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柳花飞处莺声急(1)

马小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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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柳花飞处莺声急(1)

    长春宫,一溜的跪着宫女与内监,皆是面带喜色,想是早早便得了畅音阁传来的消息,见朱成璧、玄凌与万明昱回来,纷纷跪倒:“皇上圣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如贵嫔娘娘万福永安!”

    朱成璧嗤的一笑:“都起来吧,你们服侍如贵嫔周到,哀家与皇帝自然有赏。”

    一语未必,却是一个小宫女匆匆进了长春宫,附在竹息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竹息忙对朱成璧道:“太后娘娘,摄政王、苗丞相与其余五部尚书有要事与太后娘娘相商。”

    朱成璧点一点头,目光无意间漫过万明昱光润如玉的面庞:“皇帝且先陪着如贵嫔说说话,哀家先回颐宁宫,晚些时候皇帝再过来。”

    玄凌颔首道:“儿臣恭送母后。”

    如贵嫔亦屈膝行礼:“嫔妾恭送太后娘娘。”

    进入内殿,万明昱解下石青色灰鼠皮披风交由采容,复又殷殷嘱咐道:“去小厨房看一看,后头几日的菜式都换好了没。还有,房内的香料都要再查验一遍,以防出了差错。对了,桌角、床头等突出的地方都要用软缎细细裹好。”

    玄凌扶着万明昱落座,又取了一枚鹅羽软垫让她软软地靠着,见万明昱指挥得几名宫女忙得团团转,不由笑道:“你很细致。”

    万明昱浅浅一笑,轻柔抚着小腹:“皇上,你听太后说过与嫔妾初次相遇的事情吗?”

    玄凌摇一摇头,在万明昱身侧坐下:“朕只知道你与母后是旧识,彼时母后就很喜欢你。”

    万明昱拨弄着耳垂的明珠,唇齿间含了一抹浅淡宁和的微笑:“当时,是废后利用假山一事来害皇上与六王爷,太后娘娘非常震怒,亲自前往慎行司审问废后身边的凌薇,当时嫔妾正在慎行司为父亲抄录一些供词。”

    万明昱迎上玄凌有几许探究意味的目光,徐徐道:“慎行司里出来的供词,往往沾染着污垢,且行词遣句颇为杂乱,一来是为父亲查阅方便,二来父亲的眼睛不大好,嫔妾才在慎行司帮忙。但是,太后娘娘看到嫔妾,却认为嫔妾不该留在那里。”

    玄凌闻言,疑惑道:“母后不是很喜欢你吗?”

    “太后娘娘翻看过嫔妾的供词,称赞嫔妾的孝心与谨慎。但她亦认为嫔妾在慎行司,所接触的尽是宫廷、官场的黑暗险恶,于嫔妾不好。”万明昱握着玄凌的手,似生出几许感喟,“太后娘娘告诉嫔妾,皇上当时险些遭到算计,她一腔心血,只期盼皇上能平平安安。物伤其类,所以太后娘娘才不希望嫔妾留在慎行司,希望嫔妾可以平安快乐。”

    玄凌闻言,亦是感叹:“为父母者,都是希望子女能一生平安的。”

    万明昱颔首而笑:“所以,皇上刚刚夸赞嫔妾细致,实则,嫔妾如今身为母亲,要为腹中子处处留心,才真真正正明白了当年太后娘娘的良苦用心。”

    玄凌低头深思,却是采容端了一盏蜜汁莲子进来,屈膝道:“皇上圣安,如贵嫔娘娘万安,小厨房刚刚炖好了一盏蜜汁莲子,是用文火细细熬的,配了银耳、人参、桂圆、红枣与糯米,清甜可口呢!”

    万明昱接过蜜汁莲子,舀了一勺微微品着,展颜笑道:“莲子苦,小厨房怕嫔妾吃不惯,特意用蜜汁熬的。只是嫔妾倒觉得,莲子之苦,对于旁人,或许会特意兑了好些甜食进去、方可压住那股子苦味儿;但对于一个母亲,却是苦在嘴里,甜在心里。”

    玄凌微一凝眸,望着万明昱清浅如流水一般的笑意,淡淡道:“如贵嫔今日所说的话仿佛很有哲理。”

    “皇上见笑了,其实倒并非是哲理,只是嫔妾为了腹中的孩儿,要处处小心、时时留意。为父为母,满腔心血皆是为了子女,从怀胎十月到看着他长大,里头虽有辛酸苦辣,但这过程总是开心欢悦的。”万明昱舀了一勺蜜汁莲子递到玄凌身边,笑盈盈道,“皇上可要尝尝?”

    玄凌含在嘴里细细品着,须臾,怅然一叹:“蜜汁虽甜,莲子犹苦啊。”

    万明昱心中一动,柔顺地伏在玄凌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思转动如轮,自己有孕一事,是成嫔小产之后最能安慰玄凌的了。只要玄凌在长春宫里能得一丝慰藉与安心,自己的荣宠是必定不会少的。

    子凭母贵,母,亦凭子贵,紫奥城四方的蓝天、高大的红墙,虽然禁断了一辈子的自由与期望,但是,只要自己与腹中的孩儿相依相靠,也算能一生平安了吧。

    “明昱。”玄凌似有几许迟滞,迟疑着问道,“母后与摄政王之事,你是否相信?”

    万明昱紧紧握着玄凌的手,低低道:“嫔妾从来不去想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因为嫔妾是皇上的妃嫔,只依赖皇上,旁的人,旁的事,嫔妾都不关心。”

    颐宁宫,朱成璧眉心微蹙,抬手正一正发鬓的金錾花镶碧玺翠珠扁方,徐徐道:“一丁茶馆?只是茶馆罢了,能有什么古怪?”

    苗从哲忙道:“太后娘娘,那些个穷酸腐乳都是西亭党的,在一丁茶馆妄自议论、抨击朝政,听闻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聚集,既有商贾、亦有百姓,只怕长此下去,对朝廷不利啊。”

    甘循亦拱手道:“太后娘娘可知这‘一丁’二字从何而来?乃是从‘西亭’二字取得,‘一’乃为‘西’字顶,‘丁’乃为‘亭’字底,西亭党狼子野心若昭,是想通过煽动民心来颠覆朝政,图谋不轨啊!”

    江承宇附和道:“太后娘娘,西亭党的人或多或少都与前丞相徐孚敬有所联系,微臣私下查访,朝廷官员有不少人都暗中去过一丁茶馆,必是有异心!”

    朱成璧捧着双龙赶珠茶盏,觑一眼奕渮,缓缓道:“摄政王如何看?”

    奕渮转一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眸中厉光一凝:“本王的意思很简单,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不可!”朱成璧施施然起身,目光在苏遂信、刘汝吉与万贞毓身上轻轻一转,心中有数,“连根拔起,只会让民众认为哀家专权,听不得异己之见。更何况,西亭书社不过是一个讲学的书院,既然走出来的学子大多在朝、在地方为官,就表明西亭书社有自身可取之处。如今一丁茶馆针砭时弊、抨击朝政,那哀家就要听一听,他们到底指责些什么。广纳谏言、从善如流不是更好吗?”

    江承宇闻言急道:“太后娘娘,只怕西亭党人会借此把持朝政、操纵民意啊。”

    “把持朝政?操纵民意?哀家与摄政王都好好的在这,他们可有那个能耐?”朱成璧轻轻一嗤,拍一拍手,让竹息与竹语从殿外奉茶进来。

    朱成璧温然笑道:“说了许久,摄政王与六位大人都口干舌燥,不如饮一杯茶?”

    苗从哲等人露出几许无奈,只有顺从道:“多谢太后娘娘。”

    朱成璧颔首道:“哀家明白你们的顾虑,西亭书社早在建国伊始就广纳学子,西亭党从太宗一朝也已存在,不过并非是明着摆上台面的事情。如今西亭党声势渐大,看来的确是朝政存在不妥之处。若把西亭党一打尽,有损国之根基不说,更会招致民怨沸腾。”

    奕渮轩一轩长眉:“太后娘娘,倘若放任不管恐怕也是不好。”

    “哀家自然有办法,摄政王,既然一丁书社抨击朝政,那就让他们公开呈递谏言,另外,组织六部及翰林院有才学之士成立‘东轩茶馆’,对明显偏颇、于理不合的谏言一条一条辩驳。”

    缄默许久的苏遂信眼前一亮:“太后娘娘英明,若是东轩茶馆与一丁茶馆较上劲儿,自然能让西亭党分心。”

    刘汝吉与万贞毓亦附和道:“太后娘娘圣明!”

    朱成璧微微一笑:“那么,摄政王就这么看着办吧。”

    待回了摄政王府,江承宇沉不住气道:“摄政王,原来太后娘娘对西亭党早有留意,更知晓得这样清楚!”

    “苏遂信,刘汝吉,万贞毓,朱祈祯,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奕渮眉间愈见恼恨之色,一把挥落身侧的青玉落地五连枝灯,似笑非笑道:“如此一来,是显得本王心胸狭隘了,西亭党抨击朝政在外,制造流言、污蔑本王在里,偏偏太后又不肯晓以颜色厉害!是要让本王声誉扫地么?”

    江承宇觑着奕渮的神色,忖度道:“太后娘娘素来谨慎,只怕不肯贸然下手,是为了皇室声誉。”

    “太后是为了皇上,又哪里考虑过本王!”想起畅音阁听戏,奕渮不由更为恼恨。

    “摄政王息怒,下官倒有一个法子,不过恐怕还需要点功夫……”

    “你说。”

    “每年七八月,便是会试,各省的举人会入京参考,如果出现了贿考事件……”一丝狡黠的笑意覆上江承宇的唇角,“摄政王认为,这盆水,能泼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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