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碧玉天成国色姿(1)

马小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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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碧玉天成国色姿(1)

    “帝王承天立极,作民父母。使四海同伦,万方向化。匪独外治,盖亦内德茂焉。故政教弘敷,肇先宫壸。所以共承宗庙,助隆孝养。绵本支,睦九族。甚钜典也,朕祗缵鸿基,笃念伦纪。兹者昭成皇太后,深惟婚礼为天秩之原,王化之始,遴选贤淑,俾佐朕躬,正位中宫,以母仪天下。钦遵慈命,虔告天地宗庙,于乾元元年六月初三日,册立太学礼官朱成玙之女朱柔则为皇后,朕躬暨后,允修厥德,夙夜敬勤,期克绍于徽音,庶俾薄海内外。丕协伦常,洽被仁恩。聿臻上理,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册封使苍老而庄严的余音袅袅回荡在空旷而肃穆的太庙。

    简云然位于册封使身侧,如今她已是正一品的尚宫,掌导引皇后及赏赐诸事,统领尚宫局、御膳房、织造局、尚仪局、尚寝局、尚服局六局。六宫宫女,除了颐宁宫、仪元殿、凤仪宫三宫的掌事女官,便是她地位最高。

    简云然手捧金册、金印、金宝,徐徐向前,恭敬递到朱柔则手上,行三叩九拜大礼:“奴婢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未央!”

    朱柔则身着大袖紫金百凤礼服,遍绣凤仪牡丹、海水江崖、祥云苍宇的吉祥纹饰,金银线密密织就,缀满孔雀石、月光石、玫瑰石,一行一动之间,如光华流转、华贵艳丽,裙幅垂下明黄朱紫色的绦穗,顺滑如流水轻漾,颗颗水钻夺目耀眼如星子银河坠落。

    朱柔则手握金宝,那样坚硬而生冷的触感,寓意着帝国最高的荣耀,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大周的国母,是有凤来仪、端华四方的皇后。浅浅的笑意漫上朱柔则的嘴角,如花蕊含露,朱柔则望向面前恭顺伏地的简云然,宁和微笑着,再多的荣华、再难得的富贵,都不要紧,最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玄凌身边。

    缓缓转身,却望见玄凌明黄色的缂金九龙缎袍,他的笑容暖意绵绵:“重华殿宫宴已然准备妥当,朕与你同去。”

    朱柔则应然一笑:“臣妾应该等一等宜修,她的册封典礼还未开始。”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朱柔则一怔,转眸看去,太庙外,朱宜修稳稳行礼,忙迎上前去,搀扶起她道:“妹妹,你怀着身孕,不必行礼。”

    朱宜修笑意涟涟,却恪守典仪:“嫔妾是妃嫔,娘娘是皇后,尊卑有分、云泥有别。”

    玄凌颔首笑道:“话虽如此,但你们姐妹情深,更何况如今你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临盆,无论是见到朕,还是母后或者宛宛,都不必行礼。”

    朱宜修微微一笑:“多谢皇上疼爱。”语毕,她伸手从身后剪秋端着的一只剔彩凤凰来仪委角长方木盒,“长姐曾送给宜修一只银鎏金点翠鸾凤簪子,如今,宜修完璧归赵,祝长姐与皇上鸾凤和鸣。”

    朱柔则微微一怔,朱宜修已经取出那只簪子,稳稳簪到朱柔则的如云发髻之上,玄凌眼见此情此景,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与叹息,望向朱宜修道:“朕等你册封典礼礼毕。”

    “长姐初初册封为后,理应由皇上陪伴长姐去重华殿接受众人参拜。”朱宜修语调恳切,紧紧握住朱柔则的双手,不经意间,拂过那未沾染朱砂的皇后金宝,心里一痛,却只在唇角绽开最甜美的笑意,“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先行一步。”

    玄凌点一点头,似是赞许:“宜修深得朕心。”

    重华殿,远远便可听到丝竹管弦之声,朱宜修徐步入殿,十多日前才晋了选侍的安柔荑早已殷勤地上前,稳稳搀扶着朱宜修进殿。

    玄凌与朱柔则并肩而立,长袖之下十指相扣。朱成璧亦起身相候,足可见朱宜修虽屈居皇后之下的贵妃之位,亦是深得朱成璧的心意、难以动摇。

    朱宜修稳稳行礼,声线玲珑:“臣妾章德宫娴贵妃朱氏宜修,参见母后,祝母后万福金安,参见皇上,祝皇上圣安康健,参见皇后娘娘,祝娘娘长乐未央!”

    端妃纵然身子虚弱,依旧起身行礼:“贵妃娘娘万福永安!”

    玄凌笑意深深:“安选侍,还不快扶着娴贵妃坐下。”

    朱宜修姿态合宜,微笑合度:“今日是皇后娘娘与臣妾的大喜之日,臣妾也想安选侍沾一沾喜气。”

    玄凌微一沉吟,已然展颜笑道:“安选侍礼节周全、言行规矩,亦得朕意,着册为正六品贵人,赐号‘礼’。”

    礼贵人连升三级,几乎是欣喜若狂了,慌忙叩首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谢娴贵妃娘娘恩典!”

    朱宜修目光轻柔如水,漫过殿内飞扬的红纱金绸,琉璃宫灯夺目耀眼、香风送暖旖旎不绝,这样的大好日子,是普天同庆、万民共欢的。

    只是,皇后的凤冠,又能戴稳几年?

    唇角的笑意,一丝一缕漫出,无声无息。

    泉露池位于泉露宫中。泉露宫最先是太祖皇帝为粹妃所建,后来改为汤泉沐浴,皆以和阗玉筑就,池底缀满宝石华珠,引紫奥城近侧嵋山温泉入池。嵋山位于京城东郊,地气最热,一年四季常有温泉喷涌,为京人所喜。

    泉露池所引的嵋山温泉甫以清晨露水,并以珠粉、香料调之,可养颜祛病、延年益寿。然而,历朝历代,得赐泉露池沐浴的妃嫔并不十分多,放眼隆庆一朝,只有舒贵妃、玉厄夫人与琳妃得享这份恩典,而乾元朝至今,也只有娴贵妃得赐过一回。

    泉露池共分三汤,即莲花汤、牡丹汤与海棠汤,分别是帝、后、妃嫔的沐浴之处。

    皇帝所用的“莲花汤”进水处为白玉龙首,池底雕琢万叶莲花图案;皇后所用的“牡丹汤”进水处为碧玉凤凰半身,池底雕琢千叶牡丹图案;妃嫔所用的“海棠汤”进水处为三尊青玉鸾鸟半身,池底雕琢海棠连枝图案。帝、后、妃嫔三级尊卑分明,不得逾越。

    此时的牡丹汤,已是泉雾缭绕、水气氤氲,池面浮着大片大片的花瓣,红如霞光,橙似纹金,白若新雪,碧玉凤凰口中不断涌出一泓冒着热气的泉水,侍奉的宫人们向池里不断倒入百花露、凝梅露等香露琼液,香雾弥漫,满室芬芳,更胜瑶台仙境、九重仙阙。

    牡丹汤一侧有十五连枝灯的烛火摇曳,映着池底镶嵌的宝石越发光彩夺目,如盛满星子。这样的静默中,只觉得足底的宝石、美玉细腻柔润,让人心生安逸。

    朱柔则拾起一片花瓣,惊觉是倚梅园的玉蕊檀心梅,心底涌出的感动如泉,已是六月了,原来他这样有心,一早便将梅花的花瓣好好存着。

    池水滑腻、水温适中,如一匹上好的丝绸锦缎拂身而绕,朱柔则抬一抬玉璧,只见烛火的荧光中,臂上似有星星点点的光辉闪耀,似揽过星汉,又似于盛夏之夜、在萤火虫萦绕的倚梅园中翩然起舞。

    这样泡了许久,只觉得浑身满是馨香,朱柔则徐步而出,凤仪宫掌事女官徵蓉为其披上一件绫罗浴衣,以银线密密织就牡丹花的图样,更缀满大颗的宝石珍珠,流光溢彩,衬得整个人都无比华贵。

    徵蓉笑吟吟道:“皇后娘娘,凤鸾春恩车停在泉露宫外,皇上在凤仪宫等您。”

    朱柔则轻轻颔首,由着宫菊、商兰与角梅三人为自己略作梳妆。宫菊手巧,拢发、箍发、盘发,条条理理、一丝不苟,绾好的惊鸿髻成惊鸟双翼欲展之势,翩然有致;商兰细细为朱柔则描着远山黛,两眉逶迤横烟,隐隐含翠;角梅则取来一条蜜合色的苏绣缂丝披帛,绣着清雅的红梅。

    凤仪宫五名贴身宫女中,数羽竹年纪最幼,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她笑着取过那只银鎏金点翠鸾凤簪子道:“奴婢觉着这个簪子最好看!”

    朱柔则微微一笑,接过那簪子簪在发鬓,对镜自顾,确是端然生华、仪态万方。

    出了泉露宫,却是玄凌站在那里,着一袭真红大袖袍,神色俊逸胜于往常,眉宇间更有一抹明光,朱柔则一惊,迅速俯下身去:“皇上圣安!”

    玄凌执过朱柔则的手,将其缓缓拉起,轻轻含笑:“做什么这样生分?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一句“你我夫妻”,这样的近密亲昵,又是那样的平和自然,朱柔则耳后烧红,只觉得被玄凌这样握着双手,心里无比的安稳。

    玄凌为朱柔则披上一件真红广袖蝶纹袍,耳语道:“民间婚娶,皆着红袍,上午的封后大典、文武百官敬贺典仪,我知道你累了,这件袍子是特意嘱咐了织造局做的,绵软轻盈,咱们就当自己是普通的百姓,而非一国帝后。”

    永巷的夜极静,两侧的琉璃宫灯燃着明亮的烛火,洒落一地的光华明媚亮丽,朱柔则披着真红广袖蝶纹袍,与玄凌并肩而行,静静听着身后凤鸾春恩车上的鎏金铃铛与青玉风铃的悦耳声响。

    这样静默地走着,却如云蒸霞蔚一般有缱绻的诗意飘摇而出,不知是什么花香,抑或是混着百种千种的香气,如潮汐般袭来,更是觉得偌大的紫奥城只有两人漫步其间。

    凤仪宫,昭阳殿,画栋玉宇,斗拱重檐,更是装扮得红光映辉、喜气盈盈,殿中暖洋如碧波轻漾,朱柔则感到手心微微泛起一层潮腻。

    “皇上。”朱柔则觉得嗓音微微发涩,极力持着镇静,轻轻道,“臣妾想要知道,为什么皇上那一日在倚梅园初见臣妾,就想立臣妾为后?是因为惊鸿舞吗?”

    玄凌低低一笑:“你的惊鸿舞,虽然美轮美奂、无可比拟,但真正打动我的,是你的‘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朱柔则抿一抿嘴,只静静听着。

    “我起初以为,你是看见梅花独立寒雪、傲然不屈,故而心生喜爱,却着实没有想到你既怜惜梅花,亦怜惜北风,更怜惜自己。”玄凌慨然一叹,眸光如水轻盈,似望见当时的情景,“我见多了宫里头的争权夺利、谋算人心,只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算计荣宠、算计名位,连母后与娴贵妃都是。我心里非常孤独,直到遇见了你,你就像是一只独栖寒枝的白鸽,于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格格不入,又那样贴近我的心意。你让我明白,我也一直在找一个真心相知相许之人,而不是这样草率简单、任人摆布地过一辈子。”

    朱柔则心里一动,紧紧拥住玄凌温热的身躯。

    “从前,我不喜欢舒母妃,也不喜欢玄清,他们在,我就不得父皇喜爱,母后也备受冷落,但那日之后,我忽然明白,父皇那样喜欢舒母妃,是因为舒母妃一尘不染、未曾沾到世俗尘凡,父皇在舒母妃身边,就会心安,就如同我在你身边一般。”

    朱柔则沉沉地呼吸,玄凌身上的龙诞香如丝如缕,沁入心脾。

    “四郎……”朱柔则抬起双眸,盈盈望向玄凌的缱绻眸光,“四郎明白宛宛的心意,宛宛也明白四郎的心意。”

    这一声四郎,拨动了玄凌内心最深处的琴弦,这样的温情似水,是玄凌从未感受过的,即便是朱成璧,也不过在催问自己功课的闲暇之余,嘱咐自己一句保养身体。

    玄凌紧紧拥住朱柔则,吻着她绵软如柳芽的鬓发,长袍隐退,露出洁白如新雪初凝的肌肤,光滑如壁。

    郎情热,妾谊柔,**一刻,两情绵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