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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别这样看着本王,洛妃去世只怪天意弄人!”封亦晗剑眉微扬,手中端起桌上的酒盏,轻抿一口好不惬意。
封柒夜眉目赤红,手中紧握着腰间垂落的玉佩,收敛的眼睑挡住了他狂怒的血腥之气,眼角的神态挂着未消的邪佞,但也仅此而已。
见封柒夜狂怒不语,封亦晗的表情更是自在,眼神回旋就睇着冷月,开口:“贺兰,你刚才当众污蔑本王,解气了么?”
闻言,冷月侧目,好看的樱唇微抿,晶亮的眸子望着封亦晗,故作不解的反问:“贤王,你确定那是污蔑?”
原本说这话的冷月,是不想让封亦晗过于得意。而她也不过反口一问的话,却突然让封亦晗身躯一震,就连一侧的封柒夜也不期然的望了一眼冷月。
观察入微的她自然没忽略二人如此古怪的反应,但话已出口,就算疑惑她也不会多做解释或询问。
而就在不久之后,冷月回想这一晚的宫宴,才算是明白为何封柒夜和封亦晗会有此等反应。
“靖南都来使觐见!”
小太监扯着嗓子的扬声长调,让人将视线移到了清水涧入口处。
只见,一纵队伍整齐有序的踏入,为首的男子对襟领口绣玄纹劲装,宽肩,窄腰,长腿步履生风,眉宇间一抹迷离清冷,深邃浓重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孤寂,看似疏离难侧。
入内就夺去了不少目光的男子,视线直直望着上首面含微笑的封远和卓青柔,而与他齐步前行的竟是一宫装女子。
那女子云纱浮面撩人心弦,只露出一双盈瞳,眉尾妖娆上翘,由清水涧内暖融的烛光映衬着,让她看起来愈发神秘。
“靖南古霆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自称古霆的男子带着身后一众队伍,单膝跪地恭敬的请安。
封远和卓青柔互相一觑,随后爽朗笑着,道:“呵呵!没想到靖南王竟派了世子亲自前来,多年未见你父王现在可好?”
原来,今晚宫内设宴款待的,正是封夙皇朝的附属国靖南都来使。而封远也没想到,这次附属国来使进贡,竟派了靖南王的世子古霆。
古霆起身颔首:“多谢皇上惦念,父王一切安好,此次特意派古霆前来,也是有意让古霆瞻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风采,古霆荣幸之至!”
“好好好,靖南都真是人才辈出,想当年朕和你父王见面谈欢之际,他还曾处处夸赞你,如今一见果然不凡!来人,赐座!”
封远染上喜意的眉梢,逐渐驱除了眼中的浑浊,随着他朗声大笑,卓青柔也开口附和:“靖南世子远道而来,快请入座吧!今晚特意为你准备的宫宴,不必拘礼,随意就好!”
“古霆多谢皇上皇后娘娘!”说着,古霆便携着身边女子一同落座在特殊的席位上,而其身后的队伍也有序的排列在后,显然训练有素。
在这样看似其乐融融的景致中,有一个人却变得有些激动。明氏打从那脸颊浮纱的女子出现之际,就有些坐立不安。
那女子的身形和举态,怎么那么像春儿?!
一番寒暄过后,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皇后卓青柔笑意盎然的问道:“世子身边这位,难不成是世子妃?”
虽然如是问着,但卓青柔和在场朝中大臣都心中明了,近年来靖南世子名声在外,但从未听到他娶妃的消息。况且靖南王膝下两个郡主都已出嫁,眼下这跟随他而来的女子,自然会让人产生好奇。
闻言,古霆再次谦恭颔首,但左手却越过桌案握住那女子素白的手心,才说道:“让皇上皇后娘娘见笑,这位正是古霆心仪的女子,名唤——贺兰冷春!”
贺兰冷春!
话一出口,惊了天地!
“春儿,你真的是春儿?”
贺兰明氏激动的站起身,视线焦灼在那女子身上。就连皇后卓青柔都不仅凝眉,探寻的打量着她。
贺兰冷春慢慢起身,素手轻扬便摘下了面上的浮纱,声音委婉动听:“冷春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娘,我是冷春!”
说罢,贺兰冷春目光略显激动的转头看向明氏,那微抿的嘴角泄露了她的紧张。
“春儿……真的是春儿!”明氏激动的无以复加,小步上前顾不得礼仪,直接抱住贺兰冷春开始啜泣。
见到这般情形,冷月不禁蹙眉,为何失踪了几日的贺兰冷春,会突然和靖南世子一起出现,在她身上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氏止住哭泣,上下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贺兰冷春,捏着她的手臂,问道:“春儿,你去哪了?你吓死娘了!”
闻此,贺兰冷春微微一抖,晦暗的看了一眼冷月,却说道:“娘,春儿贪玩,出城了!对不起,让娘担心了!”
出城?贪玩?
这样的回答,绝非是事实的真相。冷月是最清楚贺兰冷春当初离开侯府的原因,但此刻她如此说,究竟为何?
原本也没想过贺兰冷春会守口如瓶,但看着明氏和她母女相拥的场景,贺兰冷春却绝口不提成亲当日的事,加之古霆和贺兰冷春不期而遇,这些综合在一起,让冷月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贺兰冷春说罢就优雅转身,弯身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娘亲因为过于担心冷春,才会在今日宴会上有失德行,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要怪罪!一切皆因冷春而起,冷春愿意受罚!”
听到这话,任谁都明白,靖南世子和贺兰冷春怕是早就等候在清水涧外,所以对之前明氏对贺兰冷月的发难也了如指掌。
卓青柔含着柔光,打量着贺兰冷春,见她举止都带有大家风范,便巧然一笑:“冷春多虑了!你乃是靖南世子的心上人,本宫又怎么会惩罚你!只不过以后切记不可如此贪玩,免得侯爷和夫人担心!”
“冷春谨遵娘娘教诲!”
风波过后,宴会依旧。
多了贺兰冷春和古霆的宴会,众人也稍微收敛不少。席间,皇后卓青柔以封远身体不适为由,率先离开了清水涧。
就连不少大臣,也和古霆寒暄后,纷纷离场。至于百般不愿的贺兰明氏,在贺兰绝的威压下,也只能暂时离开。
皇后虽不在,但公公安秀始终站在场内一隅,静静的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此刻,古霆闲适的品着清酒,封柒夜慵懒的闭目养神,封亦晗则是目光清柔,三人神态各异,将一众不愿离场的女子迷的昏头转向。
清水涧中,三个极为出色又性格迥异贵气非凡的男子,的确会让人惷心萌动。这也是为何大臣离去,这些女眷却迟迟不肯归的原因。
这一场百无聊赖的宴会,终于冷月不耐烦了。轻声对着身后的龙晴说道:“咱走吧!”
“嗯!”
龙晴正要上前与冷月并肩离去,两人身后却突然传来:“小妹,等等!”
贺兰冷春的呼唤制止了冷月离去的步伐,回身而视,冷月等着她继续说。
“单独聊聊如何!”失踪几日后,突然出现的贺兰冷春,整个人的性子再不像从前那般飞扬跋扈,仿佛收敛起所有獠牙的猛兽,只等待给敌人沉痛一击。
冷月定定的睨着贺兰冷春,随后坦然点头:“好!”
“跟我来!”贺兰冷春嘴角闪过冷笑,面色不改的转身带路。冷月则递给龙晴一个安抚的眼神,很快就跟上了她的步伐。
“皇弟,你说这贺兰冷春当真是古霆的心上人么?”封亦晗坐姿依旧,在凝视着冷月离开的背影中,侧目看着假寐的封柒夜问道。
虽然举止慵懒,但封柒夜浅眯的眸子微颤,薄唇一翘:“皇兄既然这么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问古霆!”
话落,封柒夜倏然睁开双眸,墨黑深邃的眼底,是看不透的神采。那邪肆的笑,更是让人无法捉摸他真正的想法。
“呵,本王可没这个时间!皇弟若不想走那就继续呆着吧,本王先行一步!”封亦晗边抖着衣袂边起身,斜睨了一眼封柒夜后,便带着千斩率先离开。
只不过起身之际,那眼神却有意无意的飘向自顾浅酌的古霆。
*
月桂花香充斥鼻端,走到一片月桂树萦绕的深入,贺兰冷春才慢慢的停下脚步,背对着冷月站定在原地,半饷却沉默不发一言。
冷月随着她的脚步停下,敌不动我不动,两人之间沉默窒息的气氛持续良久。
风吹无痕,却散落下点点月桂花瓣,花瓣随风起舞倒卷,香气更浓!
诗情画意的美境中,贺兰冷春募地回旋身,黑发迎风跳跃,语气却森森:“贺兰冷月,害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盛气凌人。幽幽出口的怨念为贺兰冷春披上了邪恶的外衣。那原本漂亮的双眸,没有色彩的睨着冷月,那幽黑的深处是她夜夜蚀骨的创伤。
“我害了你?当初事情突变,你该回府才对!”冷月表情一窒,对于贺兰冷春的话她有些摸不到头脑。虽然她不喜欢她,但还不至于讨厌到要害她的地步。
“哈!回府?”贺兰冷春嗤笑一声,脚下靠近冷月,呲目盯着她,继续说道:“我真是够傻,竟然真的听信你的鬼话!贺兰冷月,你害我如此,你也别想好过!”
冷月暗中倾斜身子,躲开贺兰冷春的靠近,双眉间拢上不耐:“贺兰冷春,别竟说胡话!我若有心害你,又怎么会让你再出现?!”
贺兰冷春闻言冷笑涔涔,“那是因为,你没想到古霆世子会出现!贺兰冷月,我回来了!我会慢慢夺走你的一切,亲眼看着你跪求我的时候,我也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滋味!”
贺兰冷春期望以恶毒的言语让冷月就范,可惜却怎么也没料到,冷月仅仅是耸肩无畏的说道:“那我拭目以待!”
另一边,古霆不知何时已端着酒杯站在封柒夜的面前,“邪王,古霆敬你一杯!”
封柒夜抬眉而视,“世子客气了!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这一路的见闻应该也不少吧!”说着封柒夜端起酒杯,摩挲着杯缘却无视古霆敬酒的举动。
有些自讨没趣的古霆,旋身便落座在封柒夜身侧,仰头豪放的灌下美酒后,脸颊微扯:“邪王所言极是,若不是在荒山野岭遇到冷春,古霆也难得如此佳人!”
封柒夜闻言双眸瞬息变得凌厉,视线远望前方,嗓音浑厚又富有磁性,浅笑一声:“世子真是宅心仁厚,靖南之幸!”
“有刺客——有刺客——”
忽然,自清水涧外围传来皇宫侍卫的呼喊,一阵凌乱的脚步和吆喝声也传进清水涧。一众还没来得及离去的女眷,闻声就惊叫着慌不择路。
宫女太监也四处流窜。整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但却唯独封柒夜和古霆,闲适泰然的一动不动。
转瞬间,一抹月白锦袍就这样不期然的闯入清水涧中。自空中灵跃翻腾之人,几个回转就凭空落地,那双如受惊小兔般的眼神到处穿梭游移,侍卫也在此刻冲了进来!
锦席城见到封柒夜顿时如获至宝,双眼立时放光,快步上前开口就焦急的问道:“喂,月月呢?!”
封柒夜端着酒盅的手顿在空中,鹰眸中危险的闪着厉光,“谁准你进来的?”
“奴才参见邪王!这人自西平门闯入,奴才等一路追他到这里,还请邪王定夺!”大内侍卫见这‘刺客’竟和邪王相识,立刻举步上前,单手握剑跪地禀报着。
“不必惊慌,你们先下去吧!”封柒夜随意挥挥衣袖,待侍卫退开后,才盯着锦席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不想你二叔受牵连,赶紧走!”
锦席城如果有那么听话,那他就不叫锦席城了!
鼓着双腮,锦席城下巴一翘,“这跟我二叔有什么关系!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月月!”
“站住!”
一旁的古霆带着打量的视线在封柒夜和锦席城身上流连,而随着封柒夜一声厉喝,锦席城斜睨了一眼,却还是被他震慑的停下了脚步。
“干什么?”
锦席城的话音刚落,正有些担心的龙晴,余光见月桂树旁有动静,转眸看去,恰好见到冷月,随即就小跑着上前。
自然,听力极佳的锦席城也闻声一望,霎时那白希的面庞漾出美滋滋的笑意,瞥了一眼凌厉的封柒夜,便傲娇的一哼,屁颠屁颠的直奔冷月而去。
“月月,总算找到你了!”
锦席城笑得开怀,站在冷月面前还颇有些得意的神色,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夸赞的小狗。
“你怎么来了?”冷月眨着眼睛,看了看锦席城,问完又睇着龙晴,见她无奈的摇头,便也能猜个大概。
锦席城极力的靠近着冷月,像是炫耀般,嘀咕道:“你们都不在府里,我一个人好无聊。正好我没来过皇宫,就想进来看看,顺便也找你!”
冷月眼尾一勾,却望着龙晴,道:“走吧,回府!”
“好,回府!”不待龙晴回答,锦席城自顾的接过冷月的话,若说自娱自乐的能力,也许没人比得上锦席城。
静坐在侧的封柒夜,冷眸盯着谈笑风生的几人,真是越看越爱眼,越碍眼这手就越用力。
‘啪嗒’一声,那白玉瓷杯瞬时随着他的力道四分五裂。
古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咚’的将酒杯放在桌案上,起身随性的说道:“古霆就不打扰邪王处理家事了!咱改日再聊!”
封柒夜锐利的眸子扫了一眼古霆,继而敛下眉宇,狂放的起身离去。那如挺拔如松的背影好似带着狂风,衣袂随着跨步自腿边散开,僵直的脊背看得出他心情很差!
冷月和龙晴对视一眼过后,也直奔清水涧的拱门而去,在与古霆擦身而过的瞬间,身后贺兰冷春娇腻的嗓音恰好传来:“世子!”
*
中和门外,一辆低调却略显奢华的马车正盘踞在外。车顶暗色的流苏倾泻而下,随着晚风徐徐荡漾。
坐在车辕上的人,正是龙修。
“王妃,是王府的马车!”龙晴轻声提醒了一句。这让冷月不禁暗自叹息。她和封柒夜不对盘,说实话她巴不得离他远点。
但一想到皇宫和王府之间的距离,她又没必要让自己的腿受累。大不了眼不见心不烦!
携着龙晴以及二人身后亦步亦趋的锦席城上了马车,车内宽敞的空间,坐三个人绰绰有余,但锦席城随之入内后,正斜倚在一侧的封柒夜,顿时脸色黑了几分。
略显尴尬的气氛,在马车行驶途中愈演愈烈。锦席城本就不是个乖宝宝,少见多怪的他在马车内说个不停,到最后就连龙晴都有些受不了了。
“晴姐姐,这封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锦席城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期翼的望着龙晴。
龙晴讪笑的正要开口,一侧的封柒夜终是忍无可忍的爆发。双目倏地睁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锦席城!”
一见封柒夜如阎罗般的脸孔,锦席城就抿嘴蹙眉。可怜巴巴的敛下眼睑低着头,眼神又时不时的瞟向封柒夜。
“再说一句,就滚下车!”不知哪来的无名火,让封柒夜的话相当呛人。尤其是在他见到冷月含笑望着锦席城的表情时,那火苗更甚,真是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这个死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今晚进宫为了谁!若不是怕她被皇后利用,他何苦会让封亦晗和卓青柔以母妃身故而奚落自己!
被封柒夜喝斥的锦席城,委屈的低着头,不禁有些怀念自己在锦澜山庄的日子。
同情弱者永远是女人的感性一面。龙晴也不例外。有些不忍的看着锦席城,片刻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过几日就是七夕,到时候月老庙会很热闹的!”
“真的?”委屈难过不过持续了一瞬,锦席城一听到的话,顿时整张脸都灿烂了,那眼神晶亮的放着光,立刻看向冷月询问道:“月月,那咱们一起去月老庙吧!”
去月老庙!还一起去?!
封柒夜这心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不论他对冷月如何,但现在她都是自己的王妃,顶着邪王妃的名号,跟别的男人去月老庙,当他死了不成!
此时的封柒夜,根本没有多加考虑,为何自己对冷月的注意力愈发强烈。也根本没有想过,若是换了府中其他的女子,他是否还会如现在这样心中别扭又不知原因。
“龙修,把他带走!”封柒夜警告的瞪了一眼龙晴,随后直接对马车外挥舞着皮鞭的龙修吩咐着。
‘啪啪啪’,皮鞭抽打在马背上的声音不绝于耳,龙修生硬的话也随之传来:“抱歉,爷,属下分身乏术!”
整个马车都是他龙修一人控制,若是他现在进车内把锦席城拽出来,那马车谁管!
龙晴对于封柒夜的警告只是暗中吐了吐舌,很快那眼珠一转,就对着锦席城说道:“锦公子,想不想学驾车?”
“你教我?”锦席城本就孩童心智,对于很多事物都是好奇的很。而龙晴这样一说,对于他从未接触过的驾车技术,自然是想试上一试。
当龙晴和锦席城弯身走出马车的时候,冷月似是默许般不置一词!两人摇摇晃晃的和龙修一同坐在马车外的车辕上,而马车内也就只剩下了封柒夜和冷月。
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内心真正想法的封柒夜,正暗中和自己较劲。耳边只有马蹄声声,静谧的车内甚至有些压抑。
封柒夜缓慢的掀开眼睑,昏暗的光线中,他清楚的看到冷月正闭目靠在车壁上,眉宇间似是染上了一抹疲惫。
而那被阴影所射的侧脸,完美无瑕,纤长卷翘的睫毛时而微颤,俏皮挺直的琼鼻,红润轻抿的樱唇,每一处都美得夺人心魄。
不期然间,封柒夜脑海中忽然一闪,竟是那个磅礴雨夜,冷月娇柔示弱的靠近他怀里的一幕!当然,封柒夜自动回避了自己被她迷惑又被打了一拳的狼狈景象。
沉静闭目的冷月,少了白日里的纨佞和独立。静若处子的她,体态娇小,那时而闪过诡光的水眸也被睫毛所覆。
“看够了吗?!”
静默安详的一切,突然被清凉的嗓音打破。冷月即便是闭着双眸,但仍能感觉到那有些炽烈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
冷不丁的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封柒夜表情一怔,于是——
欲盖弥彰,假意蹙眉缓慢掀开眼睑,恰好对上冷月睁开的双眸,语气硬生生的说道:“你吵到本王了!”
哟呵,恶人先告状!
冷月斜睨着不善的目光上下扫视封柒夜,干笑一阵,才说道:“邪王真是好兴致!睁着眼睛睡觉是么!”
被冷月问的哑口无言,封柒夜正要给自己找台阶的时候,却听到马车外的锦席城朗声说道:“我是喜欢月月啊,月月人美又心好,当时若不是她,我可能就饿死的大街上了呢!”
在锦席城单纯的想法中,谁对他好,那谁就是好人。自然,单纯之人说话总是不经大脑。锦席城仿佛喃喃自语又仿佛昭告天下的话,让马车内的气氛倏地一变。
冷月微愣后,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而封柒夜则心火更甚,大有燎原之势!
“贺兰冷春说了什么?”
为了避免再次尴尬,封柒夜难得正常的开口询问冷月。闻此,冷月垂眸思忖,随即灼灼的望着封柒夜,问道:“封柒夜,大婚当日我被抬进了王府,贺兰冷春那顶轿子,你知道被抬去哪儿了吗?”
冷月郑重其事的口吻,让封柒夜不再逃避,直接回道:“你的轿子是龙修一路派人抬回。至于街上的骚乱也是提早安排在街上让你信以为真的。而巷口安放贺兰冷春的轿子,本王没有在意,也没有命人进行处置,贺兰冷春发生了意外,怕是他人所为!”
听着封柒夜的话,冷月思索着点头:“难怪!按照贺兰冷春的说法,她应该是遇到不测,误以为是我要害她,结果却被靖南世子所救!”
话毕,封柒夜眼神闪烁了几许,有些迟疑的态度,让冷月为之侧目。精明的她,感觉到封柒夜应该知道的更多,“你想说什么?”
封柒夜微抿着唇角,语气低沉的说道:“贺兰冷春的喜轿在城郊后山被发现,据称有人在几日前看到一伙山贼玷污了一个女子!但后来山贼不知原因的全部毙命,那女子也不知所踪。”
虽然没点名道姓,但是冷月顺着封柒夜的话,自然而然就联想到贺兰冷春身上。不禁试探的问道:“你是说,那女的是贺兰冷春?”
“诚然,的确是她!”
得到封柒夜肯定的回答,冷月只一瞬静默,随后似是了然的呢喃:“原来这就是她说的生不如死!封柒夜,真的不是你做的?”
冷月的怀疑让封柒夜险些眉毛倒立,冷冰冰的丢出一句话,“本王办事,没这么窝囊!”便不再开口。
*
是夜,宫宴过后,喧嚣的皇宫逐渐沉寂,理石路面被两侧的石灯照的斑驳一片。行宫内,古霆坐在软榻上,双手撑着膝盖,望着对面的贺兰冷春,“她就是你说的贺兰冷月?”
“没错!我要报复,我要让她也生不如死!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不让她好过!”贺兰冷春染上仇恨的脸颊,在烛火映衬下显得狰狞丑陋。
她本该荣chong一生,结果却生生断送在贺兰冷月的手里!
“呵!怪不得你会被她所害,且不说她有邪王撑腰,单凭你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古霆明显嘲讽的话,让贺兰冷春一时无法接受,绷着脸颊说道:“世子,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但唯一的条件就是你来帮我对付贺兰冷月!凭什么她一个卑贱庶女,能够爬上邪王妃的位置,现在又让我……”
“行了!你的那些事本世子不想再听!你只要记住,想让本世子帮你,就拿出你的诚意,不然别枉费本世子把你带出山贼窟!”古霆清冷的话,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划过贺兰冷春的心头。即便她心中悲苦,却只能这样!
贺兰冷春思量片刻后,才商量的口吻说道:“明日我想回府里看看!”
“随你!”
邪王府
回到清雅苑的冷月,踏入安静房内的瞬间,便忍不住沉声叹了一口气。时值深夜,这一次皇宫之行,让她彻底明白身不由己的感觉。
面对卓青柔的诋毁和封亦晗的利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看来,她应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以备今后和他们有力的抗争。
“王妃,夜深了。”龙晴始终尽职的围绕在冷月身边。但看到冷月孤坐在软榻上半柱香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细声开口提醒了一句。
冷月喟叹一声,看了看窗外缱绻的夜色,“你去睡吧!我想在坐会儿!”
“王妃,我不累!你有心事吗?”龙晴向前迈了一步,更加靠近冷月,那明显的担忧充斥在眼底,让冷月心中一暖。
不禁想到一句肉麻的话,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摒弃了顾影自怜的想法,冷月在身侧伸展着双臂,恢复自信的表情,道:“龙晴,明天陪我上街!”
“好!一切听从王妃安排!”见冷月从沉靡的情绪中走出,龙晴也展露笑颜,竟是忍不住开了玩笑。
而冷月一听这话,眉宇间的灰暗一扫而空,有时候在难以排解的心事面前,能有个人陪着,真好!
*
翌日
晴空万里,骄阳无云的天气,令人的心情自然愉悦。早早起身的冷月,吩咐了龙晴去找锦席城后,便自己在房中暗自算计着。她蛰伏了多日,现在想想应该也是时候为自己谋划谋划。
“月月,你找我?”锦席城澄澈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冷月,显然冷月能让人去找他,他正高兴呢!
冷月一个眼神递给龙晴,龙晴便懂事的将门关上。挡住门外丝丝缕缕的日光,冷月才问道:“锦席城,你是锦澜山庄的少庄主?”
锦席城诚实的点头:“月月,你想去玩吗?我可以带你去!”
“这个暂且不谈!我问你,你们锦澜山庄是不是每年都会提供上等的绸缎绢纱给皇宫贵族们使用?”冷月心中铭记当初龙晴告知她的信息,而此刻直接问出口,锦席城依旧如实作答:“嗯!月月如果喜欢,我可以让二叔单独给你做!”
闻此,冷月感觉额头上滑下了三条黑线!和单纯的人说话,有时简单,有时是真费劲!
整理了一下思路,冷月换了一种方式问锦席城:“你们山庄每年有没有剩余的缎面和纺纱?”
虽不理解冷月如此问的原因,但锦席城本就是个诚实的孩子,为讨冷月欢心,巴不得把自己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
“每年都会剩下好多!但是二叔说过,这些一旦被压货就不能再用了,所以山庄提供的都是最新的纺织绸缎!”
虽锦席城为人单纯,但并不代表他傻!从她的话中,冷月能够感觉到锦席城对他二叔的言听计从和崇拜,且他自己对山庄的事物也都有涉足。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那这些压仓的绸缎,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锦席城想了想,便说道:“提供给皇室的绸缎,每年就那么数匹!剩的比较多的,是一些大户人家和百姓通用的绸缎。所以二叔都直接送给山庄的下人使用了!”
“那么多,也用不完的吧!”冷月试探的语气,得到了锦席城的重重点头:“二叔说就当是赏赐给下人了!”
前后思索了一番,冷月在龙晴和锦席城双双不解的视线中,才笑着说道:“锦席城,你看这样如何?!你们锦澜山庄用不了的绸缎,低价卖给我!这样你们一来不怕囤货,二来也不用让山庄下人拿着那么多绸缎又无处可用!怎么样?”
锦席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月月,你要那么绸缎干什么?再说如果你想要,我直接让二叔送给你就好,不要银子的!”
不要银子!不要钱!
“这…不太好吧!”冷月挑眉望着锦席城,含笑的双眸让他连连点头:“好,这怎么不好!只要你想要,我让二叔都给你!”
“咳,那到不用!我只需要你们山庄压仓的货物,至于你们其他的,我也不会觊觎的!”冷月巧笑嫣然的模样,让锦席城也眉开眼笑。
*
午膳过后,当龙晴和冷月顺利出府,走在大街上,龙晴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才问出口:“王妃,你要那么多绸缎干什么?”
闻声,冷月眼波流转,看向龙晴,道:“龙晴,你可会经商?”
“经商?王妃难道你要这么多绸缎……”
聪明的龙晴,无需冷月过多提醒,前后思量一番,便能猜测一二。顿时看着冷月的眼神有些火热,她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展露的?
冷月无声点头:“龙晴,我当你是自己人,所以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封柒夜知道!我之所以要锦澜山庄的绸缎,就是因为认识锦席城,我本想能够以最低廉的价格拿到货物。没成想他到是实在!”
在冷月心里,她身为商人,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为前提。虽然这样看起来,她有些利用锦席城的嫌隙,但毕竟这不是强买强卖,若锦席城利用山庄优势能够给她提供货物,她也自然乐得清闲。
“王妃,但是如今封城大部分的店铺,都是冉家所有,若你在城中做事,难免不会传到王爷耳中!”龙晴的确设身处地的为冷月分析着想,这一点也让冷月颇感欣慰。
但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冷月伸出手指轻摇:“谁说我要在京城开铺!”
“那你……”
冷月拍了拍龙晴的肩膀,神秘的笑道:“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贺兰侯府,当贺兰冷春由靖南护卫陪同着回到侯府的时候,眼角顿时氤氲了一片水雾。明明才几日的时间,一切却已沧海桑田。
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在府中逍遥快活的嫡女大小姐,也再也找不回丢失的童真。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贺兰绝和贺兰明氏早早得到消息,便已经等候在侯府的厅堂内。当见到贺兰冷春华丽出现的时候,明氏的热泪也很快滴下。
“春儿,娘的春儿,你终于回来了!”多日的煎熬,夜夜的等待,身为贺兰冷春母亲的明氏,此时的确是真情流露。
贺兰冷春挥手让护卫等在门外,小跑着扑进明氏的怀里,埋头痛哭!
哭着她不幸的遭遇,也哭她当日不听母亲的劝言,错信了贺兰冷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春儿,你吓死娘了!”明氏轻抚着贺兰冷春的脊背,昨晚因在皇宫,她多次逾矩,在贺兰绝的眼神下她不禁收敛了几分,只能忍痛和他回府。
此时在自家庭院,明氏心中五味杂陈的抱着贺兰冷春,只要她一切安好,也就不枉费她做了那么多的事。
“娘……娘……”
贺兰冷春多日来淤积的情绪,在明氏面前彻底爆发。就连一旁的贺兰绝,见到此情此景都不禁有些动容。但一想到贺兰冷春有家不回,又很快敛去了情绪。
少顷,贺兰绝才望着贺兰冷春说道:“春儿,你失踪这几日,你娘一直担惊受怕!以后不要再这样任性了!”
听到贺兰绝的话,贺兰冷春明显身体一颤,泪眼婆娑的抬眸,惨笑,“爹,娘!难道你们真的相信是我贪玩才不回府吗?我是被那个jian人给害了!娘啊……”
“春儿,此话怎讲?”
明氏了解贺兰冷春,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即便她被自己惯坏了,也不至于多日不回。一听贺兰冷春这样说着,明氏立刻正色凝着她,随后举目四望,对着秋荷说道:“你们都下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