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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博奕死了!”
“天烬是我们的!”
震天的呼喊声让瞳木溪的守将们惧怕,久等不至的皇命,让他们不敢擅自开门迎敌。大元铁骑带着一腔怒火,奋不顾身地、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城墙……
战争与仇恨,让所有的人全变成了野兽,大口大口地吞噬着鲜活的生命。
月光成了血色醣。
人脸成了血色。
盔甲成了血色呙。
当火药终于凭着顽强把坚实的城墙轰出半角崩塌的时候,瞳木溪城墙里的人终于打开了城门,出来迎战。
但,已战无可战。
大元铁骑埋藏在心里长达三十年的仇恨化成了冲天的怒火,熊熊燃烧,袭卷一切……
青鸢以跪俯的方式,紧贴满是血泊的地面,一手贴在地上,伸着二指做着胜利的手势,指向木桌,另一手护在肚子上,一动不动……
侍卫们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地上全是血。
窗口立着一人,乌发披散,半面银面具遮住右脸。
他缓步上前,缓缓弯腰,一指勾起青鸢的小脸,嗤嗤地笑了起来。外面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眼神一黯,手指轻轻一弹,一枚血珠飞出去,击中那人的额头,那人的额上即刻出现了一枚血洞,轰然倒下。
“走了,小姑娘。”他抓住了青鸢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拎,把她甩到了背上,大步往窗外跃去。
咣当一声,玉扳指掉了,跌在坚硬的白玉地砖上,破成了两半。
风摇动院中的芍药花丛,一朵芍药,静悄悄地绽开。
急匆匆的脚步声涌进了房间,南月等人在小珍珠的带领下涌入房间。
“阿九,阿九……”小珍珠在屋子里尖鸣,在青鸢倒下的地方用力啄着地面,仿佛想把青鸢从消失的地方拽出来。
“这恶贼。”南月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君博奕的领子,拎了起来。
他已僵硬,眼睛尤瞪大着,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生命已经消失。
“阿九,快找阿九。”许雪樱也冲进来了,看到面前的一幕,顿时急得跺脚,“在四周找找,是否受了伤,躲在哪里不能出声。”
侍卫们散开,在行宫的各个角落里搜寻起来。
一点冷光在窗台下闪耀,许雪樱赶紧跑过去,捡起了玉扳指,伸长脑袋往窗外张望。清冷的月光照亮芍药园,满院芍药香被血腥味儿压住,不再芬芳。
她收回视线,看向桌子。
朱雪樽倒在桌子上,上面染了一团血,一缕月光从窗口泄入,落在朱雪樽上,朱雪樽正一点一点地褪去了黑色,显出晶莹剔透的红色,红得像初升的太阳,像新绽的娇艳的玫瑰。
许雪樱看痴了,慢步过去,捧起了朱雪樽,喃喃道:“原来真是宝贝。”
“郡主威武,找到了宝贝。”后赶来的许天杰看到这一幕,眼前一亮,立刻高呼道。
“不是我找到的,它就在这里。”许雪樱拿出帕子,把朱雪樽包起来,抱在怀里,快步往外跑,“赶紧找阿九,我把这个拿回去给泠涧看看,能不能救表哥。”
“赶紧去。”许天杰不怀好意地点头。
待许雪樱走了,他立刻勾了勾手指,让随行侍卫上前来,压低声音说:“他们现在要找顾阿九,你们赶紧去君博奕的寝宫与书房,先把值钱的东西找出来,再放一把火,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来往书信。”
侍卫们飞奔开了,许天杰长长地舒了口气,摸了摸额头,转身在行宫里乱逛起来。
浮灯手拿长剑,蹒跚而入。在厮杀中,他腹部中剑,刚刚才苏醒过来。站在一片狼籍的行宫里,他喃喃地呼唤着曼曼,两行热泪涌出眼眶,高大的身子佝偻着,缓缓跪下。
没有人能在战争里收获幸福的,没有人。
战争总会让人失去,失去亲人,朋友,钱财,权势……
浮灯盘腿坐好,双手合十,开始颂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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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渐白,天漫朝霞。
出太阳了!
南月一行人在行宫里翻了两个多时辰一无所获,几人还得去收拾残局,只能留下上百人继续在行宫找,他们先行回营。
泠涧的药让焱殇的面色好了许多,但还未能让他醒过来。
许雪樱捧着朱雪樽进来,兴奋地交给了泠涧。
“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泠涧好奇地问。
“有血在上面,它就变成这样了。”许雪樱快速说。
“那这东西怎么用?”倾心太后颤微微地过来,小声问。
“不然把药用这东西装着,喂给表哥喝?”许雪樱犹豫了一下,忐忑不安地说。
“不行,若有毒怎么
办?”倾心太后赶紧摇头。
“他已经中毒了,以毒攻毒也行。”泠涧当机立断,低声说:“这东西被奉为圣物,一定有它的道理,也不知为何今日才发生变化,不过既然变了,就能一试。”
他把熬好的药放进朱雪樽中,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朱雪樽里的变化。
浓愈的药汁在朱雪樽里一点点地变成了雪白的颜色!
“真的变了!”许雪樱掩唇轻呼。
“喂给他喝。”泠涧捧着朱雪樽,快步到了榻边,把朱雪樽凑到了他的唇边,“焱殇,我已无计可施,但愿这药能让你醒过来。”
倾心太后把他的头托高了一点,喃喃道:“殇儿,快喝,喝了去找阿九。”
他牙关微松,药水终于喂了进去。
众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待药水喂尽,大家都站在榻边,等着奇迹的到来。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动。
“醒了,醒了……”许雪樱一直不眨眼睛,盯着他的,见他手指微弹,立刻欣喜地高呼起来。
大家聚拢,只见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嗯……”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吐气声。
“表哥!”许雪樱惊喜交加,用帕子轻拭他脸颊上的汗,小声唤他。
他看看许雪樱,轻轻摇了摇头。突然间眉头紧皱,手掌紧捏成拳,模样看上去很是痛苦。
没人知道他的意思,互相看看,小声询问他的感觉。
“我看看。”泠涧扣住他的手腕,把了会儿脉,眉头微拧,低声说:“朱雪樽还真是个妙物,毒确实解了大半,但是……”
“什么?”大家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
“诛情的药性还在。”他抿抿唇,环顾四周。
众人迷茫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诛情是毒药与春
yao的合体,解诛情,本来就需要女子。之前一段时间,他一直拖着,用药物和内功排解,或者偶尔青鸢也帮他点“小忙”。但此时他躺在这里,不可能再用内功去克制药
性。
倾心太后迅速扭头看向许雪樱,众人的视线也跟着倾心太后看向了她。
“我?”许雪樱指自己,脸顿时涨红,飞蹦起来,连连摆手。
“我不行,我不行……”她连声拒绝,转身就往外跑,“你们还是等阿九回来吧,不然她会恨死我的。”
“她人都不见了,还是要尽早让你表哥起来啊。”倾心太后追出去,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央求,“雪樱,你本来就喜欢你表哥,你帮他这一回,他就能立你为妃,你与阿九关系也好,以后姐妹在一起,与你表哥左右相伴,这样不好吗?”
许雪樱心微微一动,随即又连连摇头,“那得阿九同意,我不能做这样的事。阿九性子犟,她说表哥是她一个人的,我若趁她不在,与表哥……她非杀了我不可。”
“她能为你表哥独自去刺杀君博奕,足见她对你表哥情深意重,你是为了救你表哥,她又怎么会怪你呢?而且我也感激她,她永远是我们大元的王后,后宫也只会有你们二人。雪樱,我给你跪下,你赶紧进去,我实在不想看他再受苦了……”
倾心太后双掌握着许雪樱的手臂,缓缓下跪,哭着央求。
许雪樱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小珍珠从行宫处飞来,盘旋尖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找阿九!”
“小珍珠回来了,可惜听不懂她说什么。”许雪樱哭着伸手,让小珍珠落在掌心。
大帐中传出焱殇困兽一般的声音,还有泠涧急促的大叫声,“过来摁住他,不要让他再撞了。”
许雪樱心一颤,快步走到了帐边。
“阿九懂事,小珍珠也懂事,会懂你的。雪樱,进去帮他。”倾心太后赶紧说。
“我……”许雪樱为难地看向小珍珠。
小珍珠不明白是什么事,气哼哼地啄她的发髻,“快去救阿九,阿九被人带走了……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不动?你们为什么都不管阿九。”
“小珍珠……”许雪樱听着里面痛苦的声音,心一横,大步走了进去。
“救阿九,你们为什么不去救阿九!”小珍珠疾冲上天,又猛冲下来,烦躁地大叫。
“拦着小珍珠,别让它看到了,会告诉阿九,到时候不肯回来就麻烦了。”倾心太后匆匆交待。
“这小破鸟叫得真心烦。”许天杰慢步晃来,小声嘀咕。
“看属下的。”身边的侍卫立刻摸出一枚暗器,往小珍珠的身上打去。
小珍珠扭头看到,急急闪开,仍被暗器打中了翅膀,痛得大叫起来。
“坏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没良心,好没良心……我要去告诉阿九,以后都不回来了,不回来了……”
它努力扑扇滴血的翅膀,往远处飞去。
大帐里又传来了阵阵痛呼声,没一会儿,众人都被
轰了出来,只有泠涧留在帐内,强行压住近乎发狂的焱殇。他双目赤红,状如入魔。
冷涧百般无奈,心一横,用朱雪樽装了一碗茶水,强行喂进他的嘴里。
茶入雪樽,变成血色。
他一口口地咽下,一把将泠涧丢出老远,又安静了,颓然躺着,一动不动。
泠涧在地上坐了许久,慢慢凑过去,摸着他的脉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我的个神哎,终于好了,你再不好,我也要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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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后。
大元正式复国,天烬皇宫成为了大元皇宫。
云罗休战,但也占去了天烬数城,与大元平分天下。
主掌云罗这一切的,居然是倾华。她有了身孕,又手拿帝诏,后宫以她为尊。被天烬收买的人把柄都在她的手里,也不得不听她之令。
“也好,曼海那里,你们派人去看着就行,那毕竟是本宫的娘家。”她手指轻抚玉碗边缘,慢吞吞地说。
“那,不打了?”柏王拈拈胡须,低声问她。
“等皇上醒过来吧。”她歪了歪脑袋,抚着肚子说:“我一个女人家,也做不了打也不打的主,皇上最近有好转,大家各司其职,等皇上醒了,会论功行赏。”
“是。”柏王拧拧眉,转身就走。
“柏王留步。”倾华朱唇微抿,缓步走向他。
“贵妃还有何事?”柏王面无表情地问。
“耀王想接回汉仪,你不如就成全他吧。”倾华笑笑,柔声说。
“耀王?耀王还在云罗?”柏王眼露诧异,低声问。
“哦,他还在找汉仪。”倾华抚了抚额角发丝,小声说:“汉仪与他情深意切,为何不能让他们夫妻和好呢?如今天烬已经没了,你不如做做好事,或者让他做个上门女婿,也能为我们云罗尽一份力。毕竟,柏王你并不想亡
国吧?”
柏王花白的眉紧拧,像两条白色的毛毛虫,趴在他堆着褶皱的眼睛上方,盯着倾华看了半晌,冷冷地说:“贵妃娘娘还是想想,若皇上醒了,娘娘怎么办吧。”
“皇上爱着本宫,还能拿本宫怎么办。”倾华脸色微沉,随即又轻笑起来,涂着艳蔻的手指抚过了桌上的一盆黑牡丹花,小声说:“本宫守着他,他也会守着本宫,长相厮守……”
柏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掉头离开。
倾华吃吃地笑了会儿,扶着桌子坐下,小声说:“有阿九的消息吗?”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侍卫上前来,低声禀报。
“再找……”倾华轻抚肚子,面无表情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的。”
“娘娘为什么执着地找她?”侍卫不解地问。
倾华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蓝天,轻轻地说:“我们说过,要一起回曼海的,不能说话不算话,曼海是我们的家。”
侍卫抱拳,退出了大殿。
倾华静静地坐在黑牡丹花丛里,眯了眯漂亮的杏眼,喃喃低语,“阿九你不想我吗?我每天都想你,想曼海……我们,还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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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洛城中,帝后亲临,普天同庆。”海鸥盘旋着飞走,留下阵阵海浪声不停地冲击着青鸢的耳朵。
“帝后亲临?哪个后?”大腹便便的青鸢蹒跚几步,又颓然停下,仰头看着飞舞的海鸥,惊讶地大声问道。
“焱殇为帝,雪樱为后。”海鸥的声音从天空传下来。
大海有风浪,小船被海浪拍打着,左摇右晃,一条箭鱼飞起来,又飞快地落进水里,砸出白色浪花四下飞溅。
青鸢揉了揉眼睛,眼睛涩痛得厉害。
她很难过,这种难过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上一世虽被荀泽抛弃,但好在来得突然,她也去得无知无觉。
这一世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剜心刻骨!
每次呼吸,这痛苦都顺着她的喉咙往身子里灌,疯狂地侵占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所有的痛感就这样活生生地炙烤着她。
这种痛苦叫做——生离!
她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雾,唇角缓缓扬起一丝苦笑。
也好,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又何必痴缠于此处?她前世没得到的爱情,这一世她得到了。那么,只要那人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笨蛋,找他去,找他去!”
小珍珠在她身边飞,用肩膀往她脸上扇风。
“找他?”青鸢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轻轻摇头:“那雪樱怎么办?做人不能这样,他君临天下,雪樱功不可没,我不能这样,等他得到了天下,马
上就跑过去,这样置雪樱于何地?”
“笨蛋,你管她,你管她干什么……我们就要当坏人,管别人死活干什么。你是一个包子,包子!”
小珍珠用力啄她的肩,愤怒地大叫。
“可是小珍珠,我是一个人哪,人怎么可能没有良心。别人可以没良心,我不能没良心。”青鸢捧着肚子,低下头,喃喃地说:“何况,若他真的不想让雪樱为后,她又怎么能为后?”
小珍珠坠下来,跌在白沙里,翅膀在沙子里扑腾几下,恨得尖鸣不止。
“我讨厌焱殇,焱傻瓜,焱傻瓜。你是阿九傻瓜,都是傻瓜。你们是一对傻瓜!明明是你为他挡住了云罗千军万马,明明是你杀了君博奕,你为他做这么多事,他凭什么不要你?凭什么让别人当王后?”
“他没有不要我,他只是以为我死了,人活着就得往前看,这样很好。而且我爱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也很好……我有孩子,有你……很好很好……”青鸢的眼泪一涌而出,慢慢地往沙上坐。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讨厌焱傻瓜。”小珍珠不停地扑着翅膀,扬得沙子乱飞,迷了自己的眼睛,也迷了青鸢的眼睛。
小珍珠,它也哭了!
青鸢抽泣半天,伸手打小珍珠,“你哭个屁。”
“你才哭个屁。”小珍珠立刻顶撞道。
青鸢仰头往白沙滩上躺。
小珍珠也落下来,爪子蹬了几下,仰躺下来,双爪指天。
“你不要总学我。”青鸢哭着哭着,又笑了。
到了现在,只有小珍珠肯哄她。
小珍珠蹬了蹬细细的腿,又翻了过来,卧在她的脑袋边,给她啄梳长发。
“阿九,我死了你怎么办?”
“闭嘴。”青鸢立刻捏住它的小嘴巴。
小珍珠把脑袋靠过来,紧贴着她的脸。
她们就这样依偎着,看着蓝天白云,呼吸着带着海腥味的空气。
突然,青鸢的肚子里一阵阵地剧痛……宫缩……
她痛呼着,双手捧着肚子,脚在沙子上连踢数下。
“你怎么了?”小珍珠吓到了,赶紧用头来撞她的脸。
“我要生了。”青鸢暗暗叫苦,她才八个月,这是早产啊!
“那怎么办?”小珍珠跳到她的腿边,低头看她的裙底。
羊水已经破了。
[不好意思,更晚哒,明天一万五千字大更。猜猜,生的是个姑娘,还是个丫头,征宝宝小名啊!!!!赶紧开动脑筋!!!我最爱的阿九的小宝宝,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