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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彻微抿的唇很薄,黑眸狭长。据说长了这样的唇和眸的人通常都很冷酷无情。
凤倾玦原本不信,以为他终是有情有义的。但经过上次的事情方知,他自里到外,处处凉薄无情。
凤倾玦唇角的笑意缓缓隐退,她眨了眨水漾般的大眼,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垂下眼皮,目光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绣花绷子,慢条斯理地道:“皇上真是说笑了。就这四个,也算如花似玉?倘若换了皇上,我才算是真正的艳福不浅。”
萧彻闻言,不怒反笑了,低醇的笑声里隐含的冷意却宛若冰箭一般刺向了凤倾玦。
他扬了扬眉,用凉凉淡薄的语气说道:“朕还想多活几年,凤姑娘这样的艳色,朕可消受不起。朕倒是要问问凤姑娘,这四名男子为何昏迷?”他笑容一收,剑眉深凝,凛凛的目光扫过凤倾玦,盯得她直欲窒息。
“他们啊?”凤倾玦抬指捋了下半湿的秀发,脸上绽开一朵白莲花般纯洁的笑容,口中说出的话可一点也不纯洁:“自然是服侍我服侍累了。”
“这四名男子为何昏迷,是否有性命之忧,朕还待调查。如今,麻烦凤姑娘随朕走一趟吧!”萧彻语调平静地说道,淡定自若似秋潮浣花。
“皇上的意思是要抓我了?不知我犯了何罪?”凤倾玦无辜地瞪大眼睛,仰着脸哀怨地问道。
她刚刚沐浴过的肌肤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被屋内的灯光一照,整个脸庞细致而白腻,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愈发衬得眉眼黑得浓重,朱唇红得绯丽,而她左眼角那颗泪痣也显得更加嫣红如血,宛若相思子。
萧彻的目光移开,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凤姑娘虽初到帝京,但如今已是我天阑官员,虽说是小小的一个司织坊管事,但也应当遵守我天阑律法。我天阑律法里有一条,便是不允许伤害无辜者以习练邪功。”
凤倾玦将脸颊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软软的嗓音里隐隐有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皇上是说我练邪功吗?”
萧彻横睨了一眼娰霏卿,眸光深奥难测,语气纵然平静,笑意却暗藏着咄咄逼人,“希望你不是!”他说完,以极慢的速度微微眯起眼,神色平静如水,一步一步缓慢走出了竹屋。
蓝齐洛派人将那四名少年也抬了出去,回身弯腰伸臂请道:“凤管事,请吧!”
凤倾玦嫣然一笑道:“麻烦蓝大人稍等片刻。”言罢,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又慢条斯理地将墨发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这才起身将方才脱下来的软靴穿上了。
从方才她和萧彻的对话,她清楚地确定,萧彻知道她来这里是来习练邪功的,他也知道那四名少年的用途。所以她觉得萧彻不是派人跟踪她来到此地的,倘若只是派人跟踪,他不会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此地做什么。
从萧彻身上尚未换下的朝服可以看出,他是从皇宫直接过来的。这样说,就是有人给他传了信。
会是谁呢?
凤倾玦冷冷眯起了眼。云长歌?!她很快否定了,因为时辰对不上,倘若是他,萧彻不会来的这么快。
那么是谁?
凤倾玦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她慢慢阖上眼睛,唇角溢出一丝沉重的叹息。
真是疏忽啊!
倘若她真的是用童男子的精血来习练凤诀的话,恐怕就很难脱罪了。
凤倾玦悄声示意墨桓去告诉桦溪,不要轻举妄动,便漫步走出了竹屋。
屋外的灯笼朦胧的幽光下,负手背对着她而立的萧彻慢慢转过身来,淡淡一笑。即刻便有两个金吾卫走上前来。
凤倾玦冷笑道:“放心,我不会逃的!京府尹的大堂是个什么样,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呢!”言罢,漫步向前走去。
夜色诡谲而美丽。
天上明月并不因人世间的纷争而有丝毫黯淡,它散发着清冷的幽光,普照在每个人身上。
凤倾玦在金吾卫的押送下,沿着山道向山下而去。
山风从脸颊边掠过,发出犹若塞外胡琴鸣奏般的呜咽。空气是冰冷的,吸入肺腑间让人一阵心悸般的幽寒。
蜿蜒的山路被灯笼的光芒照映得亮如白昼,山路两侧黑黝黝的山石和光秃秃的数木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萧彻在凤倾玦前面控马慢慢前行,一头乌发和锦袍被山风吹得猎猎翻卷,恍若谪仙欲飞。他的背影挺拔而消瘦,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慑人气势,令人想要情不自禁地仰视。
凤倾玦眯眼望着前方,眼前这一道挺拔的背影和另外一道身影渐渐重合。
少年跨坐在照夜狮子白上,一身明紫色绦丝骑马劲装,腰间系着玉带,足蹬绦丝黑底马靴,披着同色的绣云纹的披风。少年眉目俊美,英气逼人,神采飞扬。手中拿着弓箭,眯眼,瞄准,拉弓。因为用力,衣衫下肌肉贲张,将身上的劲装鼓起。那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上,还闪耀着因为放马奔腾而沁出的薄汗。
那时候,她的心,似乎就是被这一箭给射中了。
“凤姑娘,请上马车吧!”耳畔传来蓝齐洛的声音。
凤倾玦这才发觉一个恍惚间,已经下了山路,面前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一侧,萧彻勒马而立,回首朝着她看了过来,月光下,他明眸锋锐,淡漠清冷得令人窒息。
凤倾玦眯眼笑道:“我这样的罪犯还有马车坐,多谢皇上了。”说罢她微笑着钻到了马车中,倚坐在马车的团垫上,闭上了眼睛。
她着实累了。明日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此刻,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了。凤倾玦放松心情,迷迷糊糊地有了几分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掀开。
凤倾玦睁开眼睛,晓得这是到了京府尹的大牢了。
凤倾玦打了一个哈欠,从马车上漫步下来,在狱卒的押送下,入了大牢。她在牢中并没有待多久,便被提到了大堂受审。
其实,凤倾玦很清楚,她犯的案子,说起来不算大,但因她身份特殊,又犯在了萧彻手中,这案子便不算小。
辰时已过,朝阳高升。
京府尹大堂的大门洞开,衙役们分立两侧,随着一声“升堂”,衙役们高呼“威武”。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一波*波传了出去,让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心头一阵阵发怵。
朱棱窗缝间漏下几丝若有似无的日光,化做云絮般丝丝缕缕的光点,淡淡渲染在玄黑色云纹石砖面上。
凤倾玦就跪在大堂下,眯眼研究着黑色石砖上的花纹。
堂上坐着的,是帝京城的府尹孙英,和听审的萧彻。
孙英是一个精瘦的老者,看上去五十来岁,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世故的光芒。
帝京城中多权贵,在京城做府尹,没有几分左右逢源的本事,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孙英捋着胡须,望了望下面“专心”研究地砖花纹的凤倾玦,又望了一眼身畔脸色冷峻的萧彻,心中直打鼓。
他自然知晓萧彻和云顶山庄向来不对眼。如今,这位新来的云顶山庄弟子一到京城,便被萧彻抓了过来,罪名是奸淫良家少年习练邪功。倘若此事属实,云顶山庄只怕颜面扫地,每隔几年派一个弟子为朝廷效力的制度怕也会因此而取消。只是,如今,云顶山庄在朝廷势力正盛,宫中那位云妃也不是好对付的,此案他办起来实在有些为难。只是,眼前这萧彻,他可是更加万万得罪不起的。
孙英想了想,此案既然是萧彻亲自送审,只怕自己势必要严办这云顶山庄弟子了。
他眯了眯眼,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问道:“罪女凤倾玦,你逼迫良家少年,行奸淫之事,且还逼迫他们帮你们习练邪功,你可知罪?”
凤倾玦慢悠悠抬头,上挑的眼角扫了一眼孙英,笑吟吟道:“孙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小女子只不过在昭瑰公主的别宫洗了个温泉,怎么就犯了奸淫之罪了?”凤倾玦的语气如沐春风,笑容纯洁如莲,可孙英却隐约感觉到这双柔媚的眼中那暗隐的威压。
孙英扫了一眼萧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继续喝问道:“好大的胆子,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来人,传人证。”
公堂上一阵脚步声,凤倾玦眯起眼回首望去,只见她的侍女被带了上来。
凤倾玦心内一阵冷笑,心想: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他们定是以为这次一定能将自己扳倒了吧!
樱花是凤倾玦的侍女,她服侍了凤倾玦几天,一直以来,在凤倾玦面前表现的都极是忠心,但凤倾玦因了自身经历,早已很难再轻易相信人了。
凤倾玦进入云顶山庄,原本就是想借由云顶山庄进到皇宫,早已步步为营,更可能把自己的底细轻易露人。
樱花低着头缓步走上前,默默跪在了大堂下,俯身磕头道:“奴婢叩见皇上,叩见府尹大人。”
“你和凤倾玦是什么关系?”孙英喝问道。
凤倾玦侧首望向她,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回大人,奴婢是伺候凤姑娘的侍女,已经服侍凤姑娘一段日子了。”樱花垂首盯着地面说道。
“昨夜,你家主子去温泉,为何没带你去伺候?”
樱花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凤倾玦。
凤倾玦挑了挑眉,回她一个疏懒至极的笑意。她忙垂下了眼皮,娇俏的脸慢慢变得苍白。她俯身回道:“回大人,只因凤姑娘去温泉,是带着年少男子前去习练邪功,所以,才不带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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