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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张氏刚进门做儿媳妇,荣国府的老太太也就是贾赦的祖母立马把这管家权交到了孙媳妇手里,惹得婆婆贾史氏很不高兴,从此婆媳间就没一日真正亲热过。就连怀着瑚儿的时候,婆婆也再三挑刺,嘴里不阴不阳,亏得娘家母亲嫂子颇有些算计,祖婆婆公公对嫡长孙也是期盼已久,才没整日的伺候婆婆。好容易瑚儿落了地,又想仿照祖婆婆将瑚儿养到她的膝下,被祖婆婆否决后,婆媳关系更是一落千丈,只剩下些面子情分罢了。自从老太太国公爷去了后,婆婆更是变本加厉,好在恩侯虽有些愚孝,但对自己母子却感情颇深,纵然当面不便维护,私下里却不曾叫自己受丝毫委屈,只是那出身王家的弟媳妇,言语粗鄙,眼皮子浅,在婆婆面前每每拿话噎自己,总叫人不快,尤其是进门三年仍旧不曾开怀,对自己母子俩是越发的嫉妒不满了。
好在自己的丈夫虽说文不成武不就,好歹对自己一片真心,为人也真诚热情,深谙古籍器物鉴赏之道,也算是个雅致的爱好,又有一等将军爵位傍身,未来算是有了着落。这家里唯一以读书人自诩的二叔,却叫她无从说起。只不过死记硬背下了四书五经,连老庄史记都不能通读,一首打油诗较之大哥总角之龄的习作还不如,可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婆婆和弟媳却是满意的很,成日里把荣国府的未来和二叔连在一起,也不想想自己有几分能耐。若说害自己的瑚儿,除了二房,再找不出个有理有据的了,看王氏这些天里眉宇间隐隐的得意劲儿就能知晓一二。至于恩侯的妾室们,早被张氏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况且以贾赦对嫡妻的爱重程度来看,若不是有人拼命挑拨,她们是绝对不敢算计到当家主母头上来的,否则就是被处理了,也只能得个活该的骂名了。
张氏将已经哭累了睡着了的儿子轻轻放到床上,无意识地拍着被子,心里却划过了府中奴仆的名单,尤其是伺候儿子众人的亲戚家人。“墨竹。”张氏神色郑重,轻声呼唤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女。“太太有何吩咐?”进门的是个神色稳重,样貌温和的双十女子,身穿一身半旧的丁香长裙,静静站在那里,就无端给人一种安心的气息。“瑚儿身子尚未大好,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就留在这边照顾瑚儿一段时日吧。经过此次,我对瑚儿身边的奴才可不是那么放心的了,若是些可靠的,瑚儿如此要受这回的磨难?”张氏的眼圈不禁红了起来,顿了一顿,方指向西面和二房所住的侧院,冲墨竹点了点头。墨竹心领神会,微微屈膝应下,自去照料贾瑚不提。
“老爷。”外面传来绿荷问安的声音。张氏款款站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收拾好表情,便带着丫鬟迎了上去。却见贾赦大步走近,面上俱是焦急之色,轻轻扶起欲屈膝的张氏,压低了声音:“夫人,瑚儿的病可是好些了?”成亲几年来,贾赦和张氏一直恩爱有加,张氏不但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就是书画古玩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又没有那些所谓才女的清高和目下无尘,贾赦在敬重下不免多了几分柔情。贾瑚是贾赦的嫡长子,长得七分像贾赦,唯有一双眼睛,跟张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生动明亮得很,平日里又机灵可爱,叫贾赦直疼到心里,哪日不见儿子一面,便有些寝食难安。这不,一回府里,连老太太那里都没去请安,直奔张氏院子东边的阁间来。放轻脚步绕过屏风,贾赦动作轻缓地坐到贾瑚床边,用布了一层薄茧的手摸了摸贾瑚的额头,这才回头问张氏:“瑚儿今儿歇了多久?可曾好生用膳服药?”张氏眉头微皱:“瑚儿大病初愈,喝了点粥就睡下了,只是一直睡得不安稳,中间醒了两次,哭了一场,一刻钟前才又歇下。”“辛苦夫人了。”贾赦现在可还没有日后荒唐好色的影子,对妻儿也上心得很。
“对了,夫人。我今日这么晚才回来,可是收获不小啊。”贾赦刚进入正房坐定,便急忙叫跟着的绿荷把方才那两个匣子拿上来,一一打开,“夫人,这上好的和田玉手镯,可是为夫精心挑选的连续云纹,正适合夫人这般雅致的人儿;至于这羊脂白玉平安锁,我还特地跑到相国寺,求那里的高僧开光。有了这贴身佩戴的玉锁,咱们瑚儿定能百病全消,健康长寿。”贾赦说到最后,神情极是期待,像条讨主人夸奖的宠物犬一般。“等我打个络子,就给瑚儿带上。”张氏被贾赦耍宝的行为逗得一笑,提起粉拳轻轻敲了贾赦几下,刚才依然有些不平静的心绪也好了很多。她虽不敢与婆婆争丈夫的心思,但自己可是生出了嫡长子,母子二人加起来在恩侯心中的分量可要比贾史氏要高得多。若是贾史氏敢对自己的瑚儿下手,纵然明面上不敢行不孝之举,只怕恩侯也会恼恨非常。
“恩侯如此惦记着咱们瑚儿,就连瑚儿病了都特地求了高僧,这份心意我和瑚儿都记在心里了;虽平常碍着父子规矩不敢过于放肆,我瞧着瑚儿也是念着父亲的,方才醒来还嚷着要看你呢。虽然恩侯外头要紧,若是得闲了也可以多陪陪瑚儿温习功课。”张氏皓腕上和田玉镯子温和柔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韵味,如兰的气息中夹杂着为人母亲的慈爱,如同一汪泉水,让人沉醉其中。“自然,这是自然。”贾赦对嫡长子自来疼爱有加,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贾赦脸上泛起为难之色,目光也有些躲闪,期期艾艾道,“夫人啊,如今瑚儿得大舅兄怜爱,请了大儒做西席读书识字做学问,本就进益极快;为夫有几斤几两重夫人也是知晓的,只怕反倒教坏了瑚儿,耽误了瑚儿可就不好了。”贾赦对于自己的的能耐看得十分清楚,之前虽然心疼却极少亲近瑚儿,一方面确实受荣国府严父慈母的惯例影响,可更多的却是听说孩子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若是染上自己那一身的纨绔气息,那可就糟了。
“难道因为这连父子都不见面了,夫君可是当局者迷了。你是瑚儿的父亲,我虽然可以照料瑚儿的衣食起居,但难免目光局限在内宅里,难免要劳烦你给瑚儿讲讲这处世之道。再说了,夫君品鉴眼光颇高,若是瑚儿学到两三成,将来在文人中的名声可会大有裨益。撇开这些不谈,若是有奴才带坏了咱们瑚儿,夫君也可以及时发现不是。”张氏微微一笑,握住了贾赦的手。“夫人说得极是,竟是我想岔了。从明日起我就不出门了,陪着我们的瑚儿念书识字,玩耍。”贾赦听了张氏的一番言语,心中激动不已。原来自己可以教瑚儿诸多道理,果然夫人出身大家,见识就是与自己这等粗人不一般。
草草用过晚膳,夫妻俩人又叙了温寒,张氏这晚便陪着贾瑚宿在东厢,而贾赦则在外间的美人塌上休息,以便照应自己的妻儿。夜间贾瑚惊醒了一两次,每每都要张氏哄着才肯入睡,贾赦则在一边陪着妻儿,等到二人都合目安睡,才披着衣裳到了外间休息。
次日,贾赦便留在家里陪着瑚儿认字读书。因着身子尚未大好,便不曾请来西席,只在家温书,贾赦倒也像模像样地拿着本书在一旁充样子。贾瑚三岁启蒙,如今四书已念了一半,历史传记也粗粗了解了些。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功课反倒不及先时。张氏早就和贾赦叮嘱过,故而贾赦倒也不急,只温言提醒安慰,免得把儿子逼得很了反倒不妙。要知道身体才是根基,功课慢慢捡回来就是了,夫人也说万事过循序渐进,融会贯通,脚踏实地,不骄不躁方是正理,免得跟自己那个二弟那副满瓶不动半瓶摇的德行,也就仗着自己背过几本书在大老粗面前充文人了,整日里摆出副清高的样子,书都给他读傻了。呸呸,他的儿子可不是贾政的那迂腐贪婪的性子。
至于张氏则是去贾史氏那里立了规矩,随即便开始打理府务。至于王氏今日据说是身子有些不爽利,贾史氏怕王氏动了胎气就免了早上请安的规矩。张氏微微一笑,嘴角掠过一缕讽刺,自己当初怀着瑚儿的时候,晨昏定省可一日没耽搁,这王氏如此矜贵,隔三差五身子不舒服,名贵的药品补品不要钱似的往肚子里灌,那肚子里怕是会就折腾成药罐子了。张氏面上仍是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府中奴仆的花名册子,她原先还敬着婆婆,对荣国府的家生子倒是给了些颜面没下狠手,只怕那些家生子早就不晓得谁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