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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闻人雪,身为皇子,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让皇甫容去伤心哀痛,震惊过后,该上课的时候还是要乖乖的去上课。
符翰林最近在讲君臣父子人性,主要是讲给其他四位年长的皇子听的,对皇甫容现在这个年纪来说,这些内容有些深奥,他顶多算是个旁听,听不懂符翰林也不怪他,他要学的还是蒙学和大字。
魏允中看着小皇子有模有样的跟着听课,心里总有些怪异感,几次用胳膊肘子撩拨窦宸,挤眉弄眼,实在忍不住了,干脆趁着符翰林不注意的时候,靠过去咬耳朵道:“他怎么还能听得进去?”
言下之意是闻人雪都不在了,十六皇子不是应该失神难过舍不得吗?怎么还能静得下心坐得稳听得进课?和往日竟无半点不同。
窦宸嫌弃的挑眸看了一眼魏允中,心思一转,也咬着耳朵回了句:“等回宫后,你且看他。”说完抬手嫌弃的把魏允中的大脸推开了。
课间休息时,皇甫华把皇甫容堵在了更衣室里。
新来的几个跟随太监和伴读把更衣室的大门看住,不许任何人进入。
皇甫容见状也只抿紧了嘴巴,睁着一清亮的眼睛,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皇甫华站定在皇甫容跟前,眉如长墨,俊秀清贵,他抬手捏住皇甫容的脸颊,淡冷道:“我找你什么事,你心中有数吧?”
皇甫容被他捏的脸疼,挣扎两下挣不脱,仰着脸困难的道:“十三皇子指的是哪一件?”
皇甫华手上用力,丝毫不管皇甫容被捏疼到变形的脸,淡定从容的道:“你再继续跟我装糊涂,我就重新划花你这张脸。”
脸上的伤要养好不容易,要毁掉却轻而易举。
皇甫容脸上憋得通红,两手用力掰扯着皇甫华的手,拼命往外扳,想从脸上拉开,却徒劳无功。
小孩子和比他年长一倍有余的少年怎么比力气?
皇甫华哼了一声,在皇甫容快要一口气憋过去时松开了手,冷眼看着皇甫容重获自由后,狼狈的大口喘气。
“现在有数了吗?”他问。
皇甫容后怕的看着他,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倒小瞧了你身边的人,没想到一个玩物,也能攀上薛绅。”皇甫华慢慢拢了下貂绒袖角:“果然,当初就不该让他活着。”
皇甫容缓过气来,脸色变了变:“你若指的是这件事,那尽可以放心,我不会说的。”
皇甫华盯了他半晌,见他不似作伪,眸光一转,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皇甫容点了点头,看着皇甫华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转身离开。
他当然心中有数。
那种事说出去对谁又有好处了?
知道的人本来也不多,皇甫华身边原先跟的那几个死的死出宫的出宫,现在想来,上一次皇甫华身边的人大换洗,最得益的人竟然变成了闻人雪。
真是世事莫测。
想到闻人雪,皇甫容的情绪又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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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学回荣和宫的路上,碰到了德妃的软轿,远远的停在前头。
魏允中跑过去给他姨母行了礼问了安,又跑回来对皇甫容说,德妃让他带了句话,请他明日去咸福宫做客。
皇甫容远远的隔空行了问安礼。
那边的轿帘落下,宫人抬着轿子很快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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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天色渐晚。
窦宸带着一身霜冷回到了荣和宫。
小松子迎了上去道:“窦七郎君,你回来了。”
窦宸问他道:“殿下怎么样了?”
小松子回道:“殿下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肯吃东西,魏小郎君劝了很久都没用,还在里面陪着呢。”
果然变成了这样。
皇甫容一向信重闻人雪,闻人雪突然不辞而别,这对一个小孩子幼小的心灵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别说是皇甫容了,没有了闻人雪在的荣和宫,窦宸几人也略有些不习惯。
或许是之前四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过舒服了。
窦晨嘴角苦笑。
小皇子聪明,在外面没有表露出情绪。
现在……
魏允中早上还埋怨小皇子没心没肺,现在怕是要头疼了吧?
生离本来就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无论分离多少次,人总还是不习惯分离,昔日的相濡以沫只会衬托今日的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好在,人也是适应性极强的物种。
只要不是一心作死,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呢?
总还有时间这剂神奇的药。
再多的不习惯,时间长了,也会慢慢变得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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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学堂的课也停了,符翰林说放假一直放到过了正月十五。
宫里到处张罗着过年的事情,除夕、祭祖、元旦,没一件小事,全都是宫里的大事,于是,上上下下忙得不停转。
荣和宫的太监宫女们也早早的就开始做扫除,把原本就保持得干净的荣和宫又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没放过,一眼望去,窗明几净,不染纤尘。
皇甫真一早来接皇甫容,看见穿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似的皇甫容,一下就笑眯了眼。
“十六弟这般跟年画娃娃一样,可真好看。”
对于秦王殿下的无脑夸赞,窦宸和魏允中早已见惯不怪。
包成那个样子,里三层,外三层,兜帽围领都戴上了,也就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这样都能看出好看也是没谁了。
皇甫容对皇甫真乖巧的笑了笑,笑的皇甫真心都软成了一团棉花。
“走吧,母妃已经在长春宫等着了。”
皇甫容点了点头,任由皇甫真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车内别有洞天。
精巧的暖炉,封着上好的碳火,煮着清香四溢的浓茶。
有茶几,杯子,还有点心盒子。
车厢的一面放着矮脚书柜,上面摆了一层装订华美的各类书籍。
每条座位都包了厚厚的棉花,套上了一层厚锻子。
皇甫真坐在车里,从点心盒里拿起一块枣糕,送到皇甫容的嘴边,“这是‘百味斋’新出的枣糕,我今早叫人才买来的,十六弟尝尝。”
皇甫容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下了围在嘴上的围领,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小脸一皱,眨着眼睛,惊讶的道:“好吃。”
凉凉的枣糕,咬一口,满嘴酸,酸里又带着黏黏的香甜。
和他当年第一次吃到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但却没什么可以怀念。
物是人非,买东西的人一样,买的东西也一样,吃的人却不一样了。
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单纯的惊喜,好像一块枣糕,就得到了全世界的温暖,就能让他欢喜满足。
这个世上有个人,连吃这种小玩意儿都能想着他,好温暖……
“再吃一块?”皇甫真又拿了一块枣糕递到他嘴边。
“还没吃完呢。”皇甫容指着自己,“九皇兄也吃,好吃的。”
皇甫真笑道:“我吃过啦,这些都是给十六弟买的,回头我叫人送去你宫里,你留着当零食打发牙祭。”
“嗯,多谢九皇兄。”皇甫容冲他笑了一下。
皇甫真的视线却在他的冬袄上停了很久。
那是去年的料子。
做工,也不是很好,有几处针脚根本就没有压实。
“十六弟的围领散了,我帮你围好。”
不等皇甫容回答,皇甫真的手就伸了过去,借着帮皇甫容围好围领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试了试那件袄子。
好薄。
一点也不暖和。
怪不得要里三层外三层穿得这么厚实。
过宫门的时候要下车,换乘软轿,再往前行,过两个长廊,大约一刻钟后,就到了长春宫。
皇甫容下了轿子,站在长春宫外,心潮起伏,一时不得平静。
淑妃温婉可亲,见了皇甫容也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皇甫容按着规矩给她请了安后,就被她拉着坐在一起说了好些话。
“真儿早就和本宫说过,在内宫里见到了十六皇子,莫名觉得投缘,说十六皇子与其他兄弟不同,总要本宫见见十六皇子,不想这一面却一直拖到现在,本宫总算是见到你了。”淑妃说话语气温和轻柔,笑语盈然。
皇甫容道了句不敢,说:“早就该来向淑妃娘娘请安了,之前种种都还没有亲自道谢,容实在惭愧。”
淑妃暖着他冰凉的一双小手,心疼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不容易,本来就不曾出来见过生人,好容易入了学,又出了窦六郎的事,也为难你了。你不方便过来,本宫又何曾方便请你?好在听真儿说你脸上的伤近来大有起色,本宫的心才放了下来。”
皇甫容一脸动容道:“让娘娘担心了。”
淑妃道:“本宫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送去的那瓶雪肌露不知可有效?”
皇甫容道:“有效的。多谢娘娘和九皇兄费心,容脸上的伤疤已经浅淡多了。若非如此,尚不敢出来见人。”
淑妃仔细瞧去,果然见他脸上的伤疤十分浅淡,并不骇人可怖。
或许是用了很多祛疤美肤的药膏的缘故,皇甫容脸上的皮肤比同龄的孩子更显稚嫩细滑,洁白似玉。
瘦小的身子包裹在层层衣物中,眉目秀丽,眼神清亮,小而翘的鼻子,水润的嘴唇。
他眼睛一眨,扑簌扑簌,柔弱的让人心生怜惜。
恁是温善如淑妃,也忍不住抱住他,圈在了怀里搂紧,骂了一句:“窦家那个小魔头,怎么就下得去手!”
又问:“好孩子,你疼不疼?”
皇甫容身子一僵,呆了呆,一时忘了要如何反应。
好温暖……
这个怀抱……真暖和啊……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娘娘别气,已经不疼了。”
心头却一片空凉。
皇甫真在一旁劝淑妃道:“母妃何苦勾他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您请十六弟来不是要让他来尝您新做的糕点么,再不吃,都要凉了。”
淑妃这才拭着眼角,破涕为笑道:“是本宫的不是,光顾着和十六皇子闲聊,倒把正事差点儿忘了,来人,把本宫新做的几样点心端上来。”
用膳的时候,专门有个宫女立在皇甫容身侧伺候,替他布菜。
这个宫女年纪不大,模样清秀,做事认真老实,但上一世皇甫容只见过她一次,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
长春宫别的不说,吃食上面绝对是后宫一流。
席间,淑妃聊起家常,提起一事:“前两日本宫就想请你,但听说你去了咸福宫。”
皇甫真讶道:“有此事?”
皇甫容想了下,“娘娘指的是腊月二十五?”
淑妃道:“正是。”
皇甫容说:“那是不巧,德妃娘娘那天正好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