过如此而已嘛。”
他正要把地图收起来时,后窗又响起了轻微的响声。他眼神一沉,立刻卷好地图,往怀中一塞,已经来不及躲去别处,他只能猫腰钻进了桌下。
“咔嚓……”
后窗处有人影钻进来。来人一身黑衣,黑巾蒙着脸,轻车熟路地避开了机关,到了书案前,拿了颗夜明珠照着,四处翻找起来。
“奇怪,不是说放在书案上面?”他嘀咕着,又开始往书柜上面翻。
躲于桌下的洛川听到这声音,心里咯噔一沉,这是许承毅!这臭小子怎么也来盗图?
屋外又响起了侍卫巡查的声音,他更急了,在桌上一顿乱翻,焦急地自言自语,“到底藏哪里了?”
“里面怎么有光?”屋外有人问。
“进去看看。”有人过来推门。
许承毅暗骂一声,猫腰就往桌下钻……
二人脑袋撞上,许承毅吓了一大跳,妈呀一声闷哼,退着碰到了椅子,砰地一声闷响……
“有人!”
御书房的门匆匆被推开,十数名侍卫涌了进来,灯笼把御书房里照得亮堂堂的。
许承毅一不做二不休,一脚飞起,把书案踹翻。洛川的身形随之飞起,直扑窗外。侍卫们见此情形,顿时大惊失色,弯刀挥着扑向了二人。
二人都想对方把侍卫拖住,自己脱身,不停地把侍卫往对方身边引,结果追兵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直到把二人困在了高高的宫墙之下。
“还不束手就擒!”留守的冷青黑着脸,步步逼近二人。
“他盗了图!”许承毅捏着嗓子,指着洛川大喝,趁着众人看洛川,他飞身就跑。
洛川暗骂了声,大叫道:“毅郡王等我!”
许承毅恨得牙痒,转身挥手,一把暗器击向洛川。
洛川飞身闪过淬过了剧毒的暗器,身形飞起,脚尖踩过了许承毅的头顶,把刚飞跃起来的许承毅踏回了地上,双脚敏捷地在宫墙上连连蹬了十数步,上了宫墙之上,扬长而去。
许承毅的武功不如他,眼见此情此景,心一横,从怀里掏出几包毒粉,往地上狠狠一砸,毒雾弥漫中,他这才飞身起来,先跃上大树,再往宫墙外跳去……
二人一路狂奔,身后追兵锲而不舍,一直到二人追出了城外。
洛川还没遇上过这种情况,昨晚救倾华已耗费了许多体力,今日又被这些狠角色追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个阴狠的许承毅,一直把追兵往他这边引,顿时火气上来,也不管宫训,不杀与任务无关的人物,缠在腰上的长鞭出手,直击许承毅头顶。
许承毅虽武功不济,但是逃命的本事还是一流,也顾不上形象,就地打滚,躲过了洛川的长鞭。
“坏爷的事,去死。”许承毅牙关紧咬,一跃而起,手重重一挥,往地上砸碎一只小瓶,大片的绿色烟雾随着肆意弥散。
洛川以袖掩面,等毒雾散开时,面前已站了数十黑衣人,手持长刀,雪刃泛着寒光。原来许承毅把洛川逼到了他让人接应的地方,侍卫聂平等人已在此等了许久了。
许承毅冷笑着,退到黑衣人身后,手指轻挥,冷冷地说:“杀了他,注意别把地图弄脏了。”
洛川见他咄咄逼人,杀机也起,索性放开手脚,准备搏杀到底。
黑衣人凶猛地扑过来,洛川左突右闪,轻易躲开了这些人的攻击,并且数次逼近了许承毅。许承毅开始不耐烦了,从聂平手中夺过了长弓,搭箭满弦,往洛川的胸膛上射去。
洛川也是狂傲惯了的人,见许承毅下杀手,哪还忍得住
,当即就扯下了面罩,接连掷出数十枚暗器,每一支都只对着许承毅而去。
尽管侍卫们尽力扑救,许承毅还是中了一镖,又痛又恼,气得直骂
娘。
“给爷杀了他!”他咆哮着,忍痛又拉开了弓,连搭三箭,对着洛川接连射去。
洛川冷笑,嘲讽道:“没用的东西,还想拦着小爷,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又是数十暗器丢去,侍卫们赶紧上前阻挡,就在此时他身形突然跃起,夺了一名侍卫手中的长剑,直刺许承毅的眉心。
许承毅大骇,疾步后退,但侍卫们都忙着去击落暗器,没料到洛川突然出了这一招,来不及过来救他,那一剑直直穿透了许承毅的左胸……
许承毅眼睛瞪得老大,充血的眼珠都快突了出来,慢慢低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穿过胸膛的长剑,身子一震,一口血从嘴里溢了出来。
“郡王!”聂平大喊着,疾步过来,扶住了许承毅。
“洛川杀了郡王!”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侍卫们慌慌回头,眼睁睁看着许承毅一头往地上栽去。
“洛川,是洛川……”众人大喊起来。
此时有无数火把从四面亮起来,洛川被团团围住了,几支箭突然射来,正中他的小腿,他一个趔趄,用剑撑着地,才没让自己倒下。
冷啸带着人大步过来,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许承毅,转头看向了聂平,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郡王会在此处?”
这时聂平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冷啸面前,“冷郡王本是带着我们路过,听闻有人盗图,所以带人前来阻止,不想被这恶人所害……”
冷啸冷冷一笑,指着洛川怒喝,“来人,将刺客拿下!”
四周长弓拉满,数百利箭对准了洛川。
洛川环顾四周,暗自叫苦,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坠入了陷阱之中……
焱殇借他之手杀了许承毅!卫长风说得对,焱殇太黑了,他想除去许承毅,却不想自己动手,惹来许家不满,把这罪责推到了他的身上。还有他怀里这张地图,不用说,肯定是假的!焱殇放出地图到手的消息,就是想引他和许承毅前去!甚至他救倾华的事,焱殇肯定也知晓,所以他才那样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倾华。
呵,都以为许太后回归,许家人势力大盛,焱殇争不过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招!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简直要冲破胸膛飞出来了。他也经历过艰险,却从未有一次像这样,离死亡如此之近,甚至有些束手无策。时间仿佛静止,一切都沉默压抑得似要爆炸,他眼前一道道的白光直闪,脑中短暂地空白了一片,终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挺直了腰杆,平静地问:“焱殇在何处?”
“怎么,还想活?”冷啸沉着脸色,语气平静无波。
“想对他说一声佩服,另外,我想见师兄。”洛川把怀里的地图掏出来,一挥手,往风中抛去,“让他接管幻尘宫。”
“这个你放心,只要卫长风不死。”冷啸手指挥了挥,四周顿时满是弓弦绷紧的声音。
“走。”就在此时,卫长风的身影突然人群后面跃过,踩过众侍卫的肩膀,一剑直刺冷啸的心口。
冷啸微微一笑,看上去毫不意外,只见他灵敏地一偏身体,躲过了卫长风的一剑,而侍卫们涌过来,直扑卫长风。
“师兄……”洛川暗暗叫苦,原来焱殇要杀的不止他,还有卫长风!焱殇想除去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所以他才不怕卫长风把青鸢带走,因为卫长风一定会回来救洛川,而卫长风去见青鸢了,洛川才能溜去皇宫,掉进他的陷阱。
“焱殇果然狠。”洛川咬牙切齿地骂。
“我是怎么警告你的?”卫长风黑着脸训斥他。
“不是还有你吗?”洛川自知理亏,勉强争辩道:“谁知道他这么狠!借我之后除去许承毅。”
卫长风不再理他,双手持剑,如游龙出海,惊凤狂舞,将一众侍卫逼退数十步,不得靠近。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又射向洛川的胸口。
卫长风一剑击落长箭,正要将他背起来时,洛川突然抱住了他,转了个身,一枝长箭从他的后背狠狠穿透,箭尖甚至伤到了卫长风的手臂……
卫长风的心猛地一沉,把他紧紧抱住,颤声叫了声,洛川……
“师兄不要管我了,走吧,败者服输,是我大意,不怨他人。幻尘宫本来就是师傅和师伯留给你的,你自己不要,我暂时替你管了几年而已,现在你赶紧回去,不要让他们害着同门弟子。”洛川勉强笑笑,推了他一把。
“一起走。”卫长风双目赤红,把他背了起来,一剑横于胸口,怒视着眼前的众人,狂吼道:“焱殇,你这奸戾小人,你只管争你的天下,为何要陷害我师弟。”
人群散开,焱殇缓步近来,看了一眼头垂在他肩头的洛川,冷淡地说:“我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你们自己
不走,要一脚踏进来,怨不得别人。”
“就算这样……你……”卫长风胸口那股甜腥又开始翻涌,对这个男人的厌恶和憎恨已到极致,他深深吸气,将长剑缓缓放下,闭上眼睛,冷冷地问:“能不能放我们走?”
“哈哈哈……还以为有多么英雄。”人群里响起了嘲笑声。
卫长风痛苦地闭着眼睛,他不是不能冲出去,但是他不能浪费时间,他得尽快把洛川带去医治,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焱殇严厉的视线扫过众人,制止了他们的放肆,然后平静地看向卫长风,沉声问:“阿九在哪里?”
“我不会把她还给你……”卫长风睁开腥红的眼睛,语气冰凉,“以后都不会,你休想再和她在一起。”
“我会找到她。”焱殇挥了挥手,镇定自若地说:“今天不杀你,因为不想让阿九知道我杀了你。”
“以后会杀我吗?”卫长风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阿九怎么会爱上你这样城府极深的男人,总有一天,她会为你而死,而你心里,真的把她放在第一位吗?”
“不劳你操心,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可以走了,把洛川放下。”焱殇不理他的挑衅,微侧过头,让人让开一条路。
“我不会放下自己人,你要么今天杀了我,要么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卫长风握紧长剑,死死盯住他。
“王,卫长风活着,始终是祸害,此人能力太大,不能为我所用,还惦记着王后,以情,极易生恨,还是尽早除去为好。”冷啸小声说。
焱殇盯着卫长风,好半天才说:“让他走。”
“你想跟着我去找阿九?作梦,我把她藏在秘密的地方,你永远找不到她。”卫长风恨然瞪着他,背着洛川往前走。
“洛川坚持住,我给你卜算过,你不应该这时候死……你的寿命有五十,你才二十三,你还有二十七年的寿命……”
卫长风嗓音颤抖,一低眼,只见鲜血正从洛川的指尖往下淌。
“王,真的不能放过他。”冷啸急了,想阻止焱殇。
焱殇没出声,这是他唯一失算的地方,他的人居然跟丢了卫长风,不知他把青鸢藏在哪里了。好在卫长风对青鸢用情至深,倒不至于会伤害她。
“王……”冷啸又唤。
此时卫长风已上了马,扭头看了他一眼,挥起了长鞭。
“把这些处理好。”焱殇翻身上马,疾追向前。
“哎呀!”冷啸跺脚,让冷衫他们紧追过去,自己带着众人清扫现场。
许承毅已经绝气,满地的血泊,怒瞪的眼睛,似是在表示他的忿然和绝望……
“老爷子又得伤心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大年。”冷啸长叹,无奈地说。
冷青不满地说:“这小子心太野了,和云罗相勾结,想要夺位,又给王后下毒,今日不除他,明日他就会下手害王和我们,他是死有余辜!”
“不过我已严令,暂时不要洛川性命,还有用处,方才是谁射箭?”冷啸转头看向众人,不满地质问。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是流箭吧?”冷青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反正他是许承毅杀的。”
冷啸将弯刀挂回腰上,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聂平他们身上,大声说:“君博奕派来刺客洛川,夺走了地图,杀了毅郡王,我们一定要打过金水河,给毅郡王报仇血恨。”
众侍卫赶紧抱拳,齐声领命。
聂平擦着冷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已不是他们拦得住的,他们这些小卒子要活命,只能跟着更狠的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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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月如美人悲伤合上的泪眼,冰凉的雾在叶片上凝结成绝望的泪珠,从叶上滚落,一只小小的甲虫从细细的根须上爬过……
“你杀了他……你说只是让他们内斗……你杀了他……”纤细的人影站在树下,一手捂着唇,看着远处的人群散开,眼角一滴泪水缓缓落下。
“怎么,公主心疼了?成大事者,必有牺牲。洛川为你而死,你可以记他一生,他永驻你心,这不是很好吗?难不成,你还想嫁给他?别忘了,你可是想当王后的。”
凤芹无情地低嘲声从她身后传来。
倾华缓缓转头,看着慢步过来的凤芹,小声说:“你知道吗?洛川是我遇上的第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经他之后,我再无真心。”
“不过一
夜,你有何真心?再说了,你不需要真心,你说过你只想为父报仇。”凤芹倨傲地笑着,将长弓背到背上,向她伸出了手,“走吧,我送你去云罗,云罗王正在等你,他答应给你的贵妃之位,正在等你。汉仪的车驾就在前面,你可以随车前行,无人阻拦。”
“可是阿九……”
“舍不得也要舍,你和她若不能同路,就只能陌路。她爱的
是你的仇人,你和她必成仇人,你不可能两者兼得。”凤芹的脸色一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走吧,云罗王还等着你。”
“凤芹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请保住阿九。”倾华抿了抿唇,长睫轻垂,轻轻地说。
凤芹盯了她半晌,唇角一扬,“我保证她活着,那你可能就得死了。”
“死便死吧。”倾华甩开他的手,眼神变得坚毅冰冷,大步往林子深处走去。
凤芹是在幽州时找到她的,就在她打死了接生嬷嬷的那天晚上。凤芹让她做了个选择,是继续当奴才,还是给父亲报仇。就在芸桃奉命刺杀了许贞怡的那晚,她被凤芹带走,交给她任务,让她在卫长风和焱殇之间造成误会,互相争斗。这机会真难等,青鸢对焱殇一心一意,根本没有办法从那角度出手,直到洛川出现……
她心里难受极了,她也是妙龄女子,也想有一份温暖的感情,但是这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她没办法回去。
该变的,终是会变。
该来的,一定会来。
该走的路,她一定要走。
不管她是谁生的女儿,她的父亲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曼海国主!那个曾把她捧在手心里,抱在膝上,给她日月星辰的男人,在她如同淡水一般枯燥无味的往事里,父亲把她当成了人间至宝,她的幸福,她的一切全被焱殇毁了!
杀父之仇,家国之恨,她怎能忘记?每天看着他与阿九恩爱相好,她像可怜虫子一样对着他们低头弯腰,她在每夜对父亲的思念里咬唇痛哭……她的心就如同被凌迟一般地痛不欲生。
月影如山中精灵,一路跟随着她的脚步,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心硬了一分。她想,等到上了马车,到了云罗的时候,她是不是已成了铁石心肠,连阿九都要忘去了呢?
她垂在身边的手指动了动,地上有了个飞鸟的影子……
“阿九,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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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洒满铺满枯草的山路,卫长风弃马,一路疾奔,直入山中。
洛川已气息渐弱,身体冰凉。
卫长风抱着洛川大步走进了面前的小茅庐,他在身后的山沟中布了阵,把焱殇挡在了外面,让他不得进来。
他并不是没本事的人,他若想用他的能力换取荣华富贵,不知道会有惧怕生死的达官贵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成就他的名利天下。只是,他淡泊名利,一心在青鸢的身上,一心想和青鸢过太平安宁的日子,除此之外,他再无梦想。世间荣华,总会化成云烟,随风而逝,只有他对青鸢的爱永远存在,会伴他永生。
他真想有那么一天,和她执手乘一艘小船,去海上,在喷薄日出、月落温柔的时候,他执一管箫吹奏,看她在船头上翩翩而舞,裙摆在风里摇曳,长着透明翅膀的飞鱼从她身后跃起来,再跌回水面,海浪那碧蓝浩瀚的大海是他和她的家,
他的梦,就如此事与愿违,每一天都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青鸢正僵着身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小门,卫长风一出现,她就准备大骂,但一看到他一身血渍,还有他背上的洛川时,所有的骂词又吞了回去。
“起来,帮我去烧水。”卫长风把洛川放到她身边,飞快解了她的穴道,绷着脸色哑声说。
青鸢从未见过卫长风用这种脸色、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他的声音哑得像从幽窄的树洞里挤出来,沙哑、悲痛、痛苦……
她翻身起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小心地从洛川身上爬过去,飞快地跳下竹榻,跑去外面的小溪打水。
这小屋是山中猎户闲置在此的,山中阴冷,积雪未化,晨曦尤其的冷,溪水上方氤氲着一层淡白的雾汽。
她用木桶拎了水回到小屋前,劈柴烧水。
每一斧头下去,她都能听到屋子里传出的沙哑的唤声。
“洛川……再忍忍……”
拔箭之痛,难以想像!但洛川并不动,他已经走了!
卫长风眼睛越来越红,像浸了两泡血在里面,肩膀高
耸
着,压抑地喘着气,一声又一声,压得青鸢心里难受。
“四哥。”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步进去,手轻轻地放到他的肩上。
卫长风猛地抖了一下,慢慢抬眼看她。
青鸢的呼吸紧了紧,下意识地想逃。卫长风飞快地抱住了她的腿,把脸埋进了她被柴火烘得暖暖的裙子上,双臂箍得那样紧,仿佛要把她的一双腿给箍断了。
“四哥……”青鸢看看洛川苍白的、失去生气的脸,心中不忍,轻轻地抚了一下卫长风的头,颤声说:“给他安排后事吧。”
“阿九……”
卫长风压抑地唤了一声,双手顺着她的腿慢慢往上,身体也慢慢站了起来,那沾着血的手,从她的腿一直到了她的背上,高大的身子佝偻着,仿佛一瞬间就要老去了……</p
青鸢不知如何劝,鼻头皱了皱,想拍拍他的背。
卫长风就在这时把她抱了起来,像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脸紧贴在她柔软的胸前,压抑地喘着……
“阿九啊……”
他又唤了一声。
“四哥,不要难过……”
青鸢艰难地开口。
“阿九,焱殇杀了他……”
他缓缓抬起眼睛来,那眼神陌生得让青鸢怕得一直撑着他的肩,一阵阵地寒意直往头顶窜。
“是误会吧……是误会……”她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阿九,焱殇城府这么深,这天下,他必得。将来疆土万里,你不过是沧海一粟,我再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随我离开?”
他紧抱着她娇软的身子,期待、甚至带了几分哀求地看着她。
青鸢心里如有海啸凶猛砸来,她心疼此时的卫长风,他一向不爱交朋友,不愿面对生死痛苦。洛川是他唯一一个并肩而行的朋友,每次洛川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难得地会露出在别人面前不会轻易露出的轻松笑容。
但是,洛川死了!
卫长风悲伤到这般地步,他更恨焱殇了!
“四哥……”她双手撑在他的肩上,转头看洛川,“先安葬洛川吧。”
卫长风慢慢地把她放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高大的身子木然地立着,半天,悲怆地笑了起来。
“阿九,洛川喜欢喝酒,这里没有酒……”
青鸢看了他一眼,出去打水进来,给洛川擦洗脸上和手上的血渍。她和洛川接触不多,但洛川爱笑,一笑,唇角就微微地歪过去,坏坏的,阳光的,带着些许调皮顽劣的,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轻松起来。
“我来吧。”卫长风接过她手里的帕子,给洛川整理好衣衫,擦干净他的脖子。
一根细细的红绳映入他的眼帘,他拽出红绳,上面是一枚金镶玉的戒指。
“是倾华的。”青鸢托住戒指,手指在戒指上轻轻抚摸。
“洛川爱上了倾华,昨夜救她出去,已让焱殇发觉,所以设下陷阱,借他之手除去许承毅。焱殇心狠凌厉……”卫长风把戒指放进洛川的怀里,背僵了僵,继续说:“阿九,我若要杀焱殇,你怎么办?”
“不要……”青鸢心脏一抽,猛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四哥,他要夺天下,他也没有错啊……”
“怎么,杀了洛川是没错吗?”卫长风脸色骤变,俊脸扭曲,一掌掀开了她,“顾阿九,你真是没有良心的人……”
青鸢被他掀得退了数步,撞到墙上,忍了一会儿,小声说:“四哥你放我走吧,他是对是错,是狠是软,我如今无法回头,若你真要杀他,那就连我一起……”
卫长风心中一怒,一急,本就痛得不行的胸口中又被她这句话砸得剧痛,一口甜腥从嘴里喷出来……身形晃了晃,扑到了洛川的身上。
青鸢见他气至如此地步,也手足无措了,跑过去扶住他。她伸手摸他的额头,冰得吓人,两条英朗的眉毛紧扭着,锁入了千般愁绪万般岁月沧桑,苍白的脸颊上,几抹血渍殷刺目。
青鸢吃力地把他扶上榻,为难地看着他和洛川。
走吗?丢他一人在这里?
不走吗?他醒之后,一定不让她再离开。
“四哥,若曼海一行,我没去大漠,或者一切都不同了,但我们今生已经错过,能不能放手?你这十多年来对我百般照顾,我都记着念着,若我能分身有术,我一定变一个阿九给你,陪你去天涯,但现在怎么办呢?你和他,我都不忍心伤害啊。你这么痛苦,我也难受……”她拉着卫长风的手,双唇微颤。
太阳越升越高,万丈金光投入小屋,他眼角缓缓淌下两行晶莹……
青鸢用小屋里找到的锄头挖了一个大坑,磨得双手全是血泡,再用被子把洛川包好,吃力地拖到了坑边。
逝者已去,留给生者无尽的悲伤。
“洛川,我替焱殇给你磕头,你好生上路吧。”青鸢把土洒下去,喃喃地说:“不要找他,他一生很苦,过的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今生的债,就此了了吧。”
她累了一天,也是精疲力尽,待把土填平,人已经虚脱,丢了锄头,往草地上一躺,任阳光洒在身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睁开眼睛时,已是日落西山,暮色沉沉,小珍珠在她的耳边啾鸣。
她撑起身子,往屋外看去,只见卫长风枯站于洛川的小坟前,如同定住。大风卷着他脏破的长袍,每一次拂动,都像拉拽他削瘦的身体,要把他也带走。
往上看,卫长风那头发,居然白了一半……
他心中有多痛苦,多压抑,多苦闷?
青鸢坐起来,惆怅地看着卫长风,不敢叫他,也不敢动出一点动静。
小珍珠飞出去,落到了卫长风的肩上,他转过头
来看青鸢,一双深眸布满了血丝。
“饿了吗?”他走回来,站在门口问她。
青鸢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给你做饭。”卫长风走向屋外搭的小棚,里面有锅碗瓢盆,还有些红薯玉米挂在土墙上。
“四哥……”青鸢跟过去,为难地看着他。
“烤玉米?”卫长风挽着袖子,垂眸看锅。
“四哥,我出来这么久,他一定着急了……”青鸢小声说。
“煮红薯吧,去打水来。”卫长风揭开锅盖,神情平静。
“四哥……”
“死心吧,除了我这里,你哪里也去不了了,我只错那一次已是后悔半生,不想再错第二次,今天不爱我不要紧,还有明天,后天,下个月,明年……”
“四哥,不要这样,让我给他报一声平安可好。”青鸢急急地说。
“打水去。”卫长风不理会她的央求。
青鸢盯着他看了会儿,大步走到草地上,往上面一躺,“算了,你拿把刀把我从中间劈开,你一半,再丢给他一半……”
卫长风拎起小桶,笔直地从她身边走过,到了小溪边,满满地打了一桶水过来。
劈柴,烧水,煮红薯。又烧水过来,用帕子给她擦脸,擦手,用草药给她包好挖坑时磨出的血泡。
他一直沉默着,双唇紧抿,眼神淡然,仿佛人世间一切事都不能再动摇他了。
“四哥。”
青鸢没撤了,她以前所倚仗的,不就是卫长风对她的喜欢吗?如今卫长风也要耍横了,她还真没办法应付。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在这里生了根……”卫长风拉起她的手,往胸口上按紧。
他的眼神灼灼,他的心脏跳得急促有力,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情,他的手掌满是汗水。
爱情有什么错呢,错的是缘份,错的是乱世,错的是恩仇,错的是复杂的人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yu望,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若被别人挡住了,就会伤心、痛苦、烦恼、恐惧,这些情绪织成的网,把大家网在里面,无法挣脱。
说到超脱,几人能做到?红尘万千烦恼丝,不是慧剑斩不断……
卫长风做不到,青鸢做不到,正在苦苦寻找阵法入口的焱殇,也做不到……
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些纠缠着的爱情,我们的路才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不管多累,我们终是会到达光明的彼岸。过程的痛,在某日看来,不过是对你的磨砾,你会加倍珍惜你所拥有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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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一下质疑女主有点弱的问题,不这样,哪能显出我亲儿子们的神威?我强壮的儿子们啊!仰天狂笑三百声,哈哈哈,就像打怪升级一样,正在努力练级啊。构架有点大,第一次尝试构架大的东西,正在使劲儿地啃架子。
关于卫长风和青鸢之间的感情,我之前对他们的宫廷生活写得很少,所以难免造成感情很浅的错觉,这是我处理得不好的地方。但是感情毕竟存在,他们一直未能有机会在焱殇的视线下解决这件事情。焱殇的性子是非常强硬的,他不允许他身边有人背叛他、忤逆他,因为只要有一丝丝的不同心同意,导致的恶果很可怕,他必须有铁血手腕铁血统治,所以他们三人之间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一定是深爱青鸢的。另一个,卫长风会不会变坏,看看他的名字吧,多么清纯的一个好名字,我也不能糟
践了这好名字。男二是给大家心疼的,我得将这原则进行到底。
看看啊,看多了斗小三儿,看我这大爱大恨,大情大痴,国之风云恩怨,也算换换口味,多好啊……简直太好看了啊……莫大王瞪眼睛……瞪谁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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