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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愁眉敛翠春烟薄(2)
乾元元年三月二十四,阿巴根被朱祈祯的玄武营攻破。
乾元元年四月初一,叶尼塞被李成楠的白虎营攻破。
自此,鬲昆五城,仅剩下金都一座孤城,察哈术大汗与墨兰王妃日日在金都皇城焚香祷告,祈求神明庇佑、躲过亡国之灾。
乾元元年四月初五,金都,已被四大营十二万兵马合围,如孤悬海面的浮冰,只等消融尽的那一日。
玄武营中军大帐,暖暖地烧着炭火,孙传宗正为朱祈祯包扎伤口,见那背上的剑伤仍未痊愈,不免心里吃痛,一壁涂着膏药,一壁斥责道:“你是一营总兵,哪有冲锋陷阵的,若是你这主帅倒了可怎么办?”
朱祈祯赤着上身,闻言不由是摊手一笑:“阿巴根与咱们僵持了多少时日?好容易攻破了城门,我一时间没能控制住就冲过去了。”
孙传宗嗤的一声笑了,原本紧绷着的脸也稍稍和缓:“阿巴根的确难攻,前番渑州与漠川失陷的消息传来,赫连木真发动了全城的兵力,将城墙加固得严严实实。这便也罢了,偏偏这边我们用虎踞大炮轰城,那边他们救随时修补,真个是不怕死的。”
朱祈祯点一点头:“阿巴根靠近采石场,所以才有底气跟我们硬扛着。本来我还做满了打算要向摄政王请求援兵,幸亏是陈正则想到了法子,用虎踞大炮专门猛轰东城的城墙根,那里有地下暗河,根基不稳,赫连木真再怎么抢修也是于事无补了。”
孙传宗点一点头,眸光微微一沉:“陈正则虽是立了大功,但我心里总是担心,他若是真的想去救齐正声,只怕也会牵连到咱们。”
“他不会。”朱祈祯低低道,“虎踞大炮的事情就是他头上悬着的利剑,他心里再怎么怨恨,终究,也不得不掂量着前途。”
孙传宗沉沉叹气,为朱祈祯披上中衣:“那样的事情,加在谁身上,都是一辈子的为人挟持。”
“在紫奥城,想要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怕是痴人说梦。”朱祈祯目光深深,从案上的帅印上划过,“陈正则想要做到正直为人,但已是不可能的了。”
见孙传宗若有所思,朱祈祯笑道:“把那炭火给熄了吧,别叫其他参将以为我弱不禁风,况且将帅军卒理当同心同力,只我这里烧着炭火总也是不好。”
通明殿外,柳树依依,那大片大片的柔润绿色仿若采撷了人间四月最芳菲的景致,融合而成最点眼、最心旷神怡的风景。
端妃扶着吉祥的手缓缓出了通明殿,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浅浅的忧虑。
吉祥轻轻道:“娘娘不必担心,齐大人在前线必定会好好的,听闻午后加急的奏折到了颐宁宫,四大营十二万兵马围困金都,摄政王有意让齐大人统领四大营呢!”
端妃轻轻颔首,唇角方有淡淡的笑意扬起:“渑州与漠川是陈恪父子的功劳,阿巴根与叶尼塞则分别划入朱祈祯与李成楠的战功,唯有养父一人,未曾有显著的战功。这次,摄政王让养父统领四大营,若金都顺利攻下,自是大功一件。”
吉祥点一点头,笑着附和道:“攻下金都,意义非凡,只怕连陈恪父子都是比之不过的。”
端妃伸手拂过一支弱柳,耳垂的翠玉叶明珠耳坠似有欲滴的青翠色染上柔嫩的柳叶,连着那姣好面容上未及消散的清愁都似化在水墨胭脂里一般,让人心生怜惜:“养父抚育我,我自然应该为他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只可惜如今我不得宠,娴妃身怀有孕,只怕孕中多思、更见不得我去争宠,我也只能日日祝祷,盼着养父平安无事、凯旋而归。”
吉祥似有几许迟疑,思忖着道:“上回娴妃娘娘来披香殿,娘娘用百合香的时候,她就有些不甚欢喜,奴婢愚钝,为什么上回娘娘要费尽周折,让御膳房的金司药研制了九匀千步香呢?”
端妃淡淡一笑:“她必定不会收下那香的,若她收了,只怕是要下手来害我。”
吉祥一怔,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绢子:“娘娘的意思是?”
“娴妃城府极高,之前我与她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她的后位无可动摇,如今她主动提出让朱柔则为后,若不是姐妹情深,只怕心里是恨极了的。她不喜欢香料,章德宫也极少焚香,自她有了孩子更是终日只用瓜果。”端妃笑意宁和,仿佛说着的并非是什么要紧之事,“若她肯收下那香,只怕是要来势汹汹,当年武媚娘扼杀亲女嫁祸王皇后,她也可能会如此算计我。”
吉祥神色一惊,眉心蹙起:“但这孩子毕竟是她日后得宠的希望,她如何舍得?”
“她这一胎,极少让太医看顾,只是自己斟酌了用药,这一胎到底是好是坏,你我心里具是没数,即便此胎不顺利,她的贵妃之位也是跑不掉的,位分极其尊贵,即便宠爱少些又何妨呢?太后并不看重我,上回眼睁睁看着我失宠,并没有出手救我,只怕若有一日,我遭她人戕害,她亦不会出手相助。”端妃眸光微沉,只望着远方颐宁宫深阔高耸的宫宇,“皇上不宠爱,太后不顾惜,若是娴妃也有意害我,只怕我是穷途末路。”
“所以,娘娘才要试探娴妃娘娘么?”
“试过了,才能放心,只不过心里依旧是悬着,直到前几日,才是真正安了心。”端妃抚着胸前的金丝八宝攒珠项圈,正中镶嵌着的那颗拇指大的翡翠,水汪汪的似倒影着这紫奥城无尽的繁华,但这繁华背后的辛酸苦辣,却只有真正正正生活在这里的女子才能体会得深刻、入骨。
“娴妃刚刚宣过梁太医没多久,梁府就突发大火了,你看,姑侄二人,尚且做不到同心同意,只怕娴妃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博取太后的心意了,更不会在我身上动心思了。”
吉祥低低道:“奴婢也觉得这件事情古怪得很,梁太医是太后娘娘的心腹,也为娴妃娘娘诊断过脉象,自从朱大小姐入宫那日被章德宫传唤之后,再没有过踏足。前几日,他陡然被娴妃娘娘宣召,偏偏没几日就暴毙,只怕这里头的事情更是古怪了。”
“他是太后的心腹,先帝一朝的事情,只怕他知道得不少,如今人没了……自然,死人的口风最紧。”端妃的眸光隐隐透出一丝阴森的寒意,“太后的手段,当真是毒辣。”
吉祥一凛,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唬得汗毛根根倒竖,不由四下里望一眼,轻轻道:“娘娘,这样的事情,知道得越少,反而是越好,咱们还是回宫吧。”
待到端妃与吉祥离去,竹息与竹语缓缓从浓郁的榕树后转出,浅烟水绿色的长裙上是朵朵玉簪花,袖口则皆绣着五瓣翠竹叶。
竹语瞥一眼端妃单薄的背影,低低道:“她倒是真正的聪慧细致。”
竹息冷冷一笑:“这宫里头的妃嫔,若不机敏着些,只怕不是为人鱼肉,就是沦为棋子,到死都会是个糊涂的。”
竹语的怅惘叹息如浓雾化开:“今日是清明了,颐宁宫里的事情也不少,姐姐,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竹息低低一叹,似有许多往事浮现在眼前,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绢子,将那青翘花与竹叶的纹路收进掌心,细细摩挲着:“有一件事情,一直堵在我心里。”
竹语奇道:“姐姐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竹息缓缓摇头:“你是知道的,当年玉厄夫人死前,曾说她不曾指使赵全心去杀萧大人,当初刘采女也说,她哥哥从未想到过要杀萧大人,那么……”竹息的疑虑之色如云笼罩在她的面庞,只觉得这样的神色有几分陌生疏离,“刘采女与玉厄夫人并不相识,为何都……”
“姐姐。”竹语紧紧握住竹息微微颤抖的双手,沉声道,“刘采女是赵全心的幼妹,自然是要为他开脱的。”
“都是临死之人,并无必要一力为旁人开脱,更何况玉厄夫人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她若真没做过的事,是一定不会承认的。”
竹语微微一怔,心底涌起的疑惑瞬间已窜至唇舌:“姐姐是在疑心太后娘娘?”
“梁府的事情,你不觉得跟萧府,实在是太像了吗?”
竹语且惊且疑,心思转动如轮,待到稍稍平静下来,方柔声劝慰道:“太后娘娘不会如此,若真与她脱不开关系,当年姐姐出嫁,她为何事无巨细,准备得妥妥帖帖?她是真心为姐姐筹办婚事,而非走过场。姐姐,或许是玉厄夫人与刘采女有意坚持,意在造成你我与太后娘娘之间的隔阂呢?”
竹息虽然疑虑不定,但竹语这一席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于是点一点头道:“也是,可见我是钻了牛角尖的,罢了,罢了,咱们赶紧进通明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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