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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可真有闲情逸致。”凤倾玦缓缓开口道。
云长歌懒懒瞥了她一眼,举起手中的云瓷杯,饮了一口酒液,垂首竟浇在了花盆里。
凤倾玦看得微微有些吃惊:云长歌竟用酒来浇花?!那花如何承受得住?
她向前再走了两步,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酒香,认出来云长歌饮的酒液是“相思”,由红豆酿成。据说,相思有多浓,这酒便能有多烈。凤倾玦曾经饮过,醉了好久。其实就算不是烈酒,也不可以用来浇花的。
“庄主对这些牡丹花倒真是用心,只是,用相思来浇它们,怕是它们承受不住吧!”凤倾玦悠然道。
云长歌懒懒地瞥了凤倾玦一眼,勾唇一笑,说道:“倾玦来找我所为何事,莫不是想念本公子了?”他口中调侃着,手下却不停,自顾自地斟酒,饮酒,浇花。
他的语气是邪邪的,笑容是懒懒的,眸光是魅惑的,说出的话是无耻的。凤倾玦完全怀疑方才看到的那个颓废寂寥的他,只是自己的错觉,绝对是错觉。
凤倾玦慢慢挪动脚步,走到里面放着一盆状元红的卧榻上坐下,深情万分地说道:“是啊,自上次一别,我就开始思念庄主。相思难熬,就忍不住过来瞧瞧庄主。”对付云长歌这种无耻之人,就只能比他更无耻,凤倾玦只恨以前自己不懂这个道理。
云长歌从毡毯上盘膝坐起,唇角勾起不羁的笑意。他抬手从桌案上提起酒壶,这次却并未斟到酒杯中,而是从酒壶中直接浇到了花盆中。夜光白、绿香球、葛巾、姚黄……最后到了凤倾玦怀里这株状元红。
凤倾玦几乎可以看得出,这些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下去。她实在不解,云长歌为何要用酒浇花,这无疑是在给花浇灌毒药。
“王爷,这是为何?牡丹花浇酒,可要枯死的。”凤倾玦捧着状元红浅笑着问道。
“若不能博佳人一笑,要它们又有何用?”云长歌懒懒说道,唇畔邪魅不羁的笑意更炽,只是狭长冷魅的眸中,寒光如刃划过。
“不过,凰主若是喜欢,这盆花状元红倒可以为凰主留下。”云长歌斜睨着凤倾玦,深情地说道:“凰主你真是太美了,比这盆花都要美,这盆状元红倒是和凰主很配。”
倘若是以前的凤倾玦,为了保住这一盆状元红,只怕就将这盆花留下了,如今的她,不会!
凤倾玦捧着开得正盛的火红色牡丹花,嫣然一笑,也深情地说道:“庄主待我真是太好了!只可惜我从不喜花花草草的,庄主就不必为我费心了。其实以我说庄主才是这里最美的,这盆青龙卧墨池也及不上庄主万分之一的风采!只是不知当初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之?”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到了木棚外。黎然听得自己都脸红。
云长歌眯眼望着凤倾玦,薄唇勾出完美如雕琢的笑意。凤倾玦却感觉有些冷。
要收集这些牡丹,再在暖棚中侍养,不知会费多少财力心力和时日。如今,云长歌说不要就不要了,倒真是舍得下。一旦不喜,便立即毁去,这份狠绝确实让人心惊。只是,他真的只是因为凌梓墨没有收下而迁怒这些牡丹吗?
凤倾玦眼睁睁地看着云长歌抬手,将酒壶中剩余的酒液尽数倒在了她怀中这盆状元红中。末了,云长歌摇了摇酒壶,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了,他举起酒壶便狠狠地掷了出去。
酒壶在空中划起一道弧线,恰巧扔在了屋角的火盆中,细白瓷的酒壶“哐当”一声碎在了火盆里。碎片和火炭的碎屑四溅开了,有火星溅到了凤倾玦的如云般低垂的衣袖上。
那火星一碰到丝质的布料上,即刻就蹿起了幽蓝色的火苗。
突见到火,凤倾玦脸色忽白,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袖,熄灭了火,但锦袖上还是留下了一个个烧灼的细小窟窿。
云长歌回身发现,戏谑地挑眉道:“倾玦可真是艳光四射,连火星都喜欢倾玦。”
凤倾玦叹了一口气,浅浅笑道:“只可惜我的衣袖承受不住这样的喜欢,瞧,都烧坏了,庄主要如何来赔?”
凤倾玦抬起手,水红色的宽袖垂落而下,上面以极细的火绒线绣着无数翩然飞舞的蝴蝶,如绢画般美丽。只是,这美丽此时却被那几个或大或小的窟窿破坏了。
云长歌慵懒地抱胸而坐,一双墨黑长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凤倾玦的宽袖,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深黑如渊的眸底,却又有着睥睨天下的不以为然。
“难不成倾玦也要我身上的衣衫来赔?本公子可是与皇上不同,巴不得倾玦将我剥光呢!”那一夜,凤倾玦在重华街剥去了萧彻身上的衣衫这件事,早已传到遍了大街小巷,云长歌自然不会没听说。
“我哪里敢要庄主身上的衣衫,我只想……”凤倾玦嘴角渐渐绽放出一抹隐秘的笑意,目光流转,凝注在云长歌身后衣架上。
衣架上挂着的,是凌梓墨方才用来罩夜光白的那件风氅。皎白如月的衣,上面镶着纯白色狐狸毛边,纯净而华贵。
云长歌的目光从风氅上掠过,马上了就领会了凤倾玦未曾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悠悠地道:“这件风氅,不行!”
他抬手将风氅取了下来,搭在手臂上,伸出修长的手指从风氅上一点点缓缓抚过,眸底划过一丝幽光,他托着风氅慢慢走近屋角的炭盆边,蓦然松手,那件风氅就如同方才的细白瓷酒壶一般,落到了炭火盆中。
火盆上方,腾起一股青烟,火盆中的火舌吞吐着变大,摇曳着在风氅上添了一个大窟窿。
凤倾玦再也未料到云长歌会舍得将凌梓墨的风氅扔到火盆里,很是意外。
云长歌在火盆前倾下身,凤倾玦以为他终舍不得要将风氅拿起来。不想,他竟是将未曾燃着的边角全都拨到了盆中。炭火的光芒照进他的眸中,他慵懒的眸子宛若一面镜子,照出了繁花落尽时的苍凉。
不过片刻工夫,那件风氅便化为了灰烬。
凤倾玦眉头蹙了蹙,勾唇笑道:“庄主这是为何?我可没说要用凌姑娘这件风氅来赔。就算是我想要,庄主若是不给,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我还和庄主抢不成?好端端的衣服,就这么烧了,怪可惜的!”
云长歌眯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不过一件衣服,有什么怪可惜的。凰主若是想要,织制坊还不是任由你做。那数十件的芍药衣你都做了,还有什么衣衫不能做?”
云长歌方才在高台上为凌梓墨送牡丹时,只怕也看到了下面人群中那些身着芍药衣的女子。只是凤倾玦未曾想到,云长歌竟这么快便知悉那些芍药衣是自己做的了。
凤倾玦心中微微一凛,唇角却漾起一抹醉人的浅笑,道:“原来庄主已经知道那些芍药衣是我做的了。其实,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帮助庄主的。上元节那一夜,庄主以烟花示情,那份痴情真是感天动地。所以,我自从知悉皇上要送凌姑娘芍药衣后,就在想着如何助庄主一臂之力,也算是报恩了。”
云长歌挑眉,像是听到最可笑的笑话,忍不住长笑出声。片刻后,唇边笑容忽凝,虽依然抱胸恣意地打量着凤倾玦,只一双魅眸却如冰霜般冰冷。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见过世上最无耻之人,却未曾想到,遇到凰主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凰主对皇上……想要阻断凌姑娘与皇上的姻缘,直说无妨,何必拿本公子来当挡箭牌!再说,谁告诉你,本庄主对凌姑娘有意思?”云长歌懒懒地说道,唇角浮起一丝鄙薄。
凤倾玦有些不解。将送给凌梓墨的牡丹花浇灌了酒水弄死,将凌梓墨的风氅烧毁,这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像是云长歌做的,因他做事向来令人难以理解。可倘若他真的喜欢凌梓墨,怎么会舍得呢?可是说他不喜欢凌梓墨,却又不像!
凤倾玦怅惋一叹,俯身从怀里的花盆里拾起了一片花瓣,这株状元红的花瓣已经开始枯萎,并且慢慢凋零了。她拈着夭红的花瓣,美眸流转道:“是么?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像?”
云长歌眼眸倏然眯起,他走到卧榻一侧坐下,语气漠然地说道:“呵呵……本庄主决定放手了!倾玦满意了么?”
本庄主已决定放手!
凤倾玦听到云长歌这句话,无比震惊!
放手!
原来,他烧掉风氅,浇死牡丹,只因为他已决意要放手了。
好一个放手啊!
如今,凌梓墨只一句话竟然让如此绝世的男子放手了?那他对她做的一切算什么?
云长歌说完,便端起案上酒坛,径直将酒液倒入云杯中,仰面饮尽,然后凑近凤倾玦身侧,眸光肆意轻慢自凤倾玦的朱颜上掠过,语气忽又变得慵懒轻佻:“倾玦如此花容月貌,何必继续纠结萧彻?不如,我们两人凑做一对如何?”说着,他端起酒坛,又倒了一杯酒,执着酒杯送到了凤倾玦唇边。
凤倾玦接过酒杯,将怀里的花盆和酒杯都放到几案上,浅浅笑道:“我倒不介意和庄主凑成对,只是,庄主这么快就放手,日后难道就不会后悔吗?我怎么觉得,凌姑娘并非喜欢皇上。”
云长歌笑了笑,神色平静,只是眸中却有暗彩华光闪过。
“倾玦此话从何而来?”他静静问道。
便在此时,就听外面侍立的昭君低声禀告道:“公子,昭瑰公主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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